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后山的公園里,是夏日最風光旖旎的一角。一簇一簇千日紅,一朵一朵蛇目菊迎日怒放。在我狹隘的記憶里,一直以為只有睡蓮和芙蓉這樣優雅的花是夏季的典范,沒想到今日一游,倒也增長了不少的見識。花香彌漫,是真真切切地讓人覺得舒服安逸。
“水精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哥穿著一套夏日休閑裝,拎著兩瓶礦泉水樂滋滋地朝我走過來,臨近還不忘露了一手,說出一句賞花的詩來。
“唉,又賣弄了。我的大才子哥哥,小微也不含糊的。嗯…”我撓了撓頭,想了想,也往腦海中搜索一些賞花詩句的只言片段,后屏氣凝神道:“別院深深夏席清,石榴花開透簾明。”
“佩服,你背得可真熟!”他贊嘆地豎起大拇指,左右晃了晃臉上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憋了句:“小微該不會查過百度吧!”
“嗯,這…如你所言,我不僅查過,還是明目張膽地在你眼皮下查的。哪,你看,百…度。”我拿出手機,在他面前晃了晃,伸出五指,大張著,遮住太陽光。其實我昨天就查了,只不過頁面保存地恰好,這才有東西賣弄。
“啊,你還真查了。等一下,讓我看看。司馬光《客中初夏》有句也屬于賞花的詩。你擋著,別動,我給你念念:更無柳絮因風起,唯有葵花向日晴。”
“別念了。昨天我全都記下來了。里面是不是還有句這么說來著。槐花滿院氣,松子落階聲。”我仍舊分毫不差地背著昨日查過的佳句,得意洋洋地笑看眼前這半蹲著的男生。
“背得還算可以,不過嘛…”哥掉著我的胃口,身體飄忽地抬腳站在花壇上:“現在宣布,賽詩大會開始!”
“得得得,小微錯了,拜托拜托,你先下來好不,這個樣子感覺好奇怪。比妹昔日死纏爛打追求男友小天還…還要夸張。這要是別的同學看到了,鐵定會認為我們做了什么壞事。”我跨上花壇,食指放在下嘴唇一吹,示意他小聲再小聲。
“唉,認輸,小微就早說嘛,害得我爬那么高。反正,現在我贏了,輕而易舉地贏啦。”他用袖子抹了兩把汗,跳下花壇。兩手叉腰,立在那里。
“咦咦,剛才是誰說花壇太高的。我怎么沒看見有人把腿給摔壞了呢!”我瞅瞅哥,又用眼神帶動他往花壇那邊瞧。他咧嘴一笑,極為尷尬地用手掌遮住自己的半邊臉。這…這個男生也…忒可愛了吧!以前怎么沒發現呢。是看習慣了,熟悉之余也就看不見他的優點了?
一說起古詩,我頭都大了。想當初高考那會兒,總有一首古詩讓我們翻譯理解其中大意。我每每費勁心思答了,也只能得到半分。這古人也挺煩人,為何要寫古詩。不過最后我又搖了搖頭。估計真要在我的面前站著一個古人,他也可能會說:你們現代人為什么又要學習白話文?不同的時代,不同的世界吧!
“小微,想不想去爬山?”他忽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轉來一個話題:“我經常花一塊錢到離我們學校較近的那座山去,大約有二十多次了吧!”
“什么,爬山,你?”我看了看面前這骨瘦如柴的高個子,長唏噓了好幾聲:“你都這么瘦了,還要去爬山,據我姐說的,爬山都是胖子的事兒。”
“誰說爬山就必須是胖子。葉他們經常去爬,也沒見得有人說出這個理由呀。小微,你想得太多了。”他兩手在口袋里翻騰,拿出手機,走在我的身旁,點了一下圖片,立刻花樣百出,稀奇搞笑的照片就呈現在我的眼前,又立刻收回:“怎么樣,要不要去,算是去觀光,當成度假怎么樣。而且我記得小微一下午都沒有課吧!”
