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不必再說了,天下當官的一樣黑,孩兒的冤屈恐怕在這陽世間無法洗清,只有去陰曹地府伸冤吶喊了。”
“孩子,孩子,你聽娘說,這個知州大人和別的官不一樣,他親口說的,只要你肯翻案鳴冤,他一定會幫你的。”
佟大娘著急的看著佟少陽,極力的勸解著。
“娘,不是孩兒不想翻供伸冤,你老且看一看孩兒,渾身上下全是傷,舊傷未好,新傷又添;就算是鐵打的漢子也受不了這等酷刑;若孩兒再翻供,恐怕孩兒要死在那水火無情棍下了。”
“這…。少陽,聽爹的話,你就死馬當活馬醫,說不定真的有一線希望呢?”
無論二老如何勸說佟少陽,佟少陽就是死活不同意翻供,他寧愿一刀子被砍頭也不愿在受那刑堂上的棍棒之苦。
站在一旁的李占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免高聲的說道:
“佟公子,你且鳴冤便是!我看這個新來的知州是個靠得住的人!說不定你還有一線生機呢!”
“李大哥,唉!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是我小小的佟少陽呢!可是,大堂之上的酷刑已經讓佟某不寒而栗了!”
“聽說這個知州是今年的新科狀元!想必他一定能為民申冤呢?”佟正波繼續不死心的勸解著。
“爹,這你就有所不知了!當今的世道官官相護,能少一事就少一事!你想啊!他一個新科狀元不在京城好好的做京官卻跑到咱們這天災戰禍的除州來,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或者就是沒背景沒關系的舉人!試想!他一個狀元被安排在這里,心中一定牢騷滿腹,能好好的為老百姓做主嗎?”佟少陽經過這次無妄之災,已經看透了官場上的黑暗!以及人性的抹滅!現在的他已經完全沒有了求生的欲望!
“唉!難道蒼天真要讓我佟家絕后不成?沒想到啊…。我中年得子卻要老年喪子…。這…老天不佑我們佟家啊…。”佟正波老淚流了下來,身邊的老伴也不住的抹眼淚。
李占存站在那里干著急卻沒辦法,看著不愿意翻案的佟少陽,有看著兩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老人,他在那里著急的轉圈圈。
這時,王壯從外邊走進牢中,看著還在苦苦哀勸兩位老人,再瞅瞅死活不答應的佟少陽以及無計可施的李占存,王壯心中嘆了一口氣;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這話一點也不假。
“佟大爺,佟大娘,韓大人讓我帶佟秀才到內堂敘話。”
王壯命牢頭將牢門打開,將拷在佟少陽手上,腳上的鐵鏈打開。
“佟秀才還有二老,你們隨我去內堂吧!”
王壯看著傷痕遍身、走路很費勁的佟少陽,伸手扶住他,慢慢的走出牢房,偷眼看了一下身后不斷抹眼淚的人,低低的對佟少陽說道:
“佟秀才,到了內堂你就開口喊冤吧!你忍心讓白發人送黑發人嗎?也許老天睜眼,真的派了一個清官來給你翻案呢?”
佟少陽心中苦笑;這天下還有好官嗎?這天下還有清官嗎?想我一介讀書人卻被蒙冤,原知州大人王家之不問不審,只管用刑,將我打成這般摸樣!我的冤情還說的清嗎?看著不說話卻苦笑的人,王壯也不再說話,心中嘆了一口氣。
當他們來到內堂的時候,內堂只有一個頭發,胡須花白的老頭子,這老頭滿面慈愛,笑呵呵的坐在椅子上,佟少陽等人對此人并不陌生;他是渤城出了名的神醫,任何疑難雜癥到了他的手中,保證醫好,此人姓任,名榮生…。
“任大夫,你怎么來這里了?”李占存不明白的看著在那里捻著胡子笑瞇瞇的人。
“李捕快,是韓大人派人請他來的…”趙峰在一旁解釋道。
“小子,剛才你被大人派到哪里了?”
“還能去哪啊?自然去該去的地方了!”趙峰打著啞謎,氣的王壯想罵人又礙著眾人在這里,無法發作,只有狠狠的瞪了一眼趙峰。
“哈哈,這個韓大人啊,真是有意思的很啊。他命人將老夫請來,居然他自己跑了出去,臨走的時候還對老夫說:若醫不好佟秀才,就要老夫到牢里呆幾天…哈哈…。來來來,佟秀才讓老夫看看你的手…。”
任榮生將佟少陽的手輕輕的拿起來,仔細認真的看了看,欣慰的說道:
“還好,骨頭沒有斷,只是一些皮外傷…要不然啊,佟秀才的一手好字就可惜了……”
沒用多時,任榮生便為佟少陽包扎好了傷口又為他開了藥房,遞給佟氏夫婦,再三的叮囑著。
當四人坐在內堂中椅子上的時候,任榮生看著飽受冤屈的佟少陽,心中很是惋惜,好好的秀才被打成這樣,唉!
