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禮貌的家伙！這是我家！”蕭淺圓滾滾的大眼橫了他一眼，吃完糖之后的她又恢復了些許敵意，但已帶人來到“家門口”，她也只能不情不愿的帶進去。

干草鋪成的床，破爛的小床頭柜子，三根長棍支起吊著一個黑得發膩的瓦罐，被人工鑿出的石槽內有兩副碗筷，一副已經蒙上一層厚灰，另一副仍光潔如新。這山洞里唯一看得過眼的，估計只有疊好在“床頭”那宛如新買的黑色裙子。嗯？華殤的眼在蕭淺的身上斜了一下，好像是同一款式吧。

“看什么看！”蕭淺跑過來蠻橫的把他推開，跑過去緊抱著那套衣服，惡狠狠的沖華殤磨了磨牙：“再看摳出你的眼珠子！”

華殤氣得眼角抽抽，對著這小孩子又不太好發作，忽然間想起什么，一轉身視線對上了碧嬈，目光緊迫逼人的上下巡視，直看的碧嬈頭皮發麻不止：“你被蛇咬傻了？”

“你才傻了！你說，你……認不認識一條金色的蛇？”華殤好好的斟酌了一下字眼才問出口。雖然到現在為止這個碧嬈在任何方面都表現得無懈可擊，但他的腦海中仍止不住的盤旋疑惑：她真的是碧嬈嗎？

一聽這話，碧嬈的臉上瞬間沉了下去，牙根緊咬，卻飄出“不認識”三個風輕云淡的字眼。

那到底，是碧嬈，抑或不是？

華殤也有些不敢肯定了。在他心目中的碧嬈只有那一個也只能有那一個，若這是真的，卻又被自己判定為了假，他會對自己很失望，若這本就是假的卻又被自己判定為了真，他也不會原諒自己。

他在這被內心所想而糾結煎熬，他的腦海中不斷盤旋的排斥與他觸碰的記憶記錄相違合，事實與理智在告訴他，“她”的真實性，而情感卻是在不遺余力的反對，他都快像炎泉一樣了！（人格分裂？炎泉：為毛都到這了還給我加戲份？！你才人格分裂，你全家都人格分裂?。?/p>

“在想些什么？”冷不防插進一個聲音，華殤表面力持面癱暗地里卻安撫被驚嚇得歡快蹦跶的小心肝，繃著聲線道：“你不覺得那蕭淺可疑？”

他本就是隨便扯出一個話題轉移她的注意力，雖也有些刺探的意味卻并不期待能得到與自己相同的答案，沒想到的是，碧嬈警戒的看了一眼正在用干草鋪地當“地鋪”的蕭淺，壓低了聲音道：“本來就很可疑?！?/p>

看著華殤下巴嘎巴一聲呈脫臼狀，碧嬈露出了一個頗為詭異的笑：“戰神村的人都死了卻獨留這么個小女孩，她不可疑嗎？一來就對我們產生那么大的敵意，如此對我，不可疑嗎？哪怕是她出現的時機，也太不正常。與其把危險置之不理，不如擺在明面上盯著更安全些。至少我是這么想的?！?/p>

心中的天平在這段話后又往“真實”傾斜了一些，華殤深吸了一口氣，扭頭出了山洞。

打理好草席的蕭淺在他們看不見的側面勾出了一抹笑，走到瓦罐胖用木棍挖成的勺子攪了攪里面一鍋渾濁的湯水，里面傳出硬物相敲打的聲音，時而清脆時而沉悶。

“里面是什么？”碧嬈走了過來，只感覺出里面是液體狀的東西。

“蠻牛骨，熬的湯?！彼鸬?，并舀出一大塊骨頭讓她感受了一下形狀和條理，終于讓碧嬈滿意的點頭。

一直站在洞口側凝神聽看的華殤稍微放下了些疑惑，尊卑到附近打些山雞。哪怕碧嬈已經確認了里面那些牛骨是真的，他還是覺得不放心，陰謀詭計這些東西，在他的記憶里出現了太多太多，還是自己親手準備的食物比較心安。

就不見華殤進來，碧嬈端坐了一會兒后也出去了，唯余蕭淺在那艱苦的鉆木取火。知道兩人都遠了氣息，她才揚起蘿莉臉支起小身板一理長裙，從湯水里撈出了一個頭骨，上面，沒有角。

隨著湯的加溫，罐子里飄出了奇異的香味。誘惑至極的氣味，連洞外的植物都被勾的騷動起來。

她的裙角被火舌燎到，卻沒有半分痕跡，反倒是那火像被什么恐怖的東西嚇到了一般整個兒縮小了一圈。可愛的舔舔食指，笑瞇了黑亮的大眼，在被長睫毛蓋住的眼眶里，慢慢滲出了粘稠的紅色液體，笑更甚，兩行血注沿臉頰流下。

“答應好了的哦，做完一切，我就可以出去了。”

回答她的，是未知的涌動。

——這里是無恥的分割線啊分割線——

滾圓的尾巴上覆蓋著由金絲絞成的紋路，堅硬的鱗片在陽光下泛出森然的金屬光澤。蛇群密密麻麻的默默追隨著，看著他們的王游進了新家里。

曜皇身邊，已沒有了那個人類的身影，但是，任何人也無法替代。

小絲拖著重傷的身軀無聲無息的潛入，卻見大多數蛇都扭過了倒三角的頭，陰冷的目光對著她嬌小的身軀虎視眈眈。小絲僵住，張開嘴露出劇毒的牙示威的搖擺身子，警告他們收斂投在她身上的欲望——食欲。

