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照城客棧,簡簡單單的廂房內,少女一身黑袍,胸口用金絲線繡著展翅高飛的雄鷹,顯得霸氣而又尊貴。緊閉著雙眼,兩條秀氣的眉毛擰在一起,忍受著身體上的劇痛。而她的左臂和背部少許地方纏著厚厚的繃帶,隱隱的有些血跡滲了出來。
意識漸漸清醒,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竟是一個不熟悉的場景,費力的坐了起來,頭痛欲裂。腦中依稀閃過一些場景。收購葉家,葉天那個奸詐小人,臨死前的爆炸…媽的,飛來橫禍。
剛欲下床,廂房的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來人一襲合身白袍,干凈利落,秀挺的鼻梁,深邃的眸子,整張臉如刀刻般精致,正是昨夜被她傷透了心的齊洛翰。
“你現在還不能起來。”說話時,微微蹙眉,仿佛對她的行為很是不滿。
“你怎么來了。”清冷的語氣一成不變,帶著疏離的意味。
“早上路過葉府,正好看你受傷倒在門前。”
“哦,那謝謝了,既然我已經醒了,就不再麻煩你了。”起身欲走。不料被對方疾步走來,摁在床上。齊洛瀚有些氣急,她的心怎么這么硬:
“你怎么這么倔?葉子暮我告訴你,你說的沒錯,我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干,我們不可能每時每刻在一起。但是,即便你將來要離開虞照城,要去闖蕩歷練,我只希望,我能是那個隔著萬水千山卻仍能夠為你擔憂為你祈禱的朋友。我想要對你好,那是我的權利!”說到最后有點胡攪蠻纏起來。
“呵呵呵~別傻了,我們不在一起,友誼就會變質。而我們不可能永遠在一起,所以終有一天分道揚鑣,那還不如現在就說好不是朋友。省的將來麻煩。”
“你這什么邏輯?”齊洛翰簡直就被她給氣笑了。她不信任自己不信任友誼,還是怕將來麻煩?“只要是真心實意,真的為對方好,一點距離又算得了什么呢?哪怕分隔兩地,我們的心還是連在一起的。”
“說什么心連在一起,好假。”嗤笑一聲,從來就不信那種虛幻的東西。
“你…。好,葉子暮,那我問你。如果我在虞照城出事,你知道了,會不會來相助?!”
“嗯…。應該會。”
“如果相隔老遠,你會不會有時想起我?!”
“嗯…。好像會。”
“如果……。”
“……。”
“那就夠了,你把我放在心上,你對我不是陌生人那樣無動于衷,那我們就是朋友。”
“強盜邏輯。”淡淡的開口。心里卻突然有點暖暖的。
“管他什么強盜不強盜的,我只一句話,將來不管你葉子暮會走到哪兒,走到什么地步,我對你,永遠初衷不變。”齊洛瀚也是被她逼急了,倒顯示出深藏在骨子里的那種魄力來。
葉子暮被他的話愣住,那樣就算把他放在心上了么?只要那么簡單就能成為朋友,那自己呢,還有沒有勇氣再接受一段純粹的友誼,還經不經得住又一次的傷害?頓了好久,不確定的開口:
“你確定?!”心里有點緊,她只要一個承諾。
“我確定!”一雙眸子里滿滿的堅定。告訴她自己是多么的真心實意。
少女深吸一口氣,緩緩睜開眼,一股威嚴噴薄而出:
“好,如果你敢背叛我,你就死定了!”陰冷的語氣仿佛從地獄中爬出來。讓齊洛翰為之狠狠地一震。
齊洛翰,你這個朋友我認了,但你將來如果敢背叛我,你就要做好承受我怒火的準備。我葉子暮絕不容許別人的背叛。隨后扯唇淡淡一笑:
“好了,朋友,我餓了。”冷冷的語調,帶上了一點小小的撒嬌,也表明她終于化開心結,接受了他。
齊洛瀚面對上一秒還是地獄魔王的女人現在化為撒嬌的小貓一時間反應不過來,等明白過來時,心底是無限的狂喜,她承認他了,只有在最親的人面前,她才會卸掉冷酷的面具。喜道:
“好,你等著,我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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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閔晗國內某處隱秘的山脈中,綠山環繞,白云悠悠,奢華高檔的白玉宮殿,悄悄隱匿其間,宛如漂浮在空中,只露出一角來,忽隱忽現,顯得神秘而又遙不可及。
