我看著眼前這個女孩子，滿臉的污穢也沒能擋住她向我展示姣好的面容，我低下頭思考著該怎么解決當下這個問題。領著她直接去吃飯？我覺得即使我不在乎她是否光鮮亮麗，也要問問她在乎不在乎。或者我說要不先去酒店開個房洗把臉吧，但是怎么聽著“開房”的分量也遠遠重于“洗臉”的分量。

“我叫鄭小婉，你呢？”她開口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叫李昊博。”我簡單地說道。

她點點頭，“那……我是不是得先洗把臉？”她看著我，像在看一個傻瓜。

“是該洗洗，不過……”我欲言又止。

“你看方便的話，能不能去你家？”她說得有點猶豫，“我的意思是，再也沒別的去處。”

去我家……這個鄭小婉比我想得要大膽的多，但是這會兒回家……勢必會被堵在路上，花一個小時回去洗個臉，就過了吃飯的時間了，況且天也黑透了，總不能讓她打車回去，開車送她回去來去一百公里，我覺得這不是個好想法。

她看我不說話，以為我不愿意帶她回家，就說道：“我沒有別的意思，你不方便就算了。”

“不是，”我解釋道，“現在這個時段開車到我家，得一個小時，洗把臉出來再來吃飯，吃飯的點都過了。”

“那你為什么不在附近吃飯呢？跑這么遠干嘛？”她不依不撓。

我發現這個女孩子有點意思，但是總不見得讓我說，我怕你去我家壞我的名聲吧。我決定不再解釋，“那好吧，上車。”

她坐進副駕駛，插好安全帶，我對她笑笑，啟動車子繼續行駛。

說實話一個認識不到十分鐘的人，還是個漂亮的小女人坐在我旁邊，我甚至能聞到她身上散發出的陣陣香氣，怎么能不讓我心神有點飄忽不定。在沉默五分鐘后，我打開了車里的音樂，音響里飄出優雅的鋼琴旋律，才讓我的心慢慢歸于平靜。

“你喜歡鋼琴？”一直默不出聲的她忽然開口，把我嚇了一跳，我都快忘了身邊還坐著一個人。

“呃……是的，比較喜歡鋼琴曲，我不會彈鋼琴。”我轉頭對她笑笑。

然后又是沉默，這種感覺像是當初我載著被我撞到的美彤找醫院時候的情景，感覺空氣都快凝固了。

“你是做什么的？”她可能也覺得氣氛很沉重，就隨便找個話題和我聊起來。

“我是做網絡安全的，”我簡單介紹，“你呢？大幾了？”

“我大三，我們就上三年，六月份就畢業了。”她對我笑笑。

“你學什么專業？”我問道。

“空乘。”她拿車里的抽紙慢慢擦去臉上和衣服上的污跡。

“你學空乘專業，你想做空乘嗎？”我問道。

“對啊，我特別喜歡空乘，我看到那些空姐一個個都特別有氣質，特別迷人。”她的眼睛里流露出向往的神色，看來她真的很喜歡這個職業。

“那你們一個班或者一個專業畢業了都能做空姐嗎？”我隨口問道。

“當然不能了，現在空乘招聘非常火爆，好多本科畢業生和研究生都去應聘，我們大專生肯定占不了什么優勢。”她的言語間露出失落的意味，看來她也不是很有把握成為一名空姐，現實和理想之間肯定是有差距的。

“很多事情在實施的時候都遠比想象中要困難的多，每個人都想成為空姐，可是一年就招聘那幾個名額。但是有希望就行，很多時候很多事其實是在絕望的時候堅持下來，才能看到希望。”我想到自己的過去，不免有些感慨。

“嗯，你說的對，我一定要加倍努力，我一定要成為一名空姐！”她信心滿滿，露出堅定的神色。

我點點頭，放慢車速和她邊走邊聊，氣氛也慢慢不再拘束，快到小區門口時，她甚至都敢和我開玩笑了，這一個小時的行程，我漸漸發現她其實是一個張弛有度的女生。

我把車駛入小區，在家門前停下，轉頭笑道：“到了。”

“哇~你住這么大的房子啊~原來是高富帥嘛，嘻嘻~”她站在臺階前感慨。

我輸入密碼打開門，“歡迎做客，請進。”

我拿過客人穿的拖鞋，放到她腳下，“我去給你倒點水，你隨意。”

我倒完水走到客廳，只見她雙手背在后面，正在仔細的看墻上的一幅畫。

“你喜歡水粉畫？”我笑著把水遞向她。

“謝謝，”她接過水杯，“也沒有特別喜歡，只是看你的這幅畫挺別致的。”

我看她可能覺得衣服也臟了，不好意思坐下，就說道：“你會不會做飯？”

“啊？”她愣了一下，“做飯？”

“對，做飯。”我直直看著她。

“還行吧，怎么了？你想做飯吃？”她眼睛睜得大大的。

“我不會做飯，”我看了一眼墻上的時鐘，“我的意思是，要不我去買點東西，你做點東西我們吃，順便我去買東西的時候你還能洗個澡，把衣服也洗一下，我的洗衣機四十分鐘就干了。”

