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便有個紅頭發的高個子中年男人來找公公和豐玉,那人穿著與我們的衣服很相似的絲質寬袖長袍,更讓我驚訝的是,他竟還會說我們的話。
“這位是金姆先生,他是我們的老伙伴了。”豐玉向我介紹道。
“不不,叫我金福至,我喜歡這個名字。”那位叫金母的立刻假裝不悅地反駁。
“呵呵,福至叔叔,我叫啊白。”我心中暗自好笑,金福至這名字果然是很適合商人啊,可是他原本的名字更叫我想笑,竟然叫金母。
“啊白小姐,請問你愿意與你的情人豐玉先生一起去我家做客么?”
我嚇了一跳,情情情…情人?和豐玉?
“我們不是情人!”我脫口而出,眼睛使勁瞪著金母,恨不得將這個金母從我眼前瞪沒了。不知他為何會說出這么,這么露骨的話來。
“福至先生錯了,我們并不是這樣的關系。”豐玉耐心著解釋道。
“哦?我知道了,你們已經是一家人了,你們是夫婦,豐先生以前可沒有帶著可愛的女士來過。”金母兀自猜測,還哈哈大笑起來。
這老頭,怎的這么討厭,我還是黃花大閨女呢,怎能壞我名節。
“福至先生您誤會了,啊白是豐某的妹妹。”豐玉再次解釋。
可我卻希望,這不是出自豐玉的真心,聽到他說我是他妹妹時,我心里萬般不是滋味,心口酸酸的,比吃了陳醋還酸,比吃了苦瓜還苦。
“哦,那真是遺憾,你老爹今天一見到我就跟我抱怨你已二十有五的年紀,卻還沒成親,他可天天想著抱孫子呢,要不是咱們兩國相隔甚遠,我真想把我的女兒格莉絲嫁給你。”
“福至先生,豐某還未尋得心愛之人,是以并未娶親,等豐某尋到之日,我定當通知您來喝喜酒。”
聽著這二人對話,我的心也一下一上的,聽到那金老頭想把自己的女兒許配給豐玉,我心里急得火燒火燎,得知豐玉并無心愛之人時,我卻又莫名的松了口氣。
那時我才開始正視自己的感情,為何我總會為他所影響,是因為我已喜歡上他?若是我已喜歡豐玉,我又要如何讓他明白我的心思呢。那時,我的小兒女心思便開始像爬墻虎一般蔓延開。
“賢侄,這次你們帶來的絲織品和瓷器比去年帶來的更好更精美了,我也已備好了精美的寶石,各種香料,和往年一樣,要是沒什么問題,我就直接讓人往你船上搬了。”
“便依福至先生所言,詳細事宜,我爹會安排好的,不過今日豐某要帶妹妹去城中游玩一番,就不去您家里叨擾您了。”豐玉抱著歉意道。
“那就這么說定了,你們要去城中,讓我的馬車送你們一程吧。”那金老頭和豐玉一談攏,便喜笑顏開了。
“那就太謝謝福至先生了。”豐玉作揖表示謝意。
和金老頭告別后,我便與豐玉共乘一輛馬車往他所說的希爾城出發,這一路我都尷尬地看著窗外,我方知我心中對豐玉有所遐想,卻不知怎樣面對他。
“窗外有好看的東西?”豐玉突然發問,我也無暇思索地點了頭,隨后定睛一看,竟發現窗外除了一個個小土丘之外就沒別的了。
“泥土好看。”我只好這么說。
“是嗎?”豐玉聞言,也往那車窗外望了幾眼,淺笑道:“聽啊白這么一說,我倒真覺得這土有些不同了。”
額……是嗎?呵呵,哈哈哈……“我打著哈哈,想掩飾這尷尬。
”真的。“豐玉臉上的笑容突然加深了。
”那,豐玉,有中意的女孩子嗎?“我嘴沒遮攔就問了出來。
”為什么這么問?“
”額,沒什么,我有些唐突了,你若是不想回答就算了。“我心里打著鼓,真怕他說出”有“這個字,卻又希望他說有。
”是有的吧,只是……“他沒再說下去,只是奇怪地看著我。
”什,什么?“我生怕自己聽錯了,他說有喜歡的女孩子,只是?只是什么?他為什么不說了。