四個人坐在內府中,此時的桌椅已經被扶了起來,那些勉強還能坐人的椅子都整整齊齊的擺放在一起,而內府中的地面也被人打掃過!雖然并非一塵不染,但與原來相比較,也算干凈了不少!
四個人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都是沉默不語的坐在那里!從晌午一直等到太陽落山,佟少陽始終未能見到新任的知州!他的心中不免有些沒底!偷眼看了看王壯等人,發現他們同樣的有些六神無主!就在每個人都在猜測這位新任知州到底去干什么的時候?就聽見大門口處傳來了一陣陣的小毛驢的叫聲,接著便聽見腳步聲,這腳步聲很輕很有規律,看樣子,走路之人步伐雖輕卻十分穩重!
“任大夫,佟秀才的傷勢如何?”稚嫩的童聲從外邊響起。
佟少陽抬頭看向門口,就見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白皙的皮膚,大而淡然的眼睛,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最讓他吃驚的就是:這男孩子居然身穿朝廷官服;難道他就是新上任的知州?
“呵呵,沒什么大礙,已經包扎好了,只要按時的服藥,我保證他一定和從前一樣生龍活虎。”
“嗯!如此甚好,至于醫藥費嘛…。可以等月底在給你嗎?”
“呃?為何?”任榮生不明白,不止他不明白,在場的人都不明白。
“本府沒錢,只有等本府的月俸下來才可以給你。”韓林一臉認真的看著任榮生。
任榮生聽到這話,先是一愣緊接著便大笑起來;第一次遇見一個沒有錢的官,更有意思的就是居然有人把沒有錢說的如此的理直氣壯,哈哈,有意思…。
“怎么堂堂的知州大人會沒錢呢?”任榮生故意反問著。
“難道任大夫沒聽說過:身上無錢一身輕嗎?”
“好,就按大人說的話,月底在付款…。”任榮生大笑,好一個:身上無錢一身輕啊!
韓林點頭,從衣袖中拿出一張紙條遞給任榮生。
“這是本府給你的欠條,上面有本府的官印…。”
任榮生一愣,他剛才之所以同意,完全是逗他,只因他是一個特別招人喜愛的孩子,所以,忍不住的想要逗他一番,可沒想到他卻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也許,不能用一般小孩子的眼光看他…。
韓林收回目光,轉頭打量了一下佟少陽以及緊張的不得了的佟氏夫婦。審巡了良久才說道:
“你傷成這樣,本就該官府負責…。本府在這里給你道歉了…佟秀才你受驚了……”
“沒。佟某…”
未等佟少陽說完,韓林轉頭對任榮生說道:
“多謝任大夫抽空前來府衙…”
“呵呵,韓大人客氣了…有句話不知老夫當不當說?”
“任大夫請講…”
“韓大人,贖老夫愚昧,你怎么就這么肯定佟秀才沒有殺人呢?上任知州可是斷定他殺人了?”
“本府又說他沒有殺人嗎?”
“韓大人,若你認為佟少陽殺人,那你有何必找老夫為他診治呢?”
“任大夫,你們醫者不分窮苦富足,一律一視同仁,救死扶傷,而我們當官的就是為民做主!如今,本府剛到任不久便有人上府喊冤,作為官吏,豈有不管的道理呢?”
“哦?那老夫很想知道,佟少陽是不是真的殺人了?”
“現在本府可以明確的回答你:佟少陽的這件案子疑點頗多。”
“敢問,大人,能問說上一二?”
“其一:佟秀才的為人,鄰里鄰間都可以證明,就連本府的王捕快都拍著胸脯保證著,這不由得本府不信;其二:本府看過之前的供詞,里面有太多的疑點?既然佟秀才殺人,為何沒有殺人的動機?既然殺了人,他為何不跑?還大搖大擺的在家中畫畫練字,這說明兩點:第一:那就是兇手很是狡猾,早已經想好不在場的證明,任人無可奈何;第二:那就是他是不知情的,是被冤枉的!再者,本府有一絲絲的不解,佟少陽剛剛考中秀才,前程似錦,他不會為了一時的茍歡而自毀前程!都說十年寒窗苦讀為的就是金榜題名,他還未踏上仕途之路,就傻乎乎的去犯下如此大的命案,本府想應該沒有人會毫無理由的去做這樣的事情;其三:也是本案的重大疑點:剛才本府仔細的打量了一下佟少陽本人,這與本官所想的不符,在未見他本人的時候,本府在想行兇之人一定是個身強力壯,就如同李捕快這樣的壯漢,可你們看佟少陽本人,手無縛雞之力不說,還一身書卷之氣;即便他正值年少,可畢竟是個文弱書生,絕不可能一刀就將人頭割下,并連害兩條人命,最后一點:本府自始至終都未在供詞上看到兇器是何物?也未能見過這殺人的兇器在哪里?如此漏洞百出的供詞,讓本府如何相信他殺了人呢?還有一點,這點到以后再說…先放在一旁…。不知,本官這樣回答,任大夫可滿意?”
還未等任榮生說話,佟少陽掙扎著從椅子上站起來,來到韓林的面前,撲通一下子跪在地上,眼淚也流了下來,口中終于喊出了“冤枉”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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