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發下,原本下意識捂著被茶幾邊沿撞到肚子的蘇如姜,突然感覺下腹有股熱流溢出。
她神情驚喜不定,有些半信半疑。左手往孕婦裙下一摸,手指沾上一滴血。
她知道,自己的月經來了。索性將錯就錯,原地抱肚子痛呼起來。
“血,天哪!阿括,小姜在流血!”林君寧驚慌失措的大喊。
喊聲驚回苗括黯然神傷的發呆,男人驚慌失措的急步奔回。
抱起大腿根部顯見血漬的蘇如姜,邊往大門跑邊愧疚低語,“對不起如姜,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你千萬不要有什么事。”
蘇如姜心里才是愧歉,可是她還是得偽裝。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能讓她孩子突然沒了有個更好的理由推脫。
“你他/媽的還是不是人?你老婆懷著身孕你還敢推她!”一個巴掌朝他臉上直揮,林君寧邊開門邊吼。
苗括那無意識的一推,力道確實不小,蘇如姜感覺肚子很痛。捂著肚子,她氣息微急的小聲哀求,臉上汗如雨下。
“給寧學長打電話,告訴他我肚子痛…”
“真是的,寧愿給熟人看也不肯讓別的大夫檢查,裝什么矜持呢你。”一星期陪她去一次產檢的林君寧,邊嘟噥邊給在婦產科工作的學長寧常打電話。
內外隔音效果極佳的客房里,林君睿看著床上抱被哭泣的靜落,嘆氣低聲道,“說吧,你跟阿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老把心事憋心里,不怕悶出病嗎?”
他不是傻子,她三次情緒失常都是因為苗括,他都看出來了。
“嗚嗚…騙子!他說要娶我的,會一生一世對我好。說了16年,為什么一轉眼就丟下我,和別的女人結婚?騙子,大騙子…”使勁捶著被子,女孩哽咽的啞聲怨懟。
心中的猜想親耳得到證實,林君睿還是忍不住心中泛酸。“你跟阿括,一直在一起?”
他終于明白兩人為什么同床共枕了。
“嫌棄了嗎?”抬起哭紅腫的水瞳,靜落目光直愣愣的盯著他,低啞聲音滿帶自嘲,“我的人是他的,心也只在他身上。”
“那你為什么,還答應跟我在一起?”干澀著聲音,林君睿艱難的低低問。
“因為他要我跟你在一起。”抱著枕頭,女孩答得面無表情。
“哈!好一個因為他要我跟你在一起。”林君睿深感侮辱的氣極反笑,一把捏起她尖瘦的下巴,恨鐵不成鋼的厲吼,“陳靜落,你能不能有點主見?!他叫你跟誰就跟誰,你真把自己當玩物了?能不能活得有尊嚴一點?!”
“尊嚴?”一聲嗤之以鼻的哼笑,女孩秀婉清容飽含自嘲,“我還需要嗎?我過得怎么樣,還有誰會可憐我?”
她的神墮落了,移情別戀了。她的世界一夕之間全垮了,沒人會再記得她這個一無所有的廢物。
“我會。”猛然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林男人秀恬俊容滿帶疼溺,“看見你難過,我不只會不開心,這里還會很疼。”
“可是他不會…他根本就不當一回事…”抽出手趴在床上,靜落哀痛的哭泣。
“那種負心男人不用去管他。他有眼無珠你不需要為此難過。你還有自己的路要走,以后怎么過全由你的意向。”
“我還有未來嗎?”緩緩抬起頭,靜落像個迷路的孩子茫茫然低問。
“當然有,你才20歲。還那么年輕,不要想得太悲觀。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為你創造一個未來。”安慰小孩一般拍著她的肩膀,男人聲音柔軟的安撫著。
“20歲…已經16年了嗎?”靜落神情一陣恍惚,腦海放電影一般,回放起跟苗括這些年的相依為命和喜怒哀樂。
林君睿暗嘆走出房門。她短時間內,是無法從被苗括拋棄的打擊中恢復過來,所以他也就由著她獨自一人好好哭泣發泄一番。
