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入廳堂,映入眼簾的并沒有想象中的滿地狼籍,慕容滟穿著青色長衫,衣衫整潔,一頭烏黑的長發被整整齊齊地束在頭頂,他本來就是個容貌俊朗的男子,這樣的打扮之下,儼然是一名瀟灑的文人雅士。
他神態安詳,紗布已經除掉,曾經明亮的眼睛此時黯然無光,中間處的瞳睛變成可怕的灰白色。慕容滟端坐在正廳的主位上,旁邊的桌子上放著一個茶杯,杯里斟滿茶水,正冒著熱氣。
他的腳下有些茶杯的碎片,他伸手繼續要拿桌子上的茶杯,身邊的女子緊張地盯著他的動作。
慕容云靜靜地看著他有些不太自然地把手伸向茶杯的位置,努力想要準確,卻還是有些偏差,險些碰翻了茶杯,幸好他的反應比較敏捷,及時握住茶杯,茶水稍微灑了一點在虎口處。
慕容滟如釋重負,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他把茶杯放到嘴邊,小心的喝了一口,然后側著臉朝著女子的方向說道:
“年芳,我今天跌碎了幾個杯子。”
“王爺,您只跌碎了一只。”
慕容滟微笑著嗔怪道:“你還叫我王爺,我們馬上就要離開這里,你還是改不過口,莫不是舍不得這個王妃的位置?”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輕松,已經沒有了那種暴躁不安的情緒,雖然是在責怪,但是語氣溫和。
一直呆在她身邊的女子就是他的夫人白年芳,她歉意地笑道:“是我不好,平日叫的慣了,改也要慢慢改嘛。”
“那不行!”慕容滟居然不依不饒,板著臉說道:“平時我跌碎茶杯,你都要罰我,賞罰要分明嘛,你認打還是認罰?”
白年芳驚叫一聲,慕容滟手臂輕舒,攬住她的腰肢,將她摟進懷里,悄聲低語道:
“認打就是我在你的小屁股上狠狠來幾下;若是認罰,那就--”
她俏臉微紅,無意中瞥見門口的慕容云,便忸怩地道:
“別,王……相公,四妹妹來了。”
慕容滟居然不肯放手,手臂一收,鎮靜地道:
“怕什么?四妹妹也不是外人。”
忽然他湊近白年芳的耳廓,曖昧地說了一句:“這次就算你逃過了,晚上再跟你算賬。”
聲音很低,慕容云卻聽得清清楚楚,白年芳更是面紅耳赤,窘迫地掙離他的懷抱,跳起來站到一旁。慕容云微微一笑,道:
“五哥,你們這是打算去哪里?”
慕容滟慢慢轉過臉,望向門口的位置,沉聲道:
“我和年芳打算離開京都,去過逍遙快活的神仙日子,四妹你說好不好?”
“王爺,您現在眼睛……身體不適,還是不要外出了吧,四姑娘,您幫忙勸一下王爺吧,他要和王妃一起離開京城……這怎么是好啊,太危險了。”
老管家連連搖頭,對慕容滟的做法顯然是一百二十個不支持,但是他知道自己沒辦法說服王爺,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慕容云。
白年芳寬慰老管家說道:
“鐘管家,我們沒說不回來啊,其實我們這次離開京城的主要目的是要去找‘不死神醫’染七爺,聽說他妙手回春,能活死人,生白骨,說不定他能有辦法醫好王爺的眼睛。”
慕容滟眉頭一皺,忿然道:
“我不會再回到這個地方的,兄弟不是兄弟,骨肉不是骨肉,連宇文老丞相那樣兢兢業業業的忠臣都被無辜下獄。唉……”
他忽然長嘆一聲,閉口不談。
慕容滟是個豪爽的漢子,帶兵打仗總是沖在前面,忽然說出有些悲傷的論調,顯然是有種難言的苦衷。
慕容云卻笑道:“出去散散心也好,鐘管家你也不用太難過,染七爺的醫術我曾見識過,前幾天在北城門外,‘名劍山莊’的莊主夏侯明命懸一線,就是被他救下的。染七爺他人現在就在魔教總壇,你們不妨前去一試。”
她取出一塊“流云閣”的令牌,繼續說道:
“這是‘流云閣’的令牌,在江湖上,諸位好漢多少還賣點交情給妹子,五哥要是不嫌棄,就留在身邊,以應不測之變,到時或許能救救急。”
她把金牌擱在桌子的一角,竟然不等慕容滟回答,就轉身離開。她的一只腳剛剛踏出門檻,就聽到身后的慕容滟嘆息道:
“四妹妹,你本來已經踏出這個是非之地,為何還要回來呢?”
“我是個惹了是非的女人,不回來又能夠去哪里呢?”
慕容云頭也不回地離開。正廳里,慕容滟若有所思,白年芳輕手輕腳邁入廳中,看到那個男人一臉凝重的神情,似乎陷入沉思。她不想打攪他,就默默站在一旁,那個男人忽然側了側耳朵,沉吟道:
“年芳,如果,我是說如果--”
“別說了,我一切都聽你的,你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妻子,今生今世,自當患難與共,生死相隨,不管你做什么決定,我都愿意與你一同承擔。”
斬釘截鐵的語氣,這較弱的女子眼眸中盛放出一種堅毅之態,慕容滟雖然眼睛看不到,可是他的心中能夠感應到妻子那份發自肺腑的情意,不禁動容道:
“年芳,以前是我不好,若有來世的話,我還愿意跟你做夫妻。”
白年芳卻微微一笑,低聲道:
“這一世欺我還嫌不夠,還要霸著下一世,男人就是貪得無厭。”
慕容滟也笑道:“自然不夠,要生生世世纏著你才行。”
兩人親密地擁抱在一起,慕容滟終于明白,這一生追名逐利,到頭來都不如相思相守更可靠。
慕容云剛剛離開忠王府,還沒來及得上馬,就聽到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竟是奔著忠王爺府的方向而來。
就在片刻之間,騎馬的人已經來到她面前,氣喘吁吁的騎士翻身下馬,盔甲碰擊,“叮當”作響。
兩名全副武裝的侍衛,單腿跪下,對慕容云施禮道:
“參見四公主,皇后娘娘命我等傳懿旨,請公主入宮,有要事相商。”
慕容云沒理會他們,只冷冷地說了一句:
“消息好快啊,我前腳進了北城門,后腳皇后娘娘就知道我回京城了。”
兩名侍衛面面相覷,其中一名大著膽子回答:
“小人不知,小人只是奉命行事。”
慕容云不動聲色,翻身上馬,平靜地說道:
“走吧。”
一行三人三騎絕塵而去。
皇宮,是我最初來的起點,現在,我終于又回來了。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