雕刻紛飛桃花的朱色大門內,繁花似錦,綠草幽幽,藍天碧水連成一片,仿佛仙境般,引人入勝。偌大的桃花林,綿延不絕,一望無垠,不合時節的開滿桃花,一陣風吹過,伴著撲面而來的香氣,落下陣陣紅雨,美的不可方收,美的醉入人心。正印了那句“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
林子中間,偶聞幾聲鳥鳴。清脆入骨。那桃花飄散處,男子斜倚于貴妃榻上,嘴角勾起三分卻最是迷人。一身白色綢袍,華麗而又低調,上好的料子滑落在肩膀下三分處,露出整片如玉般的肌膚,與那衣邊上的雙繡桃花融于一片,叫人舍不得觸碰一下,唯恐臟了這嬌嫩的肌膚。三千烏發比身上的綢緞更為順滑,隨意的散在周身,風一揚,一張精致的仿佛令天地失色的瓜子臉便露了出來。千嬌百媚也難以比上萬分之一,秀挺的鼻子,單薄的嘴唇,一雙勾魂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盯著你,讓你甘愿掏出整個心來交付于他。這是一張男人的臉,卻令天下所有的女人眼紅。
男人慵懶的抬起素手,指尖輕點一片落下的桃花,紅唇輕啟:
“有趣的人啊~”吳儂軟語,帶著懶懶的氣息,軟了所有人的心房。
此等美人,此等良景,叫一干下人看了癡了又癡。
而下一刻,“給我所有他的資料。”依舊是那慵懶的姿態軟軟的語氣,卻硬生生叫人不敢抗拒半分。
一旁的下人猛地回過神,單膝跪地,“是,主上。”不敢停留半分,生怕自己再被勾去了魂,驚擾了主子。
偌大的桃花林只剩下男人一人,輕輕地抬起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在貴妃榻上。
“葉曉離?!真是個有趣的小家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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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照破廟外,葉二夫人和葉潔,葉于浩三人早已等候多時,突然瞥見匆匆行來的馬車,頓時激動地熱淚盈眶,片刻后,葉子暮駕著馬車停在梅氏面前,葉橫江緩緩從車上走了下來,看到母女三人,當即情緒失控的抱成一團,大災大難后,方能明白家的可貴。
“好了,今天你們便收拾好東西,趁著夜色趕緊離開虞照城吧,不要再回來了。”不耐煩的語氣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難受。
如今的葉家在這座城里已經難以再有一絲立足之地,往日生意場上的仇敵多如牛毛,這時候正是落井下石的好時機,在葉子暮心中本來幫不幫這名義上的父親無所謂,但念在曾經他對溫倩的一片癡心,加上他有意挽回這段殘破不堪的父女情誼,便暫且救他一命,還他一個安寧的晚年。至于梅氏母女,是報答她那日的出手相救。
“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葉橫江艱難的開口,語氣里濃濃的不舍,一系列的變故,那個意氣風發的也家主仿佛一夕間蒼老了十幾歲,兩鬢竟也生出些許晶瑩的白發。
“不了,我還有事情要做。”
葉橫江聞言低下頭,喃喃道:“你在怨我?”
葉子暮輕輕一笑,搖搖頭,“沒有,人之常情,我不怪你。”
梅氏走上前,抹了把眼淚,捉住葉子暮的手,“謝謝你,我真的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讓我有這種安寧的生活。”
“不用感謝。你們快些上車吧。”
“恩。”
“離兒,你以后自己一人也要多注意些…爹爹…這幾年…。對不起你…。”
“您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好!”落寞的點點頭,“如果…。如果有時間的話,去見見你外公吧…”
“外公?”