市中心的婦康醫院里。
“如姜,不是我說你。墮胎這種事可大可小,弄不好就是終身不孕。你叫我私底下幫你做手術,我已經很愧疚,因為是在扼殺一個小生命的出世。才剛手術完多久,你也不知道愛惜保護下自己,居然讓茶幾的玻璃在肚子上劃出一道口子。”
知道蘇如姜精神崩潰會有自殘傾向的寧常,一邊給她上藥一邊嘆氣勸導,“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說,非得弄得這樣。”
“學長,你誤會了。我看過很多次心理醫生,對待問題不會再存有極端的解決方式。”女孩面無表情的搖頭。
“那這道傷是怎么回事?不是你故意撞玻璃上的?”蹙著清揚有致的劍眉,男人俊皓如水中月的面容盡是不相信。
“只是意外。”艷美如玫瑰的臉龐看不出一絲情緒,蘇如姜輕描淡寫的道,“他不知道我沒訂婚前就墮了胎,真以為是自己錯手害我摔倒讓孩子沒了。我這輩子不打算讓他知道。”
“可惜,我還是知道了。”病房的門隨著飽含怒氣的男聲被大力踢開,苗括怒發沖冠的瞪視驚慌失措的她。
因為忘記帶錢包,他前往藥房的途中又折回這里。不然,也不會有幸聽到這個想要瞞他一輩子的真相。
臉色蒼白的跌倒在地,蘇如姜整個人如被抽去了靈魂,忘了動作沒了言語。
整間病房靜得出奇,心事各異的三人都默不作聲。半晌,蘇如姜低頭抱著膝蓋,不斷流淚道歉,“對不起阿括,我只是太愛你。我不敢告訴你實情,怕你失望…”
女孩小獸般的嗚咽斷斷續續,讓苗括的心又矛盾又氣憤。再一句緩緩的“對不起”,讓他心潮更加怒恨,對靜落的濃濃愧疚心疼蔓延全身。
“你好自私,你毀了我,也毀了靜落。”咬著銀牙,男人面色悔恨的低吼,“我真的是懷著試著接受你和對待孩子的心態和你過日子,結果你居然瞞著我悄悄把他打了。還敢心安理得的要挾我和你結婚…”
一聲冷笑,苗括憤恨的踢打房門泄氣。
一直淡漠瞧著這一切的寧常,忍不住淡淡出了聲,“孩子沒了可以再生。如姜再怎么做錯,也全都是為了你。她以為你不管她和孩子了,哭了一整晚,才下定決心打的。她打算打掉孩子休養好后,就離開這兒遠離你的生活。是你自己上門找的她,說要負責。這些事沒人要挾你去做。”
“學長,別說了。”抹去眼淚,蘇如姜緩緩站起身,脫下手上的鉆戒,直視神情痛苦的苗括,聲音平然的道,“如果你不想看見我,我們明天就去民政局離婚。我爸媽那邊我自己交代,你不用擔心。”
沒有同意也沒拒絕,男人神情矛盾復雜,緊抓著頭發蹲在地上一言不發。
“我有事先出去了,你們好好溝通。”扔下這一句,寧常面無表情的離開。
干愣愣站在一旁,蘇如姜溫柔凝視痛苦沉思的苗括。
半晌,都沒見男人有所動作。她咬唇猶豫了一下,邊揉著僵硬的雙腿,邊輕聲開了口,“阿括,我不逼你,你好好考慮。”
“我不知道怎么做…不知道…”苗括身子劇烈發抖,語聲低茫,充滿了對未來的無措和惘然。
當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努力學做一個好丈夫和父親,現實卻殘酷的告訴他,這一切只是一個謊言。
而他,卻已將自己心愛的女人推到別的男人懷抱中。
房門陡然被踢開,飛跑進來的林君睿一腳踢在他的身子,“你不知道?你做都做了,居然還有臉說不知道?”
“表哥,你不要打他。都是我的錯,要打要罵沖我來,真的不關他的事。”蘇如姜哭著跑上前,護住沉默任由他拳打腳踢的苗括。
惟恐被外面走廊經過的人看見,林君睿停止踢打去關門。
轉過身,瞪視抿唇默然的俊昂男人,“阿括,你真的是太讓我失望了。明明有了女朋友,居然還背著她和別的女人在一起。要不是孩子都有了,趕著領證,你們打算瞞她到什么時候?”
“是。我混蛋,我骯臟。不是人。”使勁拍打著自己的臉,苗括哽咽自責。
“你!真是氣死我了。”深嘆一口氣,林君睿轉頭瞪蘇如姜,怒其不爭的低吼,“你三天兩頭挑靜落的刺,是因為你早就知道她和阿括的關系了對不對?”
