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起掉落地上的菜,苗括無精打采的提著。后背不似平日的直挺,聾拉無力得仿佛不堪重負。
孩子畢竟是無辜的,總得要負責,他不是冷血的人。更何況,他一直很喜歡孩子。
只是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這個小天使是以這種方式降臨人間。
他/她的母親,甚至不是靜落。該怎么開口?解釋這個突然出現的孩子,還有他和蘇如姜的關系?一想到這個,苗括就內心焦灼歉疚。
看著飯桌琳瑯滿目的美味食物,再瞧向一臉笑意盈盈的靜落,他連咽一口的余力都匱乏。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關切伸過去的手就這么落了空,靜落愕視居然閃身避開自己的苗括,清瘦小臉頓時含上落寞不解之意。
“阿睿說…”深呼吸一口氣,苗括在她蹙眉凝視的目光下,緩緩開了口,“他喜歡你,想追求你。他…比我好的實在是多。我就是一窮光蛋,配不上你,你以后跟他吧。”
“你當我是什么?物品?想送人就送人?”生平初次,靜落拍桌起身憤吼,滿帶淚水的臉龐充斥著憤怒。
“隨便你怎么說。總之,我們算了吧。”盡量說得輕描淡寫,男人轉過身去。一顆澄澈如他對她感情的淚水,卻隱忍不住的流了下來。
“苗括!”靜落摔掉面子的盤子,怒視他頭也不回朝門口走的背影,“你有種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十多年的感情,他怎么能輕描淡寫的一句“算了吧”,就將她打入棄女的深淵,還拱手讓人?
“我說。”緩緩轉過身,男人抿嘴看地面,背后的雙手卻互抓得出血,“我們算了。我不適合你,你值得更好的男人擁有。”
干澀著嗓音,他艱難的繼續著違心之話,“我是喜歡你,但我發覺那只是對于一般妹妹,就好像對君寧那樣。”
“好一個一般妹妹。”靜落失望至極反而大笑,“一般妹妹可以陪你上床,答應給你生孩子?”
“所以我知道這是個誤會,現在要亡羊補牢。”機械的轉過身,男人早已淚流滿面。
“好,你不就是要我跟他嗎?我跟,反正沒人把我當一回事。玩弄了我的真心,就說是誤會。”頹然坐在地上,女孩淚如泉涌的哽咽著。
“祝你幸福。”啞聲溢出這四個痛如刀扎心口的字,男人飛快開門而出。
“靜落,對不起…對不起…”大雨滂沱的迷離街頭,苗落淚流不止的狂奔低喃。
看著倒在雨中醉酒男人,一輛經過的紅色寶馬又急急折回。面容憨厚的司機大叔指著男人,對剛從醫院回來的蒼白女孩大喊,“小姐,這個是不是苗括先生?”
女孩聞言搖下車窗。只看男人一眼,她隨即大叫,“福叔,快把他扶到車子里。”
墮胎手術耗費她太多氣力,她連抓盤子的力都匱乏。
凝視著男人顯見痛苦的沉睡面容,她癡然輕嘆,“冤家,我都打算永遠不見你了,為什么又來攪亂我的生活?”
耳邊雞啼聲陣陣,苗括頭疼欲裂的醒來,看著放滿女性生活用品的陌生歐式臥室,他微皺眉頭,下床出去。
“醒了?去刷牙吃早飯吧。”客廳里,優雅喝著燕窩粥的蘇如姜,看見下樓的苗括,抬頭對他招呼道。
“你…我,我怎么會在這里?”男人下意識打量睡衣內的身體,發覺沒有吻痕之類的東西,才松了口氣。
這個宛若周圍沒人的不信任舉動,頓時讓蘇如姜垂下頭,眸中隱現一抹受傷的淚光。
把花剪拿回屋子的園丁何叔,看不下去的冷冷出聲,“苗先生不用這么防備我家小姐,是你自己醉倒在我們家門口,司機才叫小姐帶你回來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苗括頓時一陣尷尬。他是覺得自己已經對不起靜落,再在這時候和這女孩鬼混實在不是男人。
“如果你不想看見我,自己上樓頂拿晾干的衣服回家再吃。”轉過身,蘇如姜背對他悶聲喝粥。
既然不想讓他左右為難,孩子都忍心打掉,這點自知之明她不至于沒有。
“如姜,其實…”干咳一聲,苗括有些不知怎么開口。
“嗯?”抿嘴轉頭看他,女孩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深吸一口氣,苗括走到她面前,神情極其正肅,“其實我不是路過,我是特意來找你的。只是酒量太差,沒到你家門口就醉了。”
“為什么?”心中浮起欣喜的小泡泡,女孩清艷如桃花的麗容卻沒有一絲表情。
“我想負責。”直視著她,苗括一字一頓的沉聲道。
失望的一聲嗤哼,蘇如姜將碗摔在地上,“我不需要你可憐,你不用勉強自己。有那閑工夫,你還不回去哄你的靜落妹妹?”
