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想過,就算我再怎么的精忠報國、奮勇殺敵,還是不能讓皇上心安。我更從未想過,皇上不僅想要我的命,還想要纖兒的命。或許是我把以前發(fā)生的事情想的太簡單,就算我沒有謀反之心,光是手握重兵這一點,就足以讓皇上寢食難安,所以,他才一次次的想要致我于死地。我沒有別的辦法,雖然我不用向父王那般信守諾言,況且我也從未做過任何承諾,只是我知道,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遇到纖兒后,我也曾想過像父王那樣,為了我額娘,一輩子做個逍遙王爺。可今后發(fā)生的事情,我知道,即使我罷休了,皇上也不會放過我。沒有想過,父王給我鋪的路,正是皇上最不能容忍我的原因。
直到現(xiàn)在,我還是不明白,為什么父王要把江山拱手讓給當今皇上,為什么我的額娘會是英巖的先皇后,為什么英巖一次次的想害我。可我只知道,英巖把纖兒許配給我,縱使我與英巖有著解不開的仇,也不能苦了纖兒。因為早在第一眼見到纖兒時,我就明白了什么叫心之所屬。遙想當年,第一次與纖兒相見,只那一面,便結(jié)下了永不想遺失的記憶。那時的落霞繽紛、楊花曼舞,造就了今生一世的情緣。我怎能放置一邊,棄之不顧?想不到我尹陌,也會這么柔情的愛上一個女人,即使我知道,這份愛不會那么簡單。
我動用了王府的侍衛(wèi)和山莊的暗衛(wèi),卻還是沒能保住我們的孩子。我那么精心那么仔細的調(diào)查,還是讓英巖的心腹溜進我的王府。我承認,論心機,論陰謀,我還不是英巖的對手。于是,我失去了孩子,最后還失去了妻子。為了纖兒的安全,我只得把她送到山莊。此時我才明白,現(xiàn)在的尹陌,連一份簡單的愛情都是奢求。我保護不了心愛的女人,這愛,深深的諷刺了我。可我更沒想到,我的師弟劍漠,竟會愛上她。我更沒想到的是,當纖兒知道我的苦心后,還是不能忘卻過往的種種,還是不能回到我身邊。我怎能不知,原諒他人容易,可難的是原諒自己。
師傅讓我不要苦苦糾纏與纖兒,可是誰能知道,我多想不去糾纏,可是我由不住的,是我的心……
被英巖的爪牙帶入了天牢,我以為英巖會由此而永遠不會讓我走出天牢。果然,我猜的不錯,當紅衣通知我遠在邊疆的鎮(zhèn)國大將軍蒙威班師回朝,并帶回與西域遞交的友好合作條約后,我就知道,英巖已經(jīng)開始行動了。他要借此來打擊我的勢力,一并鏟除向著我的官員。沒錯,他要清朝了!他終于還是忍不住了,在父王死后的第四年,他不惜和敵國合作,也要鏟除我!
在天牢里,到處都是他的暗衛(wèi),我萬萬沒有想到,他的動作竟會那么快,甚至沒有給我喘息的機會。各種酷刑用在我身上,就連平日里和我交好的幾位官員,都難免遇難。適時,我才通曉,我的“忠心”,我父王的承諾,都成為英巖要鏟除我的導火索。
已經(jīng)記不清在天牢里呆了幾日,陰暗的天牢連陽光都不愿眷顧。我被吊在墻上,衣服早已破損,身上到處是傷痕,臉上流的不知是汗水還是血水。在一陣打斗聲后,天牢的門被重重打開,接著便是廝殺的聲響。我知道,一定是師父來了。果然,劍漠一刀劈開鎖住我的鐵鏈,把我放在肩膀上,我已經(jīng)沒有力氣,只能依附著他。似乎從未動過怒的師父大開殺戒,到處都是叫喊聲、廝殺聲,天牢宛然成了人間地獄。最后在紅衣的帶領(lǐng)下,我們順利的從天牢的后門逃了出來。
后面發(fā)生的事情我不知道,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竟發(fā)現(xiàn)纖兒暈倒在我的床前。我不顧身上的傷痕,跳下床扶住了纖兒,身邊的劍漠身形一晃,最終收住了腳步。看著師父緊皺的眉頭,我就知道纖兒已經(jīng)知道了這發(fā)生的一切。
沒有聽從師父的安排,我執(zhí)意跑出了山莊。我是那么的了解她,當她得知真相后,定會選擇離開。我們都是一樣的人,可以忍受別人犯錯,卻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自己犯錯。在山下的路口,我攔住了正準備離開山莊的纖兒。
她還是要走,即使知道了我的苦心,還是那么堅決的要離開我。我怎能輕易放開她,我已經(jīng)失去她一次了,再也接受不了再一次失去的痛苦。在天牢的時候,我就想著,如果還能見到她,此生定不放開他的手。我激動的抓住她,終于扯開了傷口,疼痛襲上心口,我暈在纖兒的懷里。
父王曾對我說過,世上最難過的關(guān)就是情關(guān)。所以父王沒有稱王,為了額娘,父王做了一輩子的大將軍。而我……我終究沒有父王的氣魄。我背負的太多,父王的仇恨和我的仇恨,還有我那未出生的孩兒……我都要加倍的還在英巖身上。當纖兒再次拒絕我之后,我便下定了決心,我要稱王,我要奪回本屬于我們的尹家的江山,我要為父王報仇。這是父王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