“恩,丹王火云,是你外公。”這也是溫倩臨死前才告訴他的,他自己也沒想到,同時更加感覺對不起倩兒,明明是火氏家族最貴的小公主,偏偏跟著他做了受人唾棄的小妾,還被人玷污,最后抑郁而亡。
“丹王?!”葉子暮心里不小的驚訝了下。跟著白須老人學習煉丹時,有了解過丹王的事情。火氏家族是屹立于整個風瀾大陸最大的煉丹師家族,千萬年來盤根錯節,令整個大陸仰望,勢力大小不亞于任何一個皇室帝國的威嚴。而丹王火云更是以絕對實力成為那一輩的巔峰,掌管偌大的火家,以及擔任全大陸煉丹師工會的大長老。
火氏家族的族人,命中帶火,越是直系子弟,命中的火也更為高級,是天生的煉丹師,注定要受人萬人敬仰。而葉曉離體內的地獄火更是消失幾萬年的極品火焰,即便是火云,也只帶了那微乎其微的一絲血統,得以傳承。
葉子暮不知道的是,葉曉離本身也不過只是繼承了一絲地獄火血脈,是因她的靈魂撞擊而激發了體內的那一絲地獄火,吞噬了她原有的命火,進行轉化,待得完全轉化的那一日,任何烏云將無法再遮掩她的光芒。
已過子時,正是出行的好時機,葉橫江攜著梅氏幾人登上馬車,那相扶相持的背影深深嵌在葉子暮的腦海里。看著遠去的身影,突然心生感慨,經過這一段時間,她也頓悟了許多,有時候人活在世界上,的確身不由己,不得已而為之,就好比梅氏,本無意于權勢爭斗,只希望自己能有個安寧幸福的家庭,一生相夫教子,平平淡淡的過完一生。可偏偏命運弄人,在那樣的環境中,她不得不謀劃,不得不為自己的兒女贏得一份保障。縱眼觀望,真正獨善其身不為環境所累的人能有所少人呢?!
“他們走了?”好聽優雅的聲音傳來。齊洛瀚不知何時站在她的身旁。望著遠去的馬車,輕輕的點了點頭。
“嗯,這或許對他們來說是個好結局。一生平穩,厭倦紅塵歸隱山林。”
“他們走了,那你呢?何時動身?”語氣里帶著一絲不舍。
“快了,葉家的事情已經結束了,只剩下一些百草堂的事情要處理,完事后,我便離開。”
當初聽到葉子暮便是聲名大噪的百草堂主人的事情后,他真的狠狠震驚了一把,不過幾日時間收服虞照城大大小小的藥材店鋪,壟斷一個城市的藥材市場,這還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女做出來的,她的天分永遠讓人那么羨慕而不敢嫉妒,因為沒有辦法比較,所以沒有資格嫉妒。而羨慕之余,又不禁驕傲起來,自己是這樣的人承認的朋友,她愿意將自己放在心上,那么,他也要更加努力,擁有那個資格站在她的身邊才行。
“走的時候,我去送你?!”
“不用了。”淡淡的說道,讓齊洛瀚心里一緊,以為她又要拋棄他。少女知道他在擔心什么,笑道:“不必擔心,我承認了你是我朋友,我便不會放手,這輩子你就別想逃了…”說到最后隱隱有些威脅的意味,而少年心里卻是開心的不知說什么好。
“不如我們現在去喝酒吧,不醉不休,便當你是為我送行了?!”
“好!不醉不休!”
“嗯!”
來日方長,不知何時相見,不如緊握當下,把酒言歡,方才不負此生。
翌日,虞照城西一百里處,一身著黑袍的冷峻少年,踩著泥濘的路面,匆匆趕向崎迷森林內。
雨后的空氣仍然有些潮濕,四周的小草上沾滿了雨滴,將少年黑袍邊緣繡著的祥云圖騰染得更為鮮活,耀眼。少年肩上,一只雪白的狐貍正美美的趴著睡覺,時不時的咋著嘴,好似夢到了什么美味的食品惹來少年的暗自輕笑。
轉頭望向東方,朝陽已經緩緩爬出黑暗,將光明帶給大地,如巨大的火色輪盤,映亮了整座虞照城。
少年看著漸漸顯露樣貌的小城,微微嘆息一聲,便頭也不回的進入林中,踏上修煉的路。
而城內宿醉醒來的齊洛瀚起身闖進客棧,等待他的只剩下人去樓空,和一張紙條。
“明年利亞學院總部見。”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是給了他一個奮斗的希望,小心的收起紙條,暗道:好,明年利亞學院總部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