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說你們這叫什么事！叫我老婆子來，現在卻連孩子都生出來了！我可不管，應了我的錢我可得拿，不能白走一趟！”產婆陰著張臉瞪著女人懷里背包的密不透風的嬰兒心里大罵晦氣。冒著大雨跑來這山坳里，誰知道的這一進門就暈了，一起來就瞧見女人抱著孩子躲在男人身后，男人那叫一個兇神惡煞。

呸，晦氣。

“是是是，阿婆你說的是。”男人陪著僵硬的笑，把事先準備好了的錢塞到了產婆的手里，雖然只是零散的五元、十元，卻也挺厚實了。雖然不知道產婆為什么會忘記她親手接生的嬰兒，但這樣最好了。

惡狠狠的搶過錢揣進兜里，從松軟的鼻子里哼出一個氣音，大搖大擺的邁著小碎步走了。

“誒！”女人低眉順目的喚著，扯了扯男人的衣服，輕聲說：“不是假的吧？”

“不是吧。”是也不能怎樣了。男人深深嘆了一口氣，你黃色的粗糙打手撫開蓋著嬰兒面容的包布，小小的嬰兒還在酣睡，伸出拇指放在口中美滋滋的含著，可愛的動著腮幫子。“華，小華。這個就是咱們的寶寶，古華。”

這個嬰兒就是華殤。不，現在應該還稱他為：古華。

古華額上的眼珠雖然會在睡著時消失，卻還是會在清醒時出現。平心而論，這真的是一只漂亮的眼珠，圓溜溜黑漆漆水靈靈的，像一顆剛從蚌殼里拿出來的黑珍珠，咋一看去還真像一塊寶石。

不過它沒有眼瞼和睫毛什么的，所以只是一個眼珠子詭異的在額頭掛著，幸好不會動，不然更嚇人。

古華漸漸由一個小小的嬰兒長成一個漂亮的小男孩，他覺得很奇怪，因為他除了父母之外沒有見過任何人，爸爸媽媽不讓他出去，只讓他在家附近逛逛。他只知道爸爸會很早很早就出去，晚飯了才回來，有時候會帶回來一些外面的東西，也有從山里帶回來的。爸爸很累，雖然爸爸每天都很高興的樣子，可是爸爸每次抱他的時候，他都可以感覺到爸爸很累很累，然后他的腦子里就會出現一些東西，是外面的世界。很多人，很高的房子，還有還有，很多很多，讓人討厭的目光。

外面一點也不好。小古華是這么想的，爸爸媽媽也是這么說的。

他知道自己有三只眼很奇怪，可是有什么關系呢？外面不是也有六個手指的嬰兒嗎？只是外邊人叫“畸形”他不這么覺得而已。慢慢長大，他發現額頭上的眼珠越來越淡了，小古華有些難過，可是爸爸媽媽卻很高興，那這樣的話，他也高興好了。

還有哦！不知道為什么，原本他只能在爸爸媽媽身上感覺到那么一點點畫面的，后來連小動物和一些很大很大的樹身上也可以感覺到一些了誒！而且好奇怪，有一只小兔子被從他身體里跳出來的一只蝴蝶站了一會兒后，竟然咚！的一下撞到樹上，暈了（你當這里是寓言故事守株待兔嗎昂？！）。而且沒看錯的話，它是往前蹦的時候絆倒兩只腳才撞到的——它忘記自己是怎么走路了的嗎？

又找了幾只動物試了一下，是真的誒！小鳥不會飛了，土撥鼠不會挖泥了，螞蟻自家和自家打起來了……唔，絕對要小心不讓這些沾到爸爸媽媽，不能讓他們忘記自己。還有……小古華展開可愛的笑顏，一把扯著兔子的長耳朵拽著蹦跳著回家——以后不怕沒有肉肉吃了！

古爸古媽很欣慰，小古華雖然和別的孩子有些不同，好像還有些奇怪的能力，但是很乖巧，懂事又能干，會幫他們捏腿捶背，偶爾還會帶回一些珍貴的藥材什么的……雖說是拔回來給爸爸媽媽吃的（這是把靈芝當蘑菇，山參當地瓜的貨），但還是無一例外的被拿出去換了錢買了需要的東西了。

住在大山里的人淳樸，但不代表沒心眼。古爸爸當然知道很多人好奇他手上的東西是怎么來的，也有覬覦他的錢的，想跟著他到家里去的“外人”，全讓他繞得迷了路甩在了森林里。

這么小心翼翼的，古華長到了四歲，額間的那顆眼珠已經很淡了，臉臟一些的話就可以掩飾掉。

小古華在巨大樹木的注視下快樂的竄來竄去，爸爸說，再過兩年他頭上的眼珠不見了，他們一家人就搬到外面去住，因為要送他去上學。上學？是什么？會有很多人嗎？沒關系，小華會保護爸爸媽媽的！那樣的話，媽媽就不會一邊抱著他一邊難過了。小華要爸爸媽媽一直一直，一直都開開心心的！

前面的灌林叢中一陣劇烈的搖擺，驚起鳥兒尖銳的叫聲。古華一驚，彈到樹的后面藏著，偷偷從旁邊探出腦袋。

“唰！”一只腳，從里面踢了出來，緊接著，一個人的上半身也掙脫了枝葉的禁錮，然后整個人都擠了出來。有人開通了道路后，接二連三的，一個又一個的人鉆了出來，有男人，也有女人，穿著綠色的衣服，除了臉和一雙手其他部分都被包得緊緊地，但又不顯得笨重，每個人背上都被了好大一個包。

而且……小古華張著圓圓的嘴巴吃驚。他們的頭發大都是金黃色的，眼睛有藍色，也有其他顏色，長得很高，明明就是和爸爸媽媽一樣的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可是就是感覺好不同。是……很奇怪的外人！

爸爸說過，不能讓外人看到他的第三只眼睛，不然他機會被抓去當玩具再也回不到爸爸媽媽身邊了！（有這么嚇小孩的么？但這么說的古爸爸應該不會想到，自己會一語成讖。）

古華捂著額頭貓下腰準備逃走，忽然身形一頓，看到一條伏在地上休息的小蛇被一個女人猜中了尾巴。彈起，纏繞，亮牙，咬下！

眾人被這一變故驚呆了，有個男人立即反應過來，立刻從腰間拔出一把刀一挑一劈，蛇“噗”的一聲斷成了兩節掉在了地上，蛇頭咔！的一下死死咬住了地上的一節枯枝。

女人在被咬的一瞬間還在咬牙忍著痛，但馬上就大聲嚎叫起來，把褲腳挽在膝蓋上擠壓著傷口，那里流出黑色的血。蛇，有劇毒！五個人大聲的討論著什么，可是嘰里呱啦的一句也聽不懂，他們把背上的大包放了下來，拿出一個白色的箱子，上面有一個紅紅的橫豎杠，翻出了長長條的帶子把女人的傷口上面勒緊了。但原本還有條不紊的氣氛忽然被那個翻白箱子的男人一聲大叫打破了，那個女人還在痛苦的呻吟，另四個人卻圍在一起不知道在爭執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