師父知道后,長笑三聲,隨后竟流下了眼淚。這時我才知道,原來師父和父王一樣,都把重振尹家的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他們上一輩子不能違反的承諾,終于可以由我來打破。師父也終于把纏繞在我心里二十年的疑惑解開。
我的額娘,曾經(jīng)是風世王朝大將軍燕嚴逍的女兒。在一次游玩中,遇見了還是壽國大將軍的尹耀——也就是我的父王。他們一見傾心,互相許諾要永遠在一起。可是這事遭到燕嚴逍的反對,因為那時,風世太子——英巖看上了我額娘,并向燕嚴逍下聘定了日子,可這一切,我額娘都不知情。額娘被關(guān)在家里,父王在他們相識的地方等了七日,還是沒有等到,心灰意冷下父王回到了壽國。誰知那時,風世王朝已經(jīng)挑起了戰(zhàn)爭,父王為保家衛(wèi)國,奮然上了戰(zhàn)場。當額娘終于從家里逃出來后,已經(jīng)找不到父王了。額娘為了找到父王,便一人獨自前往壽國。作為大將軍的女兒,額娘從未出過家門,第一次離家前往遠在邊疆的壽國。而與此同時,燕嚴逍奉命前往戰(zhàn)場。額娘經(jīng)過重重阻礙,終于在戰(zhàn)場上找到了父王。父王感動之余,向額娘求婚,他們在戰(zhàn)場上成了親,并且有了我。那時父王已然知道燕嚴逍是額娘的爹爹,便向額娘保證絕不會傷害燕嚴逍。一次大戰(zhàn),雙方都卯足了勁,誓死要消滅對方。臨行之前,額娘哀求父王,一定不能傷害燕嚴逍,父王答應了。誰知那次戰(zhàn)爭,燕嚴逍得知了額娘在壽國軍隊里,全然不顧軍法,浴血奮戰(zhàn),父王頂著巨大壓力,節(jié)節(jié)敗退。當風世的軍隊快要打到壽國都城時,壽國國君竟然派人抓住了額娘,威脅父王此次戰(zhàn)役必須成功,否則便殺了額娘和肚里的我,以泄亡靈。父王為了救額娘,只得全力抵抗,風世軍隊經(jīng)不住父王訓練有素的親兵,戰(zhàn)爭終于迎來了反擊。
經(jīng)過幾日的戰(zhàn)斗,風世軍隊不但退出了壽國的邊城,還失去了幾座城池。壽國國君下令,要父王一舉消滅風世,如果失敗了,便殺了額娘。而此時,英巖也前往了風世的軍隊,與燕嚴逍一起商量對策。不幸的是,燕嚴逍自從知道額娘被壽國捉拿之后,憤怒之下引發(fā)了舊疾,已經(jīng)不能帶領(lǐng)軍隊了。而父王的親兵也順利的救走了額娘。可誰知在路途中,英巖派的人設(shè)下埋伏,帶走了額娘。當燕嚴逍看著已經(jīng)顯懷的額娘后,一口血噴出,再沒有醒來。英巖騙額娘說父王在他手里,逼迫額娘與他成了親。事后額娘知道上當后,已經(jīng)被英巖帶回了風世。風世國君派人與壽國國君達成和平政策,父王不得已班師回朝。可是父王再也找不到額娘了,派去風世打聽的侍衛(wèi)全部都沒有再回來過。
十個月后,風世派人將剛剛出生的我送回壽國。父王不信額娘會這樣拋下他,帶上我一同前往風世。那時,風世的國君已經(jīng)久病在床,英巖已經(jīng)被確認是下一任國君,而額娘也是下一任皇后。在英巖的宮殿里,父王為了見到額娘,便答應了英巖的所有條件。那時英巖已經(jīng)有了一統(tǒng)天下的野心,他的條件便是要父王派兵替他掃平所有小國,支持英巖成為天下唯一的君王,并要求父王永生不得爭奪皇位。而他自己也會答應放走額娘。可誰知,這都是英巖的陰謀,他娶額娘就是看上了燕嚴逍的親兵。放走額娘,也就意味著將風世大半的兵權(quán)拱手讓給父王。可那時父王為了額娘,已經(jīng)顧不上英巖的企圖。見到額娘后,父王才知道,他此生都無法帶走額娘。因為燕嚴逍的去世,額娘將所有的錯都怪在自己身上,把自己折磨的枯瘦如柴,積怨成疾。額娘要父王好好的照顧我,便讓父王離開了風世。雖然沒有帶走額娘,父王還是遵守了約定。他助英巖奪得天下,擁立英巖成為仁安的國君。而就在父王為了承諾掃平障礙時,額娘終于受不了病痛的折磨,用父王曾經(jīng)送給她自保的匕首,死在了軟塌上。仁安成立后,父王獨自來到額娘的墳前,用那枚匕首插入了心臟,倒在了額娘的碑前。
這是師父第一次說起我父王和額娘的過往,說完之后一陣唏噓。我從未想過,父王和額娘竟會有這樣的過往。小時候,我問過父王,額娘怎么不在我身邊,父王沉默許久,然后會指著天之南邊,說額娘在那邊,離我們很遠很遠,等我長大了就能看到。父王常年在外征戰(zhàn),我總是抱怨父王不疼我,把我一個人留在家里,而家里除了婢女,就沒有女眷。我從來沒有想過父王心里的疼,總是任性的要求父王多多陪陪我,父王真傻,他以為幫助英巖奪得江山,額娘就會回到他身邊。我陷入沉思,師父不動聲響的離開了房間。
原來,拆散父王和額娘的,就是英巖。讓額娘郁郁而終的,也是英巖。害的我從小就沒有額娘疼愛的,還是英巖。原來我們的仇恨,早在那時就筑成了。我終于明白了,父王不稱王的原因,都是中了英巖的詭計。想我曾經(jīng)還那么的忠心于他,現(xiàn)在想來,怎么對得起父王和額娘。現(xiàn)在知道還不算晚,我可以沒有后顧之憂的全力對抗他,為父王,為額娘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