“對,我就是嫉妒。”目不轉睛的直視自家表哥,女孩神情無悔的大聲回答。
“你!”林君睿心中的怒氣頓時又飆升,雙手情不自禁的揚起,在即將接觸到她粉艷似桃的麗容時,又無力垂了下來。
“阿睿,你打我吧。這樣我心里好受點。”苗括拉住他的手懇求。
毫不猶豫的甩開他,清雅如竹的男人冷冷道,“打你都覺得是侮辱我的手。不管怎么樣,這個錯誤已經釀成。你們好自為之,不許去刺激糾纏靜落。她有我照顧,誰也別想再傷害她。”聲落門關,只留一室寂靜。
手臂多出一只白玉小手,苗括抿嘴轉頭,看著溫柔給他抹去傷口血漬的艷嬈女孩。那樣專注而疼憐的神情,讓他心中一悸,突然伸出手,抓住她的右腕。
“呀!”蘇如姜驚呼一聲,欣喜的看著與自己握手對視的苗括,有些不知所措的輕聲道,“我不是陳靜落。”
“我知道,你是蘇如姜。”直望進那盛滿柔色的水瞳,男人聲音清軟的一字一頓道,“如姜,我們好好過日子吧。”
他已經辜負一個深愛自己的天使,不能再誤了這個為了他什么都肯改變的癡傻女人。既然是上天注定他們走到一起,那就順其自然吧。
“嗯。”淚水瞬間涌出,蘇如姜喜極而泣的把頭靠在他的肩膀。
日子如水湍流,不時蕩起些許水花。
林氏集團副董事長的老婆流產了,兩人恩愛甜蜜,只是一年都沒再傳出添丁的好消息。而林氏董事長和他的女朋友陳靜落,天天出雙入對同住一個屋檐下,卻始終沒有傳出他們要訂婚或者結婚的消息。
那個飛上枝頭成鳳凰名叫陳靜落的平凡女人,衣著樸素寒酸如昔,手指光禿禿的沒戴戒指。顯然林君睿并沒有娶她的打算,說不定只是玩玩。
年輕多金又長得英俊,這樣的鉆石王老五,讓不少做著豪門夢的女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百般設計機會接觸他。
林君睿既不拒絕她們也沒有接受。這般模棱兩可的放任態度,讓外界關于他對靜落只是玩玩的傳言,越傳越像那么一回事。
成功應聘他秘書兼私人助理的傅明央,無非是這些有心之女中佼佼者。
與林君睿同工作,一起出差視察。甚至陪他回家,有時候凌晨才從他家回來。讓這個女秘書一躍成為媒體的寵兒,記者們無數次拍攝并放大他們親密相視的照片。
對于這些,他家中那個叫陳靜落的女人只口不問,好像過客一般任由這些緋聞傳得街知巷聞。媒體們明著夸贊她大度,但字里行間卻無不暗嘲這是個懦弱可憐的落枝麻雀女。為了金錢富貴忍受男朋友腳踏兩只船,真是窩囊得可以。
她是淡定,苗括卻坐不住了。
他心中純潔不爭的女神,怎么容得別人這么羞辱?那男人說要好好照顧她一輩子,他現在就是這么對待她的?
寬闊豪華的歐式別墅前,草坪綠意盎然。烏黑白裙的女孩坐在紅木排椅上畫畫。橙黃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有如鍍上一層金輝,明麗圣潔而讓人不敢直視。
“靜落…”身后忽然傳來一聲沉朗輕喚,靜落緩緩轉頭,看向樹蔭下被陽光輝映,俊容一半明媚一半迷離的昂藏男人。
放下畫板,她面無表情的淡淡道,“苗先生有事嗎?”
苗先生…一句視若陌生人的稱謂,頓時將自己的身份隔離得毫無關系,也讓兩人16年的感情消淡如水。
苗括緊抿著薄厚適中的雙唇,眼神有著微微的難以置信。這還是昔日那個見了自己,只會笑容相對的清致女孩嗎?
才一個星期不見,他卻覺得已經過了一輩子,她曾經對自己的好都只是一場鏡花水月的美夢。
“你跟阿睿,到底是怎么回事?”聲音微啞,苗括低聲緩緩的問,“他和別的女人親親熱熱,你也不管管?”
依舊是那副視他如路人的淡漠神情,女孩冷冷的道,“我的事和你有關系嗎?苗先生。”
“我…”男人頓時語塞,昂卓如巖石的俊臉有著化不開的難過,因為她的疏離,“我只是關心你。”
“關心過頭了。男女有別,你該體恤的是你老婆。”冷淡的杏眸一瞟,靜落看向白木柵欄外的艷媚女孩。
酒紅色波浪卷發,穿金戴銀,薄荷綠吊帶裙配上米色平底鞋。這樣的蘇如姜是清純亮眼的,就像一個倍受寵愛的公主,到哪兒都是人們第一眼注視的焦點。
苗括順著靜落望去,看著自己老婆的神情頓時有些不悅,“我過來這里幾分鐘你也不放心,疑神疑鬼的煩不煩?”
“我…我只是關心你…”蘇如姜低眉垂眼,清軟的語調有著委屈。
每天無所事事待在家里,一見他出去她就忍不住胡思亂想。想起報紙那些突如其來的車禍,她就會很擔心。不親自目送他到目的地,她真的不安心。
誰知道他是要來找這個女人,居然把她當小肚雞腸亂吃醋的妒婦對待?
靜落冷視著僵硬對望的他們,心中有著莫名的快意。
拿起畫板,她低下頭繼續作畫,聲音清冷的下逐客令,“苗先生苗太太,好走不送。”
“阿括。”看著不理自己擦肩而過的苗括,蘇如姜邊輕喚邊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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