“洗澡？”她臉色飄起一絲不易覺察的紅暈，“沒有換洗的衣服，怎么洗啊？”

“你等等。”我上樓在衣柜里翻了半天也沒有適合她穿的衣服，總不能像顧楠一樣，只穿我的一件襯衣當超短裙吧。本來想去拿美彤的衣服，但是我又覺得不經她同意讓別人穿她的衣服好像也不好。我盯著旁邊的臥室，猶豫著要不要打開。這個里面是顧楠的衣服，她走了，但是這些東西我從來沒收拾過。

三十秒后，我進房間拉開衣櫥，里面掛著好多衣服，甚至還有一股幽香飄散出來。

“楠楠，你在的話，你肯定也會同意我這么做的吧。”我對著一排衣服輕輕說道。

收斂心神，我挑了一件黑白相間的打底連衣裙，拿到了一樓。

鄭小婉見我拿來一件女人的裙子，顯得很驚訝，她接過去看了一下，說道：“這是你妻子的？她不在家嗎？”

“嗯，你先穿這個吧。”我不想多說什么。

“你確定這樣她不生氣？”她小心翼翼的問我。

“沒事的，她不會生氣。”我轉身拿起外套，“買什么食材？”

“哦，”她咬著嘴唇想了想，“買條魚，然后是雞蛋、西紅柿、蔥姜蒜、芹菜和豆干。”

我點點頭，“還有沒有？”

“調料什么的你這里有吧？”她問道。

“有的。”美彤每天都做飯，所以廚房的其他東西都有。

“那就好了，沒別的了。”她對我笑笑。

“廚房在那里，你用電磁爐吧。”我怕天然氣不安全。

“沒天然氣嗎？”她問道。

“有，我怕你一個人，別出什么事。”我笑道。

“沒事，你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電磁爐炒的菜不香！”她對我瞇起眼做個鬼臉，“好了，你去吧。”

我點點頭，出門開車去超市買食材。出了小區往市區方向稍微一走，就遇到麻煩的堵車，等我買齊鄭小婉要的東西，已經快一個小時了。

就在我快要到家的時候，電話響了，我看中控顯示屏，是耗子打來的。

“喂？”我接通電話。

“昊博，你在哪兒呢？”耗子那邊很安靜。

“我在家啊，”我看著綠燈慢慢起步，“你回來了？”

“你在哪個家？”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你說哪個家啊！”我笑道，“你在哪里？”

“我就在你家。”他一字一頓的說道。

我一腳踩住剎車，幸好已經到小區門口不遠了，否則在大路上肯定被追尾了，耗子在我家？我的天，讓耗子看到我家里有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而且說不定剛剛洗完澡出來，讓耗子怎么想我啊……都不知道他一個人還是和許瓊，如果有許瓊，那真是……總不見得讓我解釋說這個姑娘是我半路救來的，她只是來洗個澡而已吧。

我停好車，懷著忐忑的心情，猶豫著要不要把買的菜提進去，這完全就是一副同居的架勢嘛！李昊博啊李昊博，你說你讓洗澡就洗澡唄，干什么要做飯吃啊！我真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刮子。

我定定神，輸入密碼，隨著“嘀”的一聲，門鎖“啪”一下開了。

我拉開門，看到耗子和許瓊坐在沙發上，沒有看到鄭小婉。

我換好鞋子，笑著道：“你們什么時候回來的？也不吭個聲，搞突然襲擊啊。”我邊往里走邊四處看，依然沒看到鄭小婉。

“別看了，上樓換衣服去了。”許瓊用少有的冰冷語氣說道。她一定是覺得我說為顧楠傷心，不愿意去重慶掃墓是借口，就是為了和“新歡”尋歡作樂。

耗子也臉色嚴峻，看著我一言不發。

“咳咳……呃……”我感覺像是被人捉奸在床了，“阿瓊，耗子，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的。”

“我們想得哪樣？”耗子這個混蛋，這個情況了還不忘了給我補一刀。

“我……”

“李昊博，”許瓊打斷我，“我一直覺得你是個重情重義的男人，真沒想到，你居然是這么一個無情無義的人。”

“不是，我……”

“昊博，你這也有點過分了吧？”耗子打斷我，“平時我們玩兒是玩兒，可是你這樣置美彤于何地？置死去的顧楠于何地？”

耗子還想再說什么，這時樓梯上傳來一個溫柔但有力的聲音，吸引了我們所有人的注意力。

“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的。”樓梯轉角處站著鄭小婉，她的頭發甚至還濕漉漉的滴著水珠，紅色的毛衣似乎還沒有干，顏色深淺不均勻。她手里抱著自己的白色羽絨服，眼神里透出一股倔強。她慢慢走下樓梯，走到我跟前。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她帶著歉意癟癟嘴，然后又轉向耗子他們，“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的，是他救了我，我滿身污穢，想來洗一下，僅此而已，我們認識也不過兩個小時，請你們不要誤會。哦對了，他的車里我看有行車記錄儀，不信你們可以去看看。”

她低頭似乎是做了一個決定，抬起頭對我笑道：“還說給你做飯吃感謝一下你呢，沒想到還給你帶來這么多麻煩，”她吸吸鼻子，“謝謝你，我就走了，不打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