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可以玩個痛快了!”一抹淡黃色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
那抹黃色就是逃出牢籠的小鳥——夏嬙嬙,在各個攤位擺弄自己喜歡的東西,真的喜歡了就往“免費人力”蘇冽懷里放,蔓芙付了賬,由他做搬運工。
“喂,臭丫頭……”見著夏嬙嬙走出他的視線,蘇冽已經來不及叫住她。
“沒事兒,你瞧。”蔓芙將蘇冽的視線引向不遠處的一直小心的跟著、照看夏嬙嬙的單晞。
各式各樣的燈籠點亮了成都府的街道、小巷,來來往往的人們,或是急急趕回家團聚,或是在盛會中駐足觀賞節目。夏嬙嬙被這樣的過節氣氛感染了,忙不迭的跑這家瞧瞧,去那家看看。
“三娘子,你慢一點兒。”蔓芙終于拉住了這個好動的家伙。
這怎么能拉得住?于是,瘦弱的蔓芙被夏嬙嬙拉得滿大街亂跑,也陪她到處逛了起來。常年處在深山的蔓芙也不曾見過這等熱鬧的集會,說不好奇那也是假的。蘇冽卻是慘了,本來只做一人的苦力,現在又加了一個。
單晞尾隨他們很久,就是等不到只有夏嬙嬙一人的機會,好容易,見到夏嬙嬙一個人了,卻見她在攤位喝酒。他要上去阻攔,才邁出半步,卻被一只手扣住了他的肩膀,令他不得動彈。單晞下意識反手一掌回擊,避開了那只手,他回頭正好對上蘇冽那雙戲謔神態的雙眸。
“那人不正是在夏家襲擊我,又放了我的家丁嗎?他到底是要怎么樣?”單晞知道自己的功夫不及他,不敢輕舉妄動。
蘇冽越過他的肩膀看到蔓芙竟然也陪著夏嬙嬙喝酒,皺起了眉頭,可還是要先解決當下的事:“你是看上我家小娘子了?”
聽到這么一句,單晞愕然,他要承認他對那個蠻橫的家伙有好感嗎?
“蘇某覺得小娘子還是穿淡黃好看。”蘇冽很認真的說,臉上卻掛著淫色,見單晞還是不說話,他決定讓他焦急一下,“我要去約會美色了,不和你這個木頭聊了。”蘇冽說著就要走了。
“你敢動試試!”單晞一直覺得此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卻不想他還是個淫賊。單晞把手橫在蘇冽胸前,阻了他的去路。
“你能動我嗎?別不自量力了。”蘇冽打走他的手,大踏步走開。單晞回身用手扣住他的肩膀,繼續阻止他。
蘇冽轉過身,繼續捉弄他。“哎呀,你真的很煩人。實話告訴你吧,我和娘子早就私定終身了!”蘇冽就是要他誤會。
“什么?這不可能!”單晞瞳孔擴增,眉毛緊緊擰在了一起。
這副吃人的狀態就是蘇冽想看到的,就幫他降降火:“是呀,蔓芙和我同屬一師門,早就互生情愫,私定終身了。不如——你考慮一下三娘子?反正你都把人家看光了。”
聽了這一襲話,單晞頓時又羞愧又惱怒。那句“反正你都把人家看光了”更是讓他無地自容了,那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
明顯感到單晞的手松了,蘇冽打掉他的手,壓低聲音,靠近他,嚴肅地說:“蘇某對你們爭權斗勢不感興趣,蘇某相信三娘子也不會感興趣誰是霸主。你若功成身退還好說,若一敗涂地,可就什么機會都沒有了。”蘇冽將手搭在單晞的肩上,感到他在防備,笑了笑,繼續說:“你若想保三娘子一生平安,趕緊跳出那個大網。”
想起前些日子,夏嬙嬙曾對他說“我們女人怎么就不能上戰場了?保家衛國又不是只有你們男人才能做的事!”,她說得那么慷慨激昂,氣壯山河,只是為了讓他教冰雁耍劍表演嗎?
“那時做給皇上看的,”蘇冽似乎能看透他的心思,“三娘子曾和蔓芙說過,最怕卷入皇家戰爭了。”蘇冽這么撮合他們,也是為了蔓芙,“天外來客遂心愿得姻緣,你方能解放真身,獲得自由。”師傅當時是這么對蔓芙說的。他也為單晞他們二人占卜,卦象顯示可成,這可是救得蔓芙的絕妙機會。
聽到如此解釋,單晞苦笑著,他哪里不向往那種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他怎能棄兄弟情誼不顧。心煩意亂的單晞從蘇冽身邊走過,走向那個小酒館……
酒館里,夏嬙嬙已經不見了,單晞甚是焦急,到處問路人她的去向。問了一路,他尋到了河邊,有很多人在那里圍觀。單晞擠不進去,便拉了一個人問道:“發生么事了?”
本來要擠進去的男子又被拉了出啦,甚是不爽,粗魯地罵道:“要死啦!”
單晞驚愕,怕是她出事了:“是個穿鵝黃色衣服的少女嗎?”
