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花燈會。趙煦將丹兮從宗廟中接出來,帶著她和小一一起去汴梁城逛燈會。
每逢這種節慶日,最熱鬧的當屬汴梁大街了。汴梁街的主干道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每隔一段距離還會有一座大的花燈樹,上面掛著各式各樣的花燈,照亮了整個汴梁城。
辭紅別綠南風洌東風沁作為護衛也跟著出宮了。丹兮一見到辭紅,臉色就不甚高興,拉起小一要走,“我們去放河燈。”趙煦點頭,命辭紅外的三人隨去保護,自己慢慢地踱起步來。
辭紅跟在趙煦的身后,穩穩地保持著一段距離,一步一跟。
趙煦走到一片絢爛的花燈樹下停了下來,“離開吧。”
辭紅抬起頭,見趙煦背對著自己,并沒有動,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剛要低頭,卻又聽見,“辭紅。你是時候離開了。”
“主子……”辭紅確定了是趙煦的聲音,他在跟她說離開吧,離開吧。辭紅在趙煦的身后站了一會兒,緊緊地盯著身前人的背影,希望他回頭,哪怕只是微微地有些回頭的趨勢。然而,身前的人始終盯著前面汴梁河方向,頭不動不轉。
“主子,辭紅……退下了。”這樣不回頭也好,不回頭就不會有希望,不回頭就不會被主子見到……辭紅一輩子沒流過淚的眼,竄出了怎樣的淚水。
丹兮和小一在水邊看著姑娘小伙們放起河燈。看著整條河面的水燈順流飄去,丹兮也生起了玩心,“小一,我們也去放河燈吧。”說著她拉著小一到了個河燈鋪子,“選個喜歡的河燈再在上面寫上自己和另一個人的名字……”丹兮知道小一沒有放過河燈,就教她該怎么做。未說完,她自己不禁悔恨起來,小一也是不會寫字的。
“幫我寫個從字吧。”
受到小一的邀請,丹兮執筆,寫下個“從”字。
小一接過河燈后,看著笑了笑,“從原來就是兩個人在一起呀。”小一取過另一只筆,在丹兮寫的“從”字下面添上了“一”和“煦”字。
“為什么是從一呢?你……還以為……你是姑母的女兒嗎?”
“不,我寫從一,不是因為死去的從佳,而是因為他。”
小一將蓮花水燈放入汴梁河中,丹兮也將自己寫好的蓮花燈置入水中。二人看著水燈順流飄去……
“不好,我們的花燈被枯枝攔住了。”丹兮發現一只花燈飄至中途就不再動了,拉著小一前去尋看,“是你的那只。”
花燈被枯枝阻停在河流正中,小一微垂著眼瞼,想轉身離去。一個身影在身邊停下,舉臂發出顆石子將枯枝擊落,蓮花水燈顛簸了下,繼續順流漂去了。
那人走到小一身后,原來是辭紅。
“你怎么來了?”丹兮也走了過來。
辭紅低語道,“一主子,辭紅來向您告辭。”
小一和丹兮有些疑惑地看著她,辭紅繼續說,“一主子,辭紅該走了。但是還是想跟您解釋一下。那日,主子在蘭薰殿喝醉了酒,將丹兮郡主誤認成了你。”
“別說了!”丹兮聽到這兒有些生氣,不愿意讓辭紅說下去。小一抓住丹兮的手,示意辭紅繼續說。
“丹兮郡主呵斥醒了主子,主子難受極了。可是我不忍,我不忍心喚醒他。我只是想做一次你的替身,就一次你在主子夢中的替身。
辭紅這一生并沒有其它奢望,只求用心維護一個人。我是喜歡主子,但我只希望能仰視著他。這次是辭紅的貪心,辭紅也遭到了報應。
就像剛剛的蓮花水燈,如果辭紅就是那根橫路攔截的枯枝,那么不妨出招將之擊沉。蓮花燈跌跌蕩蕩之后,仍是會順流漂去的。
一主子,辭紅告退了。”
“辭紅?”等小一回過神來,辭紅已經不見身影了。
丹兮看著失神的小一嘆氣說,“那日是我失策,不該叫辭紅去照顧傭哥哥。辭紅跟著傭哥哥已經很久很久了,沒想到她……”
“原來他就是給你起名字的人……原來你的愛有那么久了……”小一在一旁念了這么一句,順著汴梁河望去,她放的那個河燈已經不可尋了。
人流突然涌動,聽說是汴梁大街東的賽燈節開始了。小一抬頭,看到趙煦正朝她的方向趕來。
她本想向前走走,可逆著人流,無法前進。行人現在愈發興奮,小一被人流擠地直直后退,身旁的丹兮也被沖散了。
這是小一第一次在擁擠的人流中感覺到害怕。她想快點抓住趙煦的手,趕到他身邊。可現在想要根本看不到趙煦,她困在黑壓壓的人群中感覺到無盡的恐慌。
“小一,小一!”是趙煦的聲音。“煦兒,我在這!”小一對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擺起手臂,她的身高不夠,就努力地踮起腳尖。
被人推攘著向后退倒,被人過往著撞痛手臂,小一仍一次次重踮起腳尖,一直堅持著向趙煦的方向舉起手臂,直到高舉的手被一只溫暖的大掌握住。
“小一!我怕極了,我怕你像上次一樣丟了。”趙煦一把攬住小一,將她緊緊地扣入胸膛。小一還未向趙煦訴說自己心中的懼意,趙煦卻先開了口。
小一攬過趙煦的背,手卻觸到了趙煦脊背潮濕的汗意。這正是隆冬季節,他怎的就流了這么多汗,濕透了棉衫。小一伏在趙煦的肩頭,不再說話。
待小一和趙煦都冷靜下來,他們才發現丹兮也不見了。剛剛人流太擁擠,護衛們也都被擠散了。眾人到處尋覓著丹兮,直到尋至一個人群稀少處才發現她。
“丹兮,你沒事吧?”見丹兮直直地站原地不動,小一走過去關心地問她。丹兮搖了搖頭回說聲沒事兒,就跟著眾人一起回去了。
丹兮跟在小一身旁,默默地走著。
就在剛剛,丹兮被沖散混進人群之中時,沒了任何依靠。她聽到了趙煦的聲音,但那僅僅是在呼喚著小一的聲音。她也能看得到趙煦和小一高舉的手。但她誰都抓不住,也誰都不能抓住。
她只能用手臂擋住自己的頭自己的臉,在人群中被推來攘去。會被人擠到哪兒?她也不知道。丹兮眼看就要堅持不住倒地之時,卻被一雙手從身后扶住。
丹兮回頭一看,是個帶黑色修羅面具的男人。丹兮瞧著對方猙獰的面具,心中卻沒有畏懼之感。那人將丹兮扶穩,帶她到了個人群稀少的地方。
是熟悉感,帶著修羅面具的男子給他一種天生的熟悉感。丹兮想,這個面具下究竟會是怎樣的一副面孔。
丹兮慢慢伸手摸向修羅面具,想揭開看看它的主人的臉。面具微微掀起一點,男子出手制止丹兮。
面具男子抱拳做了一揖,轉身就離去了。
“是你嗎?”
男子沒答就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