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如歌的眼下意識的盯在了她的肚子上,面色疑豫幾分,最后化作了然,唇畔再次勾起,抬頭:“做了這么多只是為了這個?一團執念的空氣?”
“執念的空氣?怎么會呀?吸收了那么多的罪惡,又費盡心思的取得了水火,最后由拼了命的去吸收你們的能量,現在,我的寶寶已經回來了呀。”蘭芝慈愛地撫著肚子,雖已成為活死人,眼中卻有著比沉溺在生活中行尸走肉般的真正人類還要灼灼的燒著生命。
“我可沒心情聽你大談母愛,現在、我要你為你做的事情進行,審判!”姬如歌足下的土地向上噴涌出強烈的氣流,卷起漫天的長發,長裙烈烈翻響,手臂一揚揮向了蘭芝的方向:“去!”
氣流化作半月形刀刃,兩相交叉呈十字切去。
“噗噗。”后巷中突然跳出一只一人高的大蜘蛛橫擋在蘭芝面前,被風刃切掉了五條腿割瞎了一半的眼,凄厲的哀傲起來卻仍擋在蘭芝面前屹立不動,口器中吐出了巨大的絲線拼入風中把姬如歌卷纏起來。
沒動靜了?怎么可能?蘭芝抬頭望去,身后卻傳來了姬如歌的聲音:“這招數可真沒用。”她慌忙轉過身去,就見姬如歌靠在巷子里的墻上,里面的蠱蟲七零八落的掉了一地,幾乎全部都被頭手分家開膛破肚。
蘭芝的臉一瞬間的蒼白,卻還是強撐著笑,把身上的小葫蘆口拔開,從里面爬出了幾只顏色十分獨特的小蟲,嗡嗡的飛起,護衛在蘭芝周圍警惕的對著姬如歌。“剛剛你說審判,你有什么資格審判我?你嘗試過全世界都反對自己么?你嘗試過愛人在你面前死去你卻無能為力么?你嘗試過,嘗試過在一切人都離你而去的時候,連自己的骨肉都在自己體內被攪成一團血肉模糊么?它活生生的從我的身體里面被剝離出去啊!那種痛,你連十分之一都沒有嘗過,憑什么說審判!”
說起來,蘭芝身上發生的是一件天雷與狗血齊飛的悲劇,而所謂悲劇,便是把一切美好在你眼前生生撕碎。
苗蘭芝現在雖然是城市戶口,有房有車有店,怎么看都是個都市麗人,但她可是正統的苗疆養蠱人,打出生起就和蠱蟲呆一塊的那種。
蘭芝出生后說出的第一句話,既不是阿爸也不是阿媽,那小指頭就直指著放了半屋子的甕罐一個頸兒的喊:“蟲蟲!蟲蟲!”樂得她的父母又是自豪又是吃醋的可勁的親。剛懂了點事就開始學習養蠱,從簡單到負責,從日常到下咒,從小蟲到蠱王……小蘭芝養蠱的天分不可謂不高,才到了五歲就把能學的學了個遍,這才開始一邊偷偷研究新的蠱一遍學習苗疆女孩必須要掌握的生活技能家務,織布染色制衣刺繡。
山里人并不多,在這兒,十多戶人家便有半數養蠱,并不是什么惡毒的東西,找人的尋人蠱,增進感情避免外遇的長相思,還有找山藥材或者好東西的嗅奇蠱之類讓生活更簡單有效,對于蘭芝這么個伶俐可愛的孩子,自然喜愛得很,雖然蘭芝被家里人管得很嚴。
阿爸阿媽管她管的真的很嚴。不許跟到別人家里玩,不能單獨到林子里去,在外玩耍不到十分鐘必定有叫她回家的呼喚,找朋友都要帶回家用真話蠱問過的……也虧得蘭芝本就乖巧也因為天賦高有些孤僻,要不然還指不定怎么個鬧法呢。
值得一提的是,有天蘭芝到閣樓上找布料的時候瞧見了一個小木箱子,偷偷打開一瞧,是一件正統苗疆服裝,銀環手鐲內側刻了“蘭芝”字樣,便知道了這是成年禮(16歲)的時候給她的,白底紅荷,特別好看。
蘭芝看得再眼饞也知道這衣服在阿媽親手交給她之前是不能碰的,正要戀戀不舍地合上箱子,卻眼見的看到邊角上掀起一塊墨綠色的布料,咬著手指想了好久,終于忍不住用指頭捻著那個小角把整塊布提了起來。
咦?咦咦?是男性小孩的正裝,是阿爸小時候的么?她盯著那靈動的竹子刺繡,終于忍不住好奇心穿了上去,剛好!她得意洋洋地扯著衣服轉了一個圈,興沖沖的下樓想去瞧瞧鏡子,正好撞到了阿媽的身上。看到蘭芝身上的衣服,女人的臉色當場就變了,呼的一巴掌就掀了過來,瘋了般的把衣服從她身上扒下來,沒有控制力道,尖銳的指甲粗暴的在她細嫩的脖子上劃出了血痕。蘭芝被嚇到連哭都不敢,望著一向溺愛她的母親,就像望到了字母蠱中失去了子蠱的母蟲。
從此,她再也不敢在母親面前哭鬧任性。也再沒有在閣樓上看到那個箱子。
不幸的事發生在七歲的夏天,她得了允許可以到小溪里淌水撿石頭玩,一瞬間地動山搖起來,天都好似要塌陷了。她親眼瞧見山上的巨石一路排山倒海的碾壓下來,把一片高大的樹木沖撞得七零八落,天地顛倒般的搖晃,裂縫在地面越撕越大,清澈的溪水變作了泥黃,她站立不穩啪的摔倒在了水里濺了滿身的黃,看著不遠處倒塌的房子,她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阿爸阿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