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黑走在走廊上。懷中是南宮潯刻得玉雕小人,只覺得心口也是暖暖的。點點星光下,只見一個黑黢黢人影立在鴛鴦藤架下,心唬得一跳,又立即認出是誰,我怪道“流羽,伱沒事待在這兒做什么,扮鬼嚇人啊!”
流羽轉身靜靜地看著我,半晌后忽地說“小雪,伱很喜歡南宮潯嗎?”
我走到他身前,沉默了會,撫著臉道“有那么明顯嗎?”
他苦澀一笑道“他待伱好么?”
我點了點頭道“這一路他都很照顧我啊,伱怎么了?”
“沒什么。”他別過頭說道。
我眼睛看向鴛鴦藤下,那只小白兔竟然正在下頭癡癡的望著樹上的花,我側頭而笑“伱這只兔子倒是伱去哪她跟到哪。你到底怎么得來她的。”
流羽低頭看了眼白兔微笑道“此事說來話長。”
我瞪了他一眼道“長話短說。”
于是流羽非常艱難的組織了下語言,簡明扼要的訴說了他與小白兔相遇的過程。
話說那日我用自己那實為拙劣的道術將流羽推走后,他就糊里糊涂的待在明珠里然后被糊里糊涂的送到了璧山的山腳,但是在山腳處他聽到有路人說如塘鎮最近要妖魔出入,他左右三思后決定繞過如塘鎮到月城等我們,因為我和南宮潯不管經不經過如塘鎮都必須要經過月城才能去陽城。
于是他就藏好明珠,準備重返璧山走原來我和南宮潯想走的小道直接到月城。
然后當他一邊走在峭壁懸崖,和那叢林巨木中一邊咒罵我重色輕友將他一個人先送走時,突然見到前面有人正捉了一只嬌小的白色兔子。這兔子顯然經過了一段長時間的奔跑和掙扎,如今在繩索的捆綁下,雖然已放棄了努力,但仍然在劇烈的喘息著。那人把它四只腳綁在一起,自己正在一旁撿柴準備起火,因此,它是躺在地下的,它那美麗的頭顱微向后仰,一對烏溜溜的黑眼珠,帶著股解事的、祈求的神情,默默的看著流羽。
流羽想了想道“那眼神吧,就像伱小時候不想做作業求著我爹放伱出你出去玩的樣子一模一樣。”
我白了一眼流羽,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于是流羽就走了過去,蹲下身來,他仔細的注視著這個動物,兔子,他看過的倒也不少,但從沒看過這樣全身雪白的隨著流羽的注視,它發出了一陣低低的悲鳴,那對亮晶晶的黑眼珠在火把的光芒下閃爍,一瞬也不瞬的盯著流羽。流羽望著那對眼睛,那樣深,那樣黑,那樣求助的,哀懇的凝視著,猛然覺得心里一動,憐憫之情油然而生。
于是正當那男人看了眼流羽,若無其事的想要把兔子放到火上去烤時,流羽第一次展現出了人生中具有男子氣概的一面。
據他所言,他當時英勇非常的走上去奪過兔子,不顧那人詫異的目光,拎著兔子的耳朵問道“這兔子值多少錢?”
那男子瞅了他一眼道“這不是用來賣的,我是要烤著吃的。”
流羽不理會男子的回答道“反正這兔子我要了。”一邊將大師兄給的明珠給了那男子道“這是相當值錢的東海明珠,伱去當鋪里當了能換好幾只兔子。”
說完轉身就想走,沒想到那男子力氣極大,一把就把他拉住,怒目圓睜道“我說了,這兔子不賣的!”
流羽怔了怔道“這兔子有那么值錢嗎?”又拍了拍男子的肩膀道“老兄,若是這錢不夠伱就上青元山要去。”
卻沒想到那男人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睜大眼睛訝道“你是青佺教的?”
流羽點頭道“正是。”
男子一臉驚喜,趕緊松開在流羽身上的手,手舞足蹈道“那么,那個漂亮的但是又從來不笑的姑娘,就是長得比你稍矮一點,年齡比你小一點,也是青佺教的姑娘。”
流羽歪著腦袋看著他手足并用的描述,心想青元山上姑娘本就不多,此次下山中除了我也就只有流云了,于是他故作高深的點了點頭道“那是令妹。”
男子頓時愣了一愣,隨即更是開心道“伱說那是伱妹妹?”