”沒什么,那么啊白可有意中人?“豐玉的反問讓我有些心亂如麻,不知該如何回答,若我如實告知,可他對我又沒有那份心思,那我從此就無地自容了。
”沒,沒有。“猶豫再三,我還是決定說謊。
”啊白,別再咬了,唇都要破了。“
”啊!“一經豐玉提醒,我才發覺下唇瓣已快被自己咬出血來,好疼。
馬車內再次安靜了,我們就這么在顛簸中到了城中心。
集市很熱鬧,我一下馬車便一頭扎入了人群里,好奇地到處摸摸,瞧瞧,沒一會兒我便走到一個街邊小攤上,那攤上賣的是在陽光照耀下五光十色的小珠子,看似琉璃,卻又不是琉璃。
”老板,這是什么?“我拈起一個小珠子,問那老板,卻不想那老板并不像金老頭那般會說江國的話,他笑著對我說了半天的話,我也一字未懂。
”豐玉?“我轉身,想找豐玉替我解釋這老板的話,卻發現身后并沒有他,我一時有些慌亂,四處看了看,并沒有找到他,我便放下那珠子去找豐玉,途中路經一伙人販子身邊,他們正用鞭子狠狠地抽打幾個躺在地上蜷成一團的小少年,我別過臉不忍去看,在江國也有這樣的事情,我也愛莫能助。
不知不覺間,我走到了一個小巷子里,眼見著巷子那頭沒有出路了,便要退出去,卻突然眼前一黑,沒了知覺。
我迷迷糊糊間睜開眼,眼前一片黑暗,身子下面是濕漉漉的,仿佛坐在一攤水上,周圍有很臭的氣味飄進我的鼻子,熏得我差點又暈過去,我動了動手腳,竟發現手腳俱被綁住了,那群人販子的臉自我腦海里閃過,莫非是他們?那我豈不是要被賣給大戶人家做丫鬟了,說不定,還要每天被毒打,想到那幾個被打得渾身是傷的小孩,我便渾身戰栗。
正戰戰兢兢地擔憂著自己以后的慘狀,門突然砰地一聲被打開了,強烈的光照進我的眼睛,朦朧間,我竟看到了豐玉,是他來救我了么?我內心一陣雀躍。
”豐玉!“我淚光閃閃地望著他,希望他沖過來抱著我,這里陰冷潮濕,我多希望此事能有溫暖圍繞我。
不料,豐玉卻轉頭向他身后那幾人說了些什么,隨后又拿出鼓鼓的荷包,扔給那為首的人,我驚訝地發現那綁匪老大身后竟是昨日在客棧角落吸著煙槍的老頭,他和綁匪是一伙的。
為首的那人掂了掂手里的錢袋,并打開看了看,隨后眼睛一亮,對著他身后的人點了點頭,那一伙人就離開了。
”啊白,你沒事吧。“豐玉走來替我解綁住手腳的繩子時,我便情不自禁地靠入了他的懷里,在他胸前吮吸著衣衫的皂角香。豐玉愣了片刻,便將我摟住。
那時,我的心里竟愈加恐慌,我當真以為我會在這異國被賣到連豐玉都找不到的地方,一輩子都見不到他,我在他懷里抽泣,也不顧自己身上沾著污水,不顧豐玉有潔癖。
”豐玉,你喜,喜歡啊白么?“我邊啜泣邊問道。那日我若真被賣給別人,只怕再也沒有機會問他這句話了。
”喜歡,極喜歡的。“豐玉將我摟得愈發的緊,神色也愈加溫情。
我破涕為笑,卻又佯裝難過,問道:”可為何你卻對那金老頭說,我是你妹妹?“
豐玉拍了拍我的腦袋,柔聲道:”傻瓜,我若說你是豐某的情人或是妻子,你恐怕又得惱那金老頭了。“
我竟不知道,他對我的小心思如此了如指掌。
事后,我才知道,那伙人不是什么人販子,而是專門找些有錢人下手的綁匪,每日都派人出去望風,找到大魚便跟蹤在后,伺機動手,然后再找被綁架者的親朋家屬索要贖金,只是他們不敢鬧得太大,是以贖金也不敢要得太多。那日我與豐玉走散了,便成了他們下手的對象。
可這件事卻讓我和豐玉捅破了隔在中間的那層紗,我反倒感激起那些人。
只是,那些往事,如今憶起,卻倍覺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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