“你他媽知道還問!放開老子的手!”男子繼續出言不遜。不過單晞沒空理他,他快急瘋了,踢了男子的膝蓋,男子防不及跪在了地上,單晞一躍踏上了男子的肩,繼而踩著擁擠的人群的肩膀到了最前面。
白花盛放的槐樹下,一個鵝黃色衣服的少女正翩翩起舞,那正是夏嬙嬙。
夜風輕撫,指甲般大小的槐花一片片飄落。乳白色的花瓣在數盞燈的照耀下,清晰可見,飄零似雪。
扭動著細腰、揮舞著小臂的夏嬙嬙動作很是輕柔,因為醉酒而微紅的臉頰,那雙迷蒙的眼,還有那張嬌美得如落紅般香艷的唇,在此情境下,都讓人陶醉其中。
如此舞姿,單晞也沉迷其中不能自拔,忘記了這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本該勸阻她。
周圍的人觀賞著還在議論紛紛……
“這是哪家樂坊的舞姬吧。”
“我看是哪家勾欄院的頭牌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你們不知道了吧,這是夏家小娘子。”
“什么?你在開玩笑吧。”
……
各種淫穢的議論讓單晞一下子清醒過來,此時更是火冒三丈,但是周圍不見蔓芙,他不知道如何阻止她。
夏嬙嬙早見到了人群中的單晞,開心的笑得更嬌麗,尤其是看到單晞為自己著迷了。
“這樣好嗎?會壞了三娘子的名聲的。”蔓芙和蘇冽坐在酒館里,蘇冽這個沒心沒肺的東西在沒形象的大塊吃肉。
“一天沒吃東西,你不餓嗎?”蘇冽將另一盤肉推給了蔓芙,“別擔心了,只是陪她逛街,送她回家,只要不被發現就沒事兒……要是真壞了也好,那就只能是單晞娶她啦。”
“啊,啊,啊……”蔓芙捂住胸口,痛苦的呻吟起來,她內心知道命運終于來了。
見狀,蘇冽丟下一錠金子,抱起蔓芙就離開了。
槐樹不遠處的河邊上,飄著一艘小船,一身紫衣的柴榮正坐在里面喝酒。
“柴榮,既然這樣,咱們的生意就不要談了!”一個青衫公子氣憤地站起身。
只能注意到岸上黃衣飄飄,柴榮眼里已經容不下任何人了。
“告辭!”青衫公子見柴榮不表態便甩袖離開。
“本王不喜歡別人直呼我的名字。”說話語氣那么平靜,就像只是在評論個人喜好一樣。
船上一個帶刀的深懂柴榮心意的男子向青衫男子追了過去。
“主子,我們發現單晞了,他在圍觀的人群中。”另一個帶刀的男子走了進來,作揖,道。
“不能傷及那個跳舞的少女。”柴榮依舊那么平靜,盡管他最初想殺掉單晞的原因就是夏嬙嬙總是纏著他,現在看到她為他舞,他依舊能壓抑心中的憤怒。因為過了今夜,便沒有敵人了。
“是!”船上的人,總共五個都在準備著。
“我們為什么不對那個已經貪戀美色的蜀王下手呢?”柴榮最信任的殺手——剛剛去追青衫男子的王勇,回到了船里,問道。見柴榮不語,跟了他多年,也明白他現在一定是不爽,便退回他的身后,閉上了嘴巴。
柴榮的不語令人發寒,一盞茶的功夫,他看到了機會——夏嬙嬙跌坐在了地上,單晞慌忙去服。柴榮狠狠地下命令:“殺!”
“是!”船上除了王勇的五個人一起向岸上跳去。
“坐下來,我們談談我的計劃。”柴榮也為王勇倒了一杯茶,“就當是兄弟之間一般。”
聽得出柴榮現在的平和,沒有了戾氣,王永才敢照著做:“謝主子。”
岸上,夏嬙嬙坐在涼爽地上,因為又累又熱不想起來,她扶著有些痛的太陽穴,看見兩個單晞向她走來,不禁莞爾。單晞見她居然還能笑出來,那些氣早消了,只剩下了心動,步伐不免快樂一些。她的手才拉到夏嬙嬙的柔嫩手,便聽到有人尖叫的聲音。
不等夏嬙嬙反應,單晞迅速將她攔在了懷里,抬眼就看到有五個人跑來包圍了他。
“你們是什么人?”今日盛會想必還會有不少巡邏兵,單晞可沒把握打過他們,就拖延時間。
“你不該扶那個女人!”領頭的蒙面人表達的意思是“你不扶她,她或許不會有事”。
這下讓單晞誤會成他們是為她而來的。他疑惑地看看懷中已經神志不太清晰的少女,她還對他傻笑著。
不等單晞有準備,五人便舉刀向單晞砍去。
單晞向出手最慢的人下方攻去,那人疼的握不住刀,單晞趁機奪取刀,又將這人向他的團伙踢去,兩把刀直指插入了那人的身體。另外兩人以迅猛的刀法向單晞砍來,單晞發現他們都不敢對夏嬙嬙下毒手,這下夏嬙嬙反倒成了他的護身符。