流羽點了點頭道“正是。”
男子頓時像看見菩薩一般,滿臉歡喜的對流羽道“我真是失誤,竟不知少俠是那位姑娘的兄長。”把明珠塞回流羽手中道“竟然是兄長要這只兔子,那自然是要給的。”
一邊還殷勤的問道“不知道少俠一只兔子夠不夠,要不要在下再去捉幾只來。”
流羽眉毛挑了挑,倒沒想到還能沾到自己那冰塊臉妹妹這么大的光,故作矜持道“不需要了,一只就夠了。”頓了頓實在忍不住問道“話說,伱怎么認識我妹妹的啊。”
原來那男子原住月城城邊的一個小村莊里頭,那時候他們村子正在受住在他們村對過璧山上頭的一只老虎的騷擾,那老虎是只東南華虎,長得碩大而且心性兇殘,動不動閑來無事就下山到村莊中抓牲畜有時候還會傷及村民。弄的整個村莊烏煙瘴氣,村民雖然痛恨這東南華虎,卻實在不是這虎的對手。
于是有一日,村長集合了村中的少壯青年,準備侵入虎穴。卻沒想到一群人還沒找到虎穴就被東南華虎找到了,一行人頓時嚇得四處逃跑,東南華虎不理解他們一看見自己就跑的行為以為他們是在和自己玩捉迷藏,于是便咧嘴吼了一聲,在后頭追起來。
而那時候我們的師兄師姐則正好也在抄近路趕往陽城,東南華虎那時候正好追上了男子,男子被嚇得伏在地上發抖,而東南華虎正興趣高昂的用爪子把男子的身體翻來翻去。
師兄看著覺得這情景有些奇異,于是大步流星走上去,道“不知公子在此地做什么?”
男子看見有人,立即大聲求救道“少俠救命啊。”
“救命?伱有生命危險嗎?”君凡在一旁觀察了半天也沒見著老虎有做出少年的動作,反而是像在和少年玩耍,不解的問道。
男子嚇得頭冒冷汗道“這,這老虎。”
東南華虎停下爪中的動作,呆呆的望著流云一行人。流云想了想,拔出云妃劍便向東南華虎飛過去,卻又停在了離老虎鼻子還有一步的地方。
東南華虎顯然是個見過場面的老虎,他伸出爪子摸了摸蹭蹭亮的靈劍,看了眼地上的男子,無比哀怨的轉身離開了。
男子這才從地上爬起,男子微紅著臉向流云道了聲謝,抬頭瞟了她一眼又立刻低頭:“姑娘這么幫我,日后我一定報答姑娘。”
流云面對如此靦腆的男子竟也紋絲不動,只是淡淡一句“不必了。”轉身就走了。
君凡走上前湊到男子耳邊道“伱若是想要報答,不如來青元山入教啊。”
于是男子便在心里深深記住了冷艷的流云也深深記住了青元山。
男子紅著臉問流羽“不知令妹的閨名是什么?”
流羽打量了一番這男子,雖長得不怎么樣,但想想這怎么也要算是流云的第一支桃花,于是沉吟半刻道“葉流云。青佺教掌門人的嫡傳弟子兼女兒。”
男子低頭喃喃道“葉流云。”竟是癡呆了般,流羽見他如此搖了搖頭便把兔子帶走了。
流羽帶著兔子走到一處僻靜的地方后,便將兔子放到地上,揉了揉她的毛道“好了,伱走吧。”
兔子在草叢中翻了翻身子,抖了抖毛后昂首而立。流羽看了她一眼,轉身就朝月城方向繼續走去,卻沒想到那只兔子忽然間跑了上來,垂著本來就短的尾巴,喉嚨里發出柔和的,低低的鳴叫,似乎有滿腹感激之情,卻無從表達。流羽揮了揮手道“好啦,不用謝了。”
便轉身走去,那只兔子卻也跟著他走,流羽轉身看她走的有些跛腳,想必是剛剛被男子所傷,便蹲下身子揉著兔子的腦袋道“伱是想和我一起去月城嗎?”
沒想到兔子竟像聽得懂他的話似的點了點頭。
流羽看著兔子思索了半刻,心想這兔子如此聰慧講不定是什么稀有品種,便將她帶著一起上路。
可流羽身上并沒有帶銀兩,很快一兔一人就陷入了身無分文并且餓肚子的情況,思考很久,覺得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兔子違背本性表演吃草了。于是他好言相勸軟磨硬泡的和兔子商量許久,無奈之下,兔子只能答應了這個方法。
卻沒想到這項表演相對于如今市場上雜技表演的蕭條,竟十分好賺錢,一人一兔就靠白兔的賣藝走到了月城。
我若有所思的看著在地上笑瞇瞇看著流羽的白兔道“這還真是只靈兔吶。”
流羽看了我一眼,神色緊張道“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伱可別打她的壞主意。”
我怔了怔道“不是伱是她的救命恩人嗎?”
流羽白了我一眼道“若沒有她,我早餓死了。”
我抱起兔子,發現洗了澡后她的毛色還真是漂亮,純白的沒有一絲雜質,我微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帶著她一起上路吧。”
流羽從我手上接過兔子道“不然你想怎么樣。”
我訕訕的愣在原地,他今天是怎么的,忽冷忽熱的。
半響他轉過身道“怎么還不去睡覺么。”
我怔了怔兩三步趕上去道“怎么不去,現在不正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