這就是蛇，這就是弱肉強食的蛇性。

在王的眼皮底下它們相互制約，只今天一事打破了平衡。這成妖已化形的竹葉青本就大補，任吃上一小節力量便會增長許多，平日里雖有這心卻沒這膽，因為小絲本身強悍又是王手下的得力干將，就是下口也不能明目張膽，今天……可是天大的機遇！

蛇群迅速而整齊的把她圍在中間，圓而細長的交織在一起編成了不留一點縫隙半米高的蛇墻，危險而詭魅，蛇是聰明的動物，他們都知道哪怕小絲收了重傷也是誰也無法單獨殺死的！無法獨吞，既如此，分食可好？

小絲碧綠的身子停止了晃動，她警戒的不停轉動，明白這一生死之戰一不可避免。自喉嚨深處沖出一聲尖銳的嘶叫，同時而出的是一口墨綠色的濃煙，凝而不散，稠得像懸在半空中的水球，把她整個兒包裹起來。

此物一出，蛇們都多了幾分忌憚。那可是小絲幾千年的毒液，站上一丁點就是要爛掉的，要知道在曜皇沒有出現之前，小絲可是最有可能成為蛇王的蛇。誰也不甘心就這么退去，各自打了眼色，百條千條，蜂擁而上。

紅的黑的五顏六色，大的小的氣勢洶洶，長的短的密密麻麻，千數百數殺意凜然。

蛇群包圍圈中飄出令人作嘔的味道，類似于腐爛了的動物尸體發出的那種氣味，越加的濃，蛇群也越加的躁動。

一條巨蟒忽然直立起，抖落了身上的蛇。他的頭被腐蝕了大半，只剩下小半個在往下滴著黑紅的汁水，須臾，轟然倒下。包圍圈露出一絲縫隙，在外圍的小蛇一喜，正欲竄上前堵住，卻見一條碧色青絲宛若流光流淌，極目之中瘋狂反咬，小小的身體上諸多傷口，皮肉猙獰外翻。

周身仍是毒液環繞，確實瘦了一圈，只能勉強的覆住全身。

小絲連半分調整都沒有就一個勁的往叢林里鉆。她知道森林其實也安全不到哪里去，但活下來的幾率總是比現在大上許多。匆忙之間她回望了了一眼仍毫無動靜的洞口，只覺得心，真是冷了。

正當小絲即將逃離之際，一道震懾的聲音如洪鐘般刺穿爭斗，當即讓所有生靈膽顫。

她也顫住了身子，半條尾巴還癱在外邊，為這聲音的內容，為這聲音的主人。他說：小絲，進來！

她仍可以逃，憑借自己體型的優越與強大，他可以躲藏到連王都找不到，絕對可以。

可是很不甘心，哪怕放棄了，仍很是不甘心。

那個問題，真的讓蛇很不甘心。

她糾結的扭了扭身子，在眾（蛇）目睽睽之下，有刺溜一下鉆到洞里去了。

留在外邊沒死的蛇暗嘆大勢已去，一轉頭啃起身下已死的蛇尸來。唔，不是大補，但好歹也能漲些修為。

而洞內。

曜皇已化作人形側躺，擰著眉頭看傷痕累累的小絲正要化作人形，制止了。只要是妖，無論什么妖，都是用本體療傷最快，當然，是在無外力支持的情況下。他嘛……反正傷得也不重，就這樣吧。

洞外的糾紛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知該怎么管，弱肉強食本就是天性規則，但到底還是把她叫了進來。只是……好像錯過了最恰當的時機。

“你恨我？”

“不敢?！?/p>

“你愛我？”

“不再。”

“為什么？”

一直垂著頭的蛇終于不再出口即答，她認真想了想才慢慢答道：“當看過您對那人類的感情后，我便知道不該妄想了?！?/p>

曜皇的蛇瞳狠狠一縮，半晌才把氣息平緩下來，把玩著頭發上類蛇頭仿佛不經意的問道：“如果我賜予你妄想的權利呢？”

小絲：“？！”

“我封你做蛇后吧。”他漫不經心的投下一道驚雷，直把小絲炸得頭昏眼花，哽噎良久才喃喃的說：“這賞賜，能拒絕么？”

曜皇又是一驚，終于開始坐直身子正視下方的她，沉聲道：“你可想清楚了，你一直想要的東西就放在手邊了有丟棄，還違抗了我的旨意，今天如果不能說出個讓我滿意的理由來……”

氣氛有些詭異，莫名其妙的尷尬在兩蛇中穿蕩。小絲不知道為什么有些大逆不道的覺得陛下有些犯賤，之前視自己于不顧而費心去討好那只半蛇，現在半蛇走了竟開始關注她，又偏偏選在她心冷之后？還是說，她根本就是一個替代品？真就這樣了吧。

“聽到沒有！叫你說理由！”等得久了的曜皇也不耐煩，自出生起他便被人（？）高高捧著，長那么大也就只有一個碧嬈敢同他作對，瞧瞧這小蛇是要怎樣？封做后不要就算了連理由都不給？真以為自個兒全身綠透就能裝成一根蔥了不成！

曜皇惱，小絲也惱！想她剛剛渡過了一場生死之戰也是做了拼死準備后的身心疲憊之刻，也不知那冷血沸騰個什么勁，她氣血沖腦一聲嬌叱便道：“型號不對！”

話一溜出口，她石化了。

把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倒過來顛過去讀了許多遍的某蛇，也實石化了。

半晌，小絲咔！一下合上下巴，驚醒了曜皇。正欲溜走只聽背后那聲音幽幽道：“沒想到小絲你已經想到這么深層次的方面去了呀……”

“我才沒……”

“不過我們這體型卻是怎么都搭不到一塊去啊……”

“你！……”

“但你忘記有個方法叫化形了吧……”

“……”外面那些蛇別走，我們再繼續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