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瑢真的是立馬就后悔了自個方才的話,忙討好的笑,拿了蒲扇給他扇涼,“這會兒人已經走了,今兒也不會再有人來了,不用再演下去了。哎,你前兒不是說要帶我去瞧后山的瀑布么?你打算何時兌現啊?你說話向來沒個準頭的。”
“怎么就沒準頭了?我許你的事可曾失信過?可莫壞我名聲啊你。回頭得閑了陪你去便是,那瀑布在那兒又跑不了。”
云瑢坐在床榻邊上,往床柱子上一靠,抬臂揪著床帳子上的流蘇玩,忽嘆一口氣,“我覺著好累啊。琢卿,你不累么?”
在沒有來訪者的時候,云瑢從不曾這樣輕輕地卻是正正經經的的喚他的表字,所以這樣的云瑢令覃宗淇覺得異樣,因她對他的稱呼,因她此時對他說話的語氣,更因她此時的問題。
覃宗淇闔眸,換氣,道,“累啊,怎么不累?瑢兒。”他喚她一聲,睜眼,偏了面孔去瞧她,心里頭似在掙扎不定,半晌方才開口,啟言卻仍是在量酌著說,話也沒說完全,“到如今……你若是……”他接著長舒了一口氣,方才緩緩道,“瑢兒,你實在是個讓人不忍心的女子。”
他話說的吞吞吐吐,卻慢慢的狠鄭重其事,讓云瑢也愈加鄭重起來,不免問道,“你,說的這都是些什么啊?先前說我凜然不可犯我就沒弄懂,如今又說我讓人不忍心,我真真被你弄得好糊涂。”
覃宗淇微微揚唇,拿了云瑢耳后垂下的一縷長至腰際的黑發卷在手指上繞圈圈,“糊涂可是件好事,像我,巴望著糊涂還糊涂不得呢。你安心,橫豎是有我在,保管你無虞。”
云瑢眼瞧著自個的頭發在他指間被繞來繞去,不滿道,“你這會兒在我心里頭就是這樣的,繞啊繞啊繞,繞的我亂七八糟怎么也理不清。罷了吧,我惰的狠,也懶得去算計清這些,我操心不來。不過我事先同你交代清楚,回頭真有什么事了,你若是不管我,我可跟你沒完!”
云瑢是真信他,信他不會撂下她不管,沒有為什么,因為真的,在丹都那熙攘嘈亂的街頭他們互見頭一面時,覃宗淇就沒有令她產生距離感,所以他們相處的每一點滴都是如此的順其自然。
“嗯,只求到時候你還能待我如此。”
云瑢聽罷瞇眼探究的笑,“你這話說的好生蹊蹺,話中有話啊……”
云瑢原還打算說下去,卻被覃宗淇攔住,“你能許我舒坦會兒么?咱不聊這種沉沉的話題成不?你記牢我的話就是,無論怎樣,我是定保你無虞。”
“怎么說這般嚴重?我自個能保護自個。不過嘛,有人保護著,我自然樂得清閑。”
之后一段日子,來訪者漸趨減少,那曲勁冬是大頭,后頭的這些原本也就是小嘍啰。而云岫山莊對于朝廷來說原也就可有可無,江湖里的式微門派,又加上覃宗淇一副扶不起的阿斗樣兒,不要也罷。
覃宗淇這里一樁大事算了,接連幾日都樂呵呵的。可云瑢卻沒享福幾日。
這晚上初陽依舊與云瑢同睡,他小小的身子蜷在云瑢臂彎里,奶香味團團,他呼吸安穩,偶爾一動,也是軟軟的。
云瑢垂眼瞧他睡的香,自個卻是無眠,這幾日閑下來,她愈發的想家,想她師父,想她師兄。
到底是從未離開過家的,縱然她翅膀再怎么硬朗,終也逃不開那個家對她感情上的羈絆。
那是她的家啊!
她自打記事起,便知自個是流落街頭的孤兒,一個同樣是乞丐的老爺爺收留了她,每日乞討得的那點兒東西,都留給她吃。這樣的日子也沒過多久,她師父便出現了,帶走了她,也才有了現在的她。
她此來丹都,也是想找找當年收留她的那個老爺爺的蹤跡。她雖然曉得他必定已不在人世,墓棺興許都難尋,可找找總是心安些。
云瑢正胡思亂想著,聽見幾重簾幕外覃宗淇的聲音,“夫人睡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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