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是一片無垠的荒蕪,寒風從極遠之地襲來,天地只余一片死寂,焦土橫生殘木遍地,到處可見瘡痍一般的巨大深坑,深不見底,只感覺熱浪撲面而來,底部回蕩上毛骨悚然的慘叫,或高或低,一聲又一聲,痛苦至極。
背上的華殤在她頸間輾轉著吐出痛苦的呻吟,溫熱的氣息打在敏感的肌膚上,竟從這灼熱中覺出了幾分清涼。不過……這算是無意識調戲么?
這個世界沒有盡頭一般,好似只有無盡的絕望。
背后沙沙的響,她扭頭,看到兩個小碧嬈一個小姬如歌喀呲喀呲的邁著小短腿跟在她后面,一見她扭頭就唰的停下,三只縮成一團,可憐兮兮的瞅著她。
碧嬈恨恨的一捏拳,等華殤痛的彈了一下才猛然想起……撒,她的手好像正扶著華殤大腿是不是?大概,很痛吧。(請想想一個戰士的力道謝謝。)
她繼續往前走,不急不躁,沒有目的,沒有方向,只是腳不停交錯,不停歇,不放松。在這個連風都吝嗇存在了的世界里,她有種連自己都不想相信了的感覺。
身后的小娃娃越來越多,擠擠攘攘歪歪扭扭的在她身后排成一長串,一堆堆的自己、炎泉、姬如歌、樹,那場面看起來,頗為壯觀。
碧嬈是戰士,但不是頭腦簡單四肢發的的草莽。她深知這個世界不真實,這樣走也許永遠沒有盡頭,但沒辦法,停在原地只會讓自己更加懈怠。
空氣中開始蕩開一層細細的嗚咽,像粉塵一樣不停的沉浮。
在不遠處,全黑的背景中,蹲著一個銀白色的身影。
不大,瘦弱,垂著頭的小男孩。走進了才發現,銀白色的其實是他身上的衣服,貼身、束領、連體,看起來就像電影里那些變態實驗室里活人實驗體的衣著。男孩的身邊擺著數十盤看起來美味有營養的食物,漂浮在男孩周圍,只是未等她靠近一米范圍之內,離她近些的幾個碟子已經像微型炸彈一樣嘭的炸開了。
男孩更像是被驚嚇到了,縮得更厲害,身上的衣服被拉得嘎吱嘎吱直響。
不知道為什么,那身衣服有一種微妙的熟悉感。
她又往前一步,盤子碎得更厲害。在小男孩驚駭的抬起臉的同時,昏迷中的華殤不知哪來的力量用力一推,整個上半身都離開了她的背。
然后?然后就沒有然后了。能說華殤因為被扶著腿,所以現在整個人呈倒U狀掛在她身上么?話說這腰身,真韌啊~!
“你,也是要抓我去做實驗的么?”渾身顫抖的男孩空洞的微笑起來,額間出現一只赤紅色的眸子,周圍綻出根根青筋。那些無底洞轟轟的響,咔咔的往外擴張它的底盤,往外塌陷,到只剩最后擠得慌的坑與坑之間細細的埂子可以落腳,后面的小娃娃被越加強勁的熱浪吹得東倒西歪咋咋呼呼尖叫連連,其實路在小也夠他們的小身板橫著走了。
輕輕一抖把華殤抖回了背上。碧嬈突然想起了什么認真地看了看男孩的臉,恍然大悟地稍一側身露出了華殤半張臉,微一勾唇:“吶,你認識這家伙么?”這問話,卻是對著昏迷中的華殤的。
“那就是我。”華殤沒有睜眼,雙手從她的頸側放下交叉扳住她的肩膀摳抓著。
這對一個戰士來說可不是什么好姿勢,當然,對于一個女人來說更不是什么好姿勢。
仿佛承認這件事花了他極大的力氣,在雙手越發用力的時候身體卻癱軟了,不知何時變長的發垂下掩住了他的臉。發覺手下的觸感由布料的細膩變作了古怪的緊繃。碧嬈把背上的華殤提起到前面,終于承認了面前這個小男孩與華殤是同一個人。
凌亂的長發,若隱若現的第三目,銀白色貼身實驗服,除了第二項稍微有些偏差之外,都與她第一次見到的華殤相同。
“不解釋一下么?小男孩、你、這些深坑、哭嚎聲,以及……后面那些小東西。”碧嬈把他往那小男孩的方向一丟,白的身影如入無物之境一樣穿透了那些盤子跌在了男孩身邊,連塵土都未濺起。男孩只固執的緊盯著碧嬈,對身旁的華殤視若無睹。或者說,根本不認為有他的存在。
華殤趴了許久才艱難的爬起來,捂著嘴一陣痙攣,到底是忍下了沒再吐。深呼吸幾下,一扯足以蕩到小腿的長發,華殤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笑聲:“碧嬈,這里的怪異你還少說了一樣。”
“?”
“為什么,你明明沒有帶上紗布或者閉著眼,卻仍然……以人的姿態站立。”華殤帶著一抹近乎溫柔的淺笑,那是碧嬈從未在那張僵尸臉上看到過的,瘋狂怨恨的詭異溫柔。
碧嬈消化了華殤的話之后腦子“嗡!”的一聲響,以雙目低頭一看,蛇尾果然沒有出來。無論蛇尾還是人足都是她身上的東西,用起來也是自然的很,根本就沒發現何時變成了這本應該正常對她來說卻是萬分驚悚的模樣。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這個地方啊……”
“是你的內心的射影世界,至少是你內心世界的一部分。”碧嬈十分自然的接口,眼中的震驚早已經退的一干二凈。這回,輪到華殤震驚了。
“沒什么好驚奇的誒!這不是很明顯么?看我后面這一大堆,都快鋪滿縫隙了,可哪里能見到你的Q版?你的異樣也與外面的景象緊緊相連,那個男孩長得還那么像你,至于我現在這樣……大概是因為你心中要的我就是這樣的吧。”碧嬈一字一句分析得有條有理,不過還是忍不住偷掐了一把自個兒的大腿,從未有過這種既看得到色彩又摸得到腳的感覺,新奇的很,但面上仍是淡淡的道:“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我進來之前,正看到你面上籠著一層黑霧在一棵樹底下躺尸呢,結果莫名其妙的就進來了呀。”
“咦?是這樣呀。”華殤笑著,額間的眸子漸有些顯了。“對不起,把你牽連進來。原來這就是我心中的黑暗?真大,真寬,如此濃郁的顏色,連我自己都恐懼的地方卻把你扯了進來,真是不甘心呢,不甘心……”華殤說著抱歉,卻不住的笑,長發仿若被無形的力量拉扯如鬼魅般散開,狀若癲狂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