“靜落跟阿睿在一起了,我們現在只是朋友關系。”
手中的筷子驚得掉落在地,女孩嗤之以鼻的冷笑,“做夢都叫著人家的名字,你舍得放開她?”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現在心里只有你。”和肚子里的孩子。
“是補償也好,當作歉疚也好,我想試著了解你,和你開始。如果你同意,我們馬上就結婚。”
要她背負未婚生子的罵名,他做不來。
幸福來得如此突然,蘇如姜有些難以置信,“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知道,我們結婚吧!”男人微微一笑。
他一向喜歡孩子,既然老天注定自己孩子的媽是她,他會試著接受她,她對他的心意總歸不假。日久生情,他愿意以后好好待她和孩子。
“靜落,你答應跟我在一起,是真的嗎?”露天咖啡廳里,林君睿驚喜交集,看著對面端莊喝白開水的秀妍女人,有些不確定的詢問。
“真的。”靜落抿嘴點頭,放下杯子瞧左側的電視墻上。
大熒幕上,一身米色套裝的女主播十年如一日的正聲說著新聞,“今日在市內的德興飯店內,廣業集團董事長的千金蘇如姜,和林氏集團的副董事長苗括舉行訂婚儀式…”
轟!靜落臉色蒼白腦子嗡嗡作響,整個人嚇得跌落在地。
女主播后面的話她沒有聽到,她的腦海只回蕩著幾個驚濤駭浪的詞:蘇如姜…苗括…訂婚…
這就是他所謂的沒什么?都訂婚了還說和那女孩沒什么?難怪昨天那么無情的要和自己撇開關系。
原來,他要娶那女孩了…
訂了婚,連告訴她一聲都不愿意。她在他的心中,真的這么不值一提無關緊要嗎?
“阿括和如姜搞什么?訂婚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告訴我,他們什么時候感情這么好了?”林君睿收回好奇盯電視的眼睛,這才發現坐在地上淚流滿面無聲哭泣的傷戚女孩。
“靜落,你怎么哭了?”剛才因為新聞太勁爆,圍觀來看的人太多,他沒有聽到她跌落在地的聲音。
“這里好難過,好痛苦,好不舒服…”捂著疼澀得似乎已經裂成數片的心口,靜落大哭得像是遭到父母拋棄的孩子。
“很疼嗎?我送你去醫院。”林君睿攔腰抱起她,扔下幾張毛爺爺,就著急的往外跑。
“不…不用,不是生病。”女孩斷斷續續的哭著搖頭,“就是…就是心情不好,你送我回家。”
“可是你說不舒服,疼得都哭了。心臟的問題可大可小,一定要去醫院。”林君睿緊皺眉頭,把她放在后車座上。
“都說了沒事,我要回家!回家!回我自己的家!你到底聽沒聽清楚?”靜落憤怒的沖他哭喊。
“呼,我知道了。”男人深吐一口氣,清雅面容有些擔憂,嘴里不忘柔聲安撫,“我們不去醫院了,這就回家。你不要那么激動,太生氣對身子不好。”
她今天很不對勁,不能再違背她的意愿,不然她做出傻事都有可能。
究竟出了什么事?讓這個文靜乖巧的女孩變得這么歇斯底里?剛才在咖啡廳里還很正常啊!怎么一下子就哭了起來?
