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邊上，宮墻巍峨，有幾株倚著大紅宮墻而栽種的垂柳自那頭探身過來，好奇地看著周遭的一切。

一個衣著光鮮的媽媽模樣的婦人已經在宮門口處等著了。她約摸四十多歲的年紀，臉上不見一絲褶皺，穿著鮮麗的綢緞宮衣，顯示著與平日那些宮女們不同的地位。

她是麗妃娘娘的陪嫁徐媽媽，也是麗妃娘娘跟前的紅人。此次，麗妃娘娘不派別的宮女，親自派出自己的貼身媽媽，顯出麗妃娘娘對于這次召見的重視。

皇家有規定，宮門五十步以內，除了皇家所用之外，閑雜人等，還有車馬坐騎等，均不得靠近。所以，這位媽媽一邊焦急地等著，一邊伸長脖子朝外面四處張望。

待看到一前一后由丫頭婆子攙扶著走過來的兩個妙齡女子時，徐媽媽心頓時明了，含笑迎了上去：“二位可是杜府的小姐？”隨意瞟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杜芳晴一眼，眉毛不由皺了一下，臉上已顯出一絲不快出來。

她從這一前一后的兩人的年齡上判斷，很快就分出誰是姐姐，誰是妹妹。如今見妹妹倒是走在了姐姐的前頭，這個規矩，難道杜府沒教嗎？

杜芳晴觸碰到徐媽媽的目光，再看到徐媽媽臉上不善，這才意識到自己逾了規矩，想到這宮里的人，最講究的是規矩，為了不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她不情不愿地頓下腳步，待杜芊芊走到她的身邊，她才綻開笑顏，甜甜道：“這位媽媽，我們正是從杜府來的。”

徐媽媽看也不看她一眼，弄得杜芳晴討了個沒趣，臉頓時垮了下來。

杜芊芊微微一笑，她當然知道徐媽媽要的是什么。這宮里的人，可是只認憑證不認人的。要不然的話，這宮里人來人往的，幾百張臉孔，哪里記得住？

她微微朝前跨了小半步，從籠袖中取出一張灑金箋的帖子來，纖手輕抬，遞到徐媽媽面前，含笑道：“媽媽要的可是這個？”

目光流轉處，看到庶妹耷拉著腦袋，一副受打擊的樣子，不由微微搖頭：這個庶妹，這急躁的性子，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夠改過來，才能不給杜府丟臉。

徐媽媽接過來一看，正是自己依了麗妃的吩咐，派到杜家的帖子，頓時喜逐顏開：“果然是杜府的兩位小姐到了，麗妃娘娘方才還在叨念著呢，二位請隨我來。”語氣熱情，竟與方才那冷冰冰的態度判若兩人。

杜芊芊點點頭：“有勞了。”緊跟著徐媽媽，邁步過了宮門，杜芳晴也不敢怠慢，馬上跟了上去。

香珠黃媽媽等一眾人被擋在宮門我，看著自家小姐的身影漸漸遠去，又是緊張又是擔憂。

一入宮里，莊嚴的氣氛壓迫而來，杜芊芊目不斜視，垂眉肅目，步子不緩不急。一向浮躁的杜芳晴也感到了這里的氣氛與家里不同，不敢造次，老老實實地跟在家姐的旁邊。

走了一小段路，一旁陪著的徐媽媽，目光似是隨意地掠過二小姐杜芳晴，在她的鬢發間停頓片刻，出聲道：“二小姐好漂亮的簪子。”

杜芳晴在徐媽媽的目光飄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屏住了呼吸，如今終于等到徐媽媽出聲夸贊她，再也忍不住了，興奮道：“真的很漂亮嗎？我也覺得是哦。這個簪子我最喜歡了，還有這身裙子……”她特地用戴了好幾只金鐲子的手腕碰碰裙子，鐲子上的金光與裙子處金絲銀線的金光相互輝映，顯出一片富玉堂皇之色。

“嗯，真是不錯。”徐媽媽并沒有看她的裙子，而是望著她頭上的玄藍寶石的金步搖說道，唇邊隱隱流露出一絲惋惜的神色來。

金步搖是極好的，只是佩戴在這位杜府二小姐的頭上……可惜了。衣衫也不是不好，只是這一身的閃閃發光，再加上釵環配飾，倒顯得…。庸俗了。只有后宮那些地位卑微的妃子們為了求寵，刻意討好皇上的時候，才會這般穿著，極盡炫麗，只為吸引別人的目光。

徐媽媽望了一眼身邊靜默不語的杜芊芊，心中暗暗贊了一句，華而不艷，穩重婉約，進退有禮，果然這嫡出的與庶出的一眼就能看出不同。

杜芳晴顯然沒有注意到徐媽媽的神情，以為徐媽媽是在夸贊她，一顆心一下子飄到了半空，興奮道：“徐媽媽你看，我這條裙子足足鑲嵌了九九八十一條金絲呢，還有數不清的銀絲，嗯，總共得花好幾百兩銀子……”

杜芊芊見庶妹越說越不像話了，不上暗地里扯她一下，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

杜芳晴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話太多了，想起臨出門時蘇氏的叮嚀，還有一些宮中森嚴的規矩，嚇了一跳，快快閉上嘴，還不忘偷偷瞄了徐媽媽一眼。

一旁的徐媽媽已經別過臉去，面無表情地朝前走著。她出門的時候，麗妃娘娘就叮嚀她看仔細些，說此事關系重大，不要出什么漏子。方才她只不過簡單試探一番而已，是螺子還是馬，她就已經試探出來，可以回去交差了。

不一會兒，三人便走到一座輝煌的宮殿前。徐媽媽低聲道：“到了。”

杜芊芊因為前世來過，沒有感到絲毫訝異，面容沉靜地跟著徐媽媽走了進去。杜芳睛初次到麗妃娘娘的寢宮，忍不住興奮的心情，東張西望，無視家姐幾次投過來的目光。

徐媽媽頓住腳步，道：“二位小姐在這里候著，待老身進去通報一聲。”

杜芊芊點點頭，徐媽媽轉身走了進去。

站在門口處，朝著朱門里望進去，見里面是一個偌大的院子，里面宮女婆子們來來往往，井然有序，比杜府嚴謹多了。在西南的墻角處，擺了好幾十盆菊花，開得正絢爛，均是清一色的金黃色。

杜芊芊正暗自奇怪，這初夏時分，怎么會有菊花開放呢？這時，墻角處傳來了一聲“啪”的輕響，接著一個宮女稍高的嗓音傳了過來。

“春娥，如果你敢把這一盆‘君臨天下’打碎的話，我看麗妃娘娘非要了你的狗命不可！”

接著是“撲通”一聲，顯然那名闖禍的宮女跪下了，帶著哭腔的聲音也隨之傳了過來：“好姐姐，饒了我這一遭罷。我不是故意的，我剛才沒有接穩，一失手就……。”

有片刻的沉默，接著，原來的那個宮女說話了：“滾起來罷，幸好沒有碰壞，下次小心些。你可知道這些花都是誰送過來的嗎？是靖王，知不知道！昨天靖王親自入宮，把這些娘娘最喜歡的洛陽的菊花親自護送到京城來，足見靖王對娘娘的心意！你若碰壞了，莫說是娘娘，連靖王也不會饒過你！”

那個宮女唯唯諾諾地應了。

靖王？杜芊芊心中一跳，靖王是當今皇上的兄弟，本朝祖制，王侯不準參政，不準入京。如今靖王居然公然違抗祖制，擅自入京給麗妃娘娘送花？！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