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過隨口一說,他這般慌亂的模樣顯然印證了我的猜測,我輕挑眉梢續道:“你喜歡羅衣,卻知曉她心中只有皇上,縱是她心無惦念,你也愛她不起。你能給她的除卻一顆心便再無其他,她想要辦到的事你傾盡了全力也要做到,即使她是為了另一個男人,你如今卻可能連命都要搭進去,值得么?”
小程子沉默良久,腳下挪了挪步子,把我與鏡花的距離拉得更遠,匕首卻時刻不離我的脖頸:“這性命攸關的當口娘娘還是少說些話比較好。”我聞言只輕笑一聲閉上了口,鏡花則朝苻延離去的方向探著頭看了又看,面上一副焦急的神色。
靜謐的黑夜驀然被苻延由遠而近的腳步聲打破,老頭急急朝這邊走來,小程子一驚,又朝后退了兩步道:“鑰匙拿來了?”
苻延亮了亮手中的那串鑰匙道:“當然,你快放了娘娘。”
小程子搖搖頭,朝牢房方向努了努嘴道:“你進去將牢門打開,把羅衣姐姐放出來,我見了姐姐平安,自會放了娘娘。”
苻延遲疑地瞧我一眼,小程子有些著惱,將手中匕首在苻延眼前晃了晃道:“還愣著作甚,想讓娘娘見血么?”
苻延急急擺手:“莫沖動莫沖動,老朽這就去。”
我叫住了苻延驀地開口:“大人且慢……大人腿腳不便,讓鏡花隨您一起給您照個路。”苻延上了年紀,勁力本就不足,鏡花雖然年幼,若是羅衣想逃,她與苻延一起好歹也能攔得住。
鏡花有些擔心地望著我搖了搖頭,我急忙努努嘴讓她隨苻延而去。小程子雖未攔阻,卻惡狠狠地沖著二人道:“你們二人莫要耍什么花樣,否則……”兩人急忙點頭,提了燈籠,再次進了牢房昏暗的甬道之中。
我眼神朝門口望了望,急切盼著救援的人盡快能來,小程子見我不安地轉著頭,將匕首再次橫在我面前:“不要亂動。”
寒光一閃,我不禁吸了一口氣緩緩道:“你這樣又是何苦,注定是一場癡心錯付。”
他冷哼一聲道:“用不著你來管這許多。”
“若是今日你走不出這大內監牢,你可會后悔?”
他遲疑了一下,卻又換上了硬裝出的狠辣的聲調:“娘娘這話什么意思?難道那老頭方才竟去叫了援兵?”
我故作輕快道:“我不過是做個假設,你又何須這般緊張?我的命在你手上,我又怎會讓苻延去做那樣的事,這不是自入火坑么。”
他呼了口氣,顯是放松了些,語聲淡淡:“算你識相……待得一會兒羅衣姐姐出來之后,你與我們二人同出這里,行出京畿我自會放你回來。”
未等我回應,牢房內已然傳出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光亮漸漸接近,羅衣急急朝牢房外奔出,眼見小程子舉著匕首橫在我身前,不禁捂了嘴驚訝道:“小程子你、你怎么來了,還拿著匕首,這是要作甚?”
小程子猛然搖頭:“姐姐不要管我,我來就是要救姐姐出去的!趁現在無人看著,姐姐快跟我走!”
他腳下挪著步子,一手扯著我被動地隨著他移動,羅衣看了我一眼道:“你連她也要帶上么?”
“為了安全從這里出去必須以她為質,待咱們到得安全之地我便將她釋了。”小程子仍是將我拽得緊緊,眼光一邊朝門外瞟去,嘴里卻不忘給我個下馬威:“娘娘最好乖乖聽話,我們若能安全得出,自不會傷你性命。”
鏡花見我一點點被小程子拽走,害怕地高聲叫喊著,就要沖上來與小程子相搏。苻延眼見不妙,急忙伸胳膊攔住了她,朝她搖了搖頭。鏡花腦子轉得極快,想是已然明白過來,見我面色也不慌張,自己也便鎮定了下來。
我雖刻意拖著腳步,卻仍是被小程子拽到了門口,他四下一顧,眼見無人便轉頭朝羅衣道:“姐姐,我們朝北邊跑。”
話音未落,卻聽得鎧甲相碰發出的清脆聲響,腳步陣陣不絕于耳,我瞪大了眼睛,一排執劍的兵將已然從外部包圍了整個監牢大門,劍鋒對著我們,月光投射而下顯得更是寒光閃閃。小程子身子一顫,之前故作的鎮定此刻一下消弭無蹤,羅衣立于他身側亦是彷徨不安,顯然未曾料到會有這般下場。
“你!你竟然真的叫了援兵?”小程子的聲音驀地變得滿是惱怒:“果是不要命了么!”
我能感覺到他的匕首一點點逼近我的動脈,我的呼吸亦是變得緊張不已,忽得只聽那排將士后方傳來一個低沉而有力的聲音:“朕瞧你才是不要命了。”
那排兵將朝兩邊而退,慕辰自后方信步而出,他眼見被匕首所迫的我,手指驀地緊握成拳,面色也變得擔憂起來,但只是一瞬間,臉上又換上了帝王特有的冷傲和凌厲,斜睨著小程子和羅衣道:“你們今兒誰也別想從這大內監牢走出去。”
羅衣的身形抖了抖,聲音明顯帶著驚懼和忐忑:“皇、皇上……”
慕辰只是拿余光掃了她一眼,并未多作停留,急急一轉便緊緊盯住了小程子,語聲沉沉:“大膽奴才,還不趕緊將頤妃松開。”
我能明顯感覺到小程子的呼吸變得分外緊張,卻強自鎮定,拉著我就往后退:“你、你們都別過來!誰要向前一步,我、我便……”
“你待如何?”慕辰冷冷出聲,袍袖一甩,眼里射出一道寒涼的光來:“狗奴才,還敢跟朕講條件。”
他臉上明顯蒙上了一層慍怒,薄唇微抿便是他行將爆發的前兆,我不知他究竟會如何作為,只得直直地望著他。他與我視線相對,眼里略微回了暖,臉上表情卻未有任何改變,微一揚手沉聲道:“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