“好是好,就是坐公交車會很暈地。而且沒座位更慘。不過,既然你都說了,小微今天就豁出去了。走!”我現出苦臉,又大義凜然地扁起褲腿,準備來個長跑沖刺。當然了,哥也在一旁熱身,什么小碎步啊,扭扭腦袋,拉拉腿啊。勢必要和小微我大戰一次。“哎哎哎,你能不能別趁人之危啊!”我看著老遠的背影,大叫。他慢跑退到我的面前,說:“非也,非也,俺這是趁時之危。”
“趁時之危?天啊,你的腦典里還有這詞。唉,服了你了。”天時,地利,人和,他可啥都占啊,我有點啥呀。牛仔褲,涼鞋。這算跑步的東東嗎?
兩旁青翠的大樹趕集似的,棵棵往我們身后逃竄,人行道處縈繞著一聲一聲糖葫蘆的叫賣聲。正是驕陽似火的七月天氣,太陽火辣辣的如同蒸籠般罩在人們的頭頂,仿佛一個不注意都要讓世上的人蒸發掉,化成灰燼。
我瞅瞅身旁這位陽光帥氣的大哥哥,真是感到很幸運,至少在男友小天不在的日子里,他給了我最好的陪伴。有人說,每個人一天的際遇從出門時向左走,還是向右拐開始,接踵而來的完全是無法預知的相扣。因此,哥和我算得上偶遇中的慶幸。就像每天穿梭的地方,總有一個是你未來另一半的身影,又或者是你一生中最后的好朋友。
“小微,你怎么又發呆。馬上就到了。落后了,搭不上公交車,可不管你的呃。”他拽了拽我的衣袖,得瑟地哼了幾句。
“喂,哥,你當初為什么要選這所專科學院?”我停下腳步,問他。或許他沒有料到我會問一個這么莫名其妙的問題,所以半晌后,他才笑著回答說:“進入這所學校的,不都是高考沒考好的人嗎?至于那么奇怪?”
“你高考,考差了。呃,也是啊,如果考得不錯,又何必跑到這個學校。我這不是明知故問嘛。”我敲了敲頭,有點壓抑,又有點難過。
“不過,我喜歡這所學院。感覺站在云層上,很輕松。”他閉著眼睛,仰頭笑著。而后又垂下頭來,看了我一眼:“小微,你要記得。高考失利,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你沒必要自己責備自己。小時玩游戲,我們在搶座位,大了,我們還在搶座位。可到底什么時候能結束,我們都不知道。所以沒有誰有那么多的好運氣,能夠次次都搶到座位的。”
“可是,爸媽說,我們必須搶到座位,否則會被社會淘汰!”我有理地點出關鍵,黯淡的神色中流露著對高考失利無限的感慨。
“那只是他們的理解。小微,要記住,我們是為自己而活。既來之,則安之,何以見得未來的我們就是沒用的人呢?而且,哥覺得,我們都是園中的花。那些本科大學生只不過開得比我們早而已,我們晚了一點,并不代表我們不會綻放。而且到頭來,我們都會面臨凋謝的命運呢?”哥很有禮地捏著拳頭,生動形象地打著比方。
“好像是有那么一點兒道理,可是過程好難唉。”莫名地惆悵一掃而過,沉思了一會兒,又豁地明亮:“也是,好歹我們都是會開放的花。開得晚總比不開地好。喂,你說小微上輩子做了什么好事,今生竟然遇到你這么心思看得如此開的哥哥!”
“嗯…知道就好!”哥被我一夸,反而生出自傲的神色。
“唉。我說,你咋就這么不經夸呢,謙虛一下不會啊。”我蔑視,憤怒地朝那跑在前面,徒留背影的他說:“喂喂喂,你等等小微啊!”
我的呼喊聲淹沒在嘈雜的人海中。仰望天空,別是一番滋味,真的會是一次有意義的輕裝爬山嗎。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