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姐兒,心哥兒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小孩子口快……”不曾出口的話在抬頭看到蘇紅袖似笑非笑的眸子之后,李妃猛的一頓,這樣的眼神?
嘲諷,幽冷。不屑。
漠然。淡然!
仿佛她所有的心思都在這雙瞳眸面前無所遁形,似是能穿透虛形,看透她的一切,讓她,躲無可躲!
怎么可能會有這樣的一雙眸子?
可再一眨眼,她看到還是蘇紅袖淡然冷笑的神情,“母親,您雖不是我的親生母親,可也是打小看養我大的,便是我皇上舅舅都說您賢惠有加,想來,您若不是賢惠有加,又如何肯對女兒照拂這么多年呢,女兒可要多謝母親了呢。”
你不是賢惠嗎?
好啊,你就賢惠到底啊。
有皇上的話在那里,你就是不賢惠也得給我賢惠,可要想著賢惠,你就先把蘇明心給我處置了。不然,她笑笑,“對了,女兒今個兒過來,除了給娘親請安,還就是告訴娘親,下午女兒會進宮謝恩,至于晚上回不回來,得看皇帝舅舅和皇后舅母的意思。屆時萬一兩位貴人留宿,母親可別怪女兒私自作主就好。”
你不處置?
沒關系,我一會就進宮去!
威脅?誰不會啊。
以為權高就能壓人啊,以為長我那么一咪咪的輩份,就不把我這個嫡女放在眼里?嗯,那就找個最最高的,咣當,我先壓死你!
“那個,袖兒啊。”李妃的面色一僵,強擠出抹笑,正欲再說什么,卻不想蘇紅袖已是輕盈的屈了屈膝,“心哥兒摔倒是大事,您還是先看看他吧,我不過是來請安,大可明個兒再來。不打擾您。”
“蘇紅袖!”
李妃的院子,正房。看著坐在一側還偶爾抽上兩聲的寶貝兒子,李妃想罵上兩句吧,舍不得。可不罵?
一想到蘇紅袖之前撩下的話,她就覺得堵的慌,手里的茶盅用力頓在了桌子上,“嬤嬤,你說,她這是故意的吧?真真是氣死我了,早知道有這么一天,我當初就該……”
“主子慎言!”出聲是的瑞嬤嬤,沖著她微微的搖搖頭,眼角挑了下,示意她隔墻有耳,小心謹慎,李妃苦笑著揉揉眉心,“你就是個謹慎的,若不是你,我不知得費多少心思。有你在,我很多事才能放下心來。”
“主子您抬舉。”瑞嬤嬤絲毫不因這天大的殊榮而失矩,恭敬的道了謝,略一遲疑,瑞嬤嬤方道,“如今,主子打算如何做?”
好何做?她還能打算如何啊,這要是萬一讓蘇紅袖把話傳到宮里,她這才剛好,宮里的幾位正子寶貝著呢,對她們母子能有好兒?可要做,就得真的罰心哥兒?她心疼啊。
捧在手心怕曬,含在嘴里怕化的。
這會卻要親自去罰他……
“不如,主子便罰二公子閉門思過,再抄五十遍孝悌經吧。”瑞嬤嬤想了想,只能這樣建議著。不罰肯定是不成的。
可其他的?
左思右想的,李妃正待點頭,才往嘴里塞了塊點心,咽到一半的蘇明心猛的聽到這么句話,噌一下跳起來,那半塊點心就卡在了嗓子眼,憋的他臉通紅,伸手卡著嗓子呃呃的原地直跳腳。
“我的小主子,您這是怎么了?”
“快拿水,心哥兒噎到了。”
又是拍又是揉搓的,又灌了兩杯水,總算是讓蘇明心恢復了正常,打了個大大的嗝,他舒服的喘了一口大氣,跳起來撲到李妃的懷里,“娘,我不要挨罰,我不要抄孝經。”要是傳出去因為那個傻子而被罰,他明個兒出去丟臉丟死了。
“好好好,不罰不罰。”
瑞嬤嬤大驚,正欲出聲,李妃卻是沖著她搖搖頭,微微的一笑,瑞嬤嬤心頭恍然,神色自若的幫著李妃捧了茶,又給蘇明心捧了他愛吃的糕點,方笑著退下去。
待得蘇明心用過午飯退下。屋子里只余主仆兩人,孫妃眸子微咪,一抹冷意掠過,涂著鮮紅丹蔻的十指微屈,在桌面上輕敲幾下,她一聲輕哼,“你怎么看?”
瑞嬤嬤手里打了一半的絡子頓了下,往腳蹋上靠了靠,笑笑,“大姑娘今個兒來時穿的是郡主服飾。”
“我看到了,可這又怎樣?”李妃吃的一聲輕笑,眉毛掀起,隨即便不屑的道,“難道,她還想著用這郡主的身份壓我?”這可是天大的笑話了,她一個繼女,自己乃是她繼母,光一個孝字自己就能壓死她!
“主子,您想的太簡單了。”
“嗯?”
“她并不是想用郡主身份和您為難的。”瑞嬤嬤略一捉摸,便多少猜到了蘇紅袖的幾分心思,這會便愈發的覺得不妥,不禁便起了要勸李妃幾分的心思,“她穿著這身衣裳,其一自然是下午要去進宮,不用再換衣裳,其二,便是告訴您,她除了是您的繼女,南安王的嫡長女,她還是故長公主的女兒,是皇家的外甥女!其三,她是在和您說,只要您敢,大可以往死里折騰,她,不怕!”南安王府的嫡傻長女或許沒人在意,一個傻子,皇家或者丟不起那人。
可痊愈的,完好的呢?
皇上心疼早逝的妹妹,以前因著蘇紅袖是個傻的,皇上保她一生無憂,活著就好,但現在,當那個傻郡主變成了聰明的郡主,再當這個聰明的郡主莫名其妙被王妃給收拾了,你說,皇上還會無動于衷?
“可就這樣由著她囂張?”李妃攥緊了手里的帕子,她費了那么大的力氣,好不容易嫁進南安王府,汲汲繩繩了半輩子,難道,就是為了讓自己的兒女再低人一頭?
“您急什么?這才多長時間啊,主子何不再等等?”瑞嬤嬤一臉的笑,只是那笑容卻讓人覺得不帶半點暖意,“誰不知天家無情?親父子都尚且如此,您覺得,當今會對一個多年不曾見的外甥女有多大的親情?不過是一時新鮮罷了。等過了這一陣子,屆時,豈不是主子您想怎樣便怎樣?”
“你這么一說,倒是我操之過急了。幸好我身邊有你。”李妃幽幽的笑,又看了眼瑞嬤嬤,驀的開口道,“瑩瑩,你恨不恨我?”
瑞嬤嬤手一僵,手里的蝴蝴結打偏,成了死結,語氣澀然,“……奴婢從來沒怨過主子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