“靜落,你到底怎么了?”看著一路哭跑上租住公寓二樓的靜落,林君睿亦步亦趨的擔憂問。
“我沒事…我困了,我要一個人睡覺…”使勁推著他,女孩哭啼著拒絕讓他跟進門。
滿屋子冷清清,苗括的東西都已在她出去時搬走。怎么哭得撕心裂肺都沒人理,她真的一個人了…
“嗚嗚…錢對你就那么重要嗎?明明說跟那女孩沒什么,平日里在我面前看都不看她一眼。轉身就突然跟我分手,和她訂婚。大騙子苗括…嗚嗚…”
夜色深濃,雨聲滂沱,滿屋子冷風見證女孩的傷情無助。
第二天一大早,林君睿沒有去公司,而是直接來了公寓找靜落。
林氏現在已經重新站穩陣腳,很多事都不用他出馬,苗括一個人都能辦妥。不過這家伙最近在忙籌備婚禮的事,什么事都交給自己妹妹了。想到這兒,林君睿就覺得好笑。
原來他一直和表妹有來往,居然保密得這么嚴實,搞得跟地下黨似的。
兄弟要和表妹結婚,實在是喜上加喜的好事一樁,他真是高興。不過靜落昨天傍晚很不開心,情緒那么失常,究竟為的是什么呢?
想到這兒,林君睿頓時著急,不耐的連按了好幾次門鈴。
等了兩分鐘,門才打開,蓬頭垢面雙眼紅腫的落寞女孩,愣愣出現在他的視線。
“嚇!這是怎么了?公主變乞丐啊!”男人啼笑皆非的調侃。
靜落只是一聲不吭的把頭靠進他的胸膛,摟著他窄健的腰肢一言不發。她感覺好凄惶好寒冷,需要一個懷抱溫暖一下。
驚訝于她依賴自己的親昵舉動,林君睿心中狂喜。手足無措的任由她沉默摟了良久,仍沒有要松開的意思。
林君睿抿唇想了想,曲膝抱她坐在沙發上。低頭瞧著女孩垂眉順眼的嬌憨清態,他溫柔的問,“昨天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能不能告訴我?”
“不能。”搖搖頭,她答得斬釘截鐵。
這是她心中最甜蜜也最為痛苦的一道傷,她永遠不會坦露于人前,她也不想讓那個男人為難。
林君睿苦笑,“我明白。”她對自己,終究還沒親密到可以向對方坦白一切。
咬唇想了想,靜落澀聲解釋,“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你聽了絕對不會開心。”
“既然這樣,那就不用說了。”林君睿微笑,表示理解。
“咕嚕嚕…”一陣肚叫聲,來自懷中的女孩。
“沒有吃早餐嗎?”林君睿皺眉。
她一向秉承一日三餐吃好,大病小病不找。這會兒都9點了,她居然還忍心餓著自己。
“心情不好,吃不下。”雙手移開他的腰身,靜落抱著頭,又陷入被苗括欺騙拋棄的黯然神傷中。
“想吃什么?我去給你做。”以為她是困了,林君睿自告奮勇準備下廚。
他的廚藝只能說是尚可。
“隨便。”吃什么又有什么關系,那人還會在乎嗎?
他訂婚都不叫她去,結婚日子電視都報導了,也不肯電話告知一聲。她怎么也想不通,為什么朝夕相處好好的一個人,突然就陌生無情得這么徹底。
“怎么說她也是你的前女友,還是你形同妹妹的青梅竹馬。咱們訂婚不通知她好嗎?”換上睡衣,蘇如姜看著坐床頭一言不發的俊昂男人。
“不用了,她理解的。她也不想看到我們舉動這么親密。”掐掉手中的煙,苗括閉眼仰躺著。
再過兩個星期就要結婚,兩人卻都沒有一絲開心的心情。
蘇如姜是心虛墮胎了不敢告訴苗括,她想結婚后努力點,孩子不久就會有的。而苗括,卻是對那個此刻不知躲在哪個角落哭泣的傷心女孩愧疚不舍。
一時間,他后悔起為什么要來西里這個地方。名利金錢都有了又怎么樣?他卻從此陷入責任的深淵。
那個清雅皓潔如玉蘭花的女孩,他這么骯臟的人不配擁有。林君睿對她一往情深,能給她全心全意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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