“你還是認真起來比較帥,恩,比你和我吵——吵架的時候,啊,Man多了……”夏嬙嬙一喝醉了就愛胡言亂語。單晞真是“佩服”她的處變不驚,居然還能說笑,雖然他聽不懂她說的意思。
夏嬙嬙不小心踩到了裙子,被向左絆倒了,單晞斜著身子去抱她,這讓單晞躲過了右邊襲來的快刀。
見狀,單晞輕輕的說:“你還真是我的福星!”夏嬙嬙得意的笑了,用力的點點頭。
“四郎,我們來了!抓住亂賊!”有一隊兵向岸邊沖了過來。
領頭喊話的男子舉著大刀來幫單晞解圍,結果……
敵人見勢跳開,領頭男子的刀正好劃過來不及閃躲的單晞的右胳膊,單晞吃痛,手中的刀落了地。他身后的敵人趁機舉刀砍他,被抱在懷里的夏嬙嬙看到,她用盡全力推著單晞離開確沒有效果。因為單晞以為她要倒下去,在竭盡全力扶穩她。
一支箭從敵人心口穿了出來,夏嬙嬙瞪大了眼睛盯著死不瞑目的敵人倒下去,單晞雖然還不知道自己身后發生了什么,卻也看出了懷中人兒的驚恐,輕聲對她說:“閉上眼,休息一會兒。”
夏嬙嬙乖乖地閉上了眼睛,倒在了山西溫暖的懷中。
“三哥,你是幫誰來了。”單晞看著傷他的男子,不怒反笑。
三哥——單煊尷尬萬分,抱歉道:“四郎也知道你三哥我的……是吧,我也就會做做詩詞。你沒事吧。”單煊看著單晞出血的傷口,撕下單晞衣服的一角,為他止血。單晞頓時臉黑了,三哥就是三哥。
“你受傷了,對不起,拖累了你。”夏嬙嬙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個白面書生為單晞包扎胳膊。
聽到她的關心和愧疚,單晞覺得受傷不算什么了,安慰著她:“沒事,三娘子,才不是你拖累了我,我送你回去吧。”單晞叮囑單煊小心,便離開了。
也許是入夜深了,街上人流少了,但每個人看到單晞背著夏嬙嬙,不免投來鄙夷的目光,看夏嬙嬙裝束就知道是還是未出閣小娘子,卻被一個男人背著。單晞顧不得這些,只能硬著頭皮走著,不時向路邊的人發出警告的眼神。
背上的人傳來平穩的呼吸聲,想來是睡著了,要照顧著她,單晞便放慢了腳步。感覺到少女溫熱的呼吸撲到了他的脖子上,單晞轉過頭,借著月光看到了少女完美的側顏。
其實她也沒有那么刁蠻任性啊,至少熟睡了,是溫婉動人的。單晞這樣想著,笑了。
終于到了夏府,就見了程伯在門口張望著,他見到單晞背著小娘子回來了,先是為難,最后還是先進去通報了:“老爺老爺老爺,小娘子回來了!”
院中跪了一地的奴仆,卻不見蘇冽和蔓芙,夏父和大夫人急忙從屋子里趕了出來。院中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人終于回來了。
“人呢?”夏父還不見人跑進來,面對這個問題,程伯有些為難。
當夏父看到是單晞把夏嬙嬙背進來時,雖然臉上保持著微笑,但是怒目已經可以噴出火了。
單晞將夏嬙嬙輕輕放下,幾個女仆連忙去攙。
“夏侍郎,三娘子在河邊遇襲,我路過便救了她。”夏夫人聽了,急忙去看望她。
“所幸的是,她沒有受傷,只是喝醉了。”單晞寬慰每個人。
雖然見到單晞為救夏嬙嬙受傷了,夏父也絲毫沒有心軟,冷冷道:“多謝單常侍了。”
“您客氣了,既然人已經安全了,單某就告辭了。”單晞作揖,道。
“不送了。”夏父將不滿展現的淋漓盡致,況且,她也不想在這多事之秋惹禍上身。單晞留戀的看了一眼熟睡的夏嬙嬙便離開了。
“疼!”夏嬙嬙醒了來,模糊中看見院子中跪了一地的人,屁股還是很疼。她當然不知道是扶著她的流云掐了她。
夏父看著沒精神的夏嬙嬙,嘆息道:“流云,扶三娘子去祠堂,弄醒了她,告訴她我要罰她在祠堂跪一晚。”
“老爺啊……”夏夫人心疼孩子,要求請。夏父瞪了她一眼,她便不敢再作任何言語。
“是。”流云低著頭,極力掩飾內心的興奮。
“你們!”夏父指著跪了一地的仆人,斥道,“在這給我跪一夜,這個月沒有月銀了!”
“謝老爺!”這些仆人真心在感謝。他們這些被買來的仆人,被主人殺了,主人都不會被追究的。
折騰了到半夜,夏父也累了,負手轉身向后堂走去。
可得到報仇的機會,流云扶著夏嬙嬙去了祠堂,心里裝著滿滿的仇恨,終于有地方撒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