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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狼人不成仙

第三章逃學見聞

第二天早晨,陽光透過窗戶曬到了天賜的身上,天賜轉過身,急忙起身,想起了堇紅姐姐曾經嘲笑自己上課遲到的話:太陽曬到屁股了才起床。若息在屋里叫道:“天賜,起來洗臉吧,該吃飯了。”

天賜穿好衣服,忙去拿了書包,快快地往外走。

“娘,今天要上學,該遲到了,就不吃飯了。”

天賜說完,拔腿就跑。

若息道:“這孩子……”

天賜按著記憶中去學堂的路跑去,頭發凌亂,跑了約莫一刻鐘才到,遠遠地就聽著有學生在念書,念的內容是:名之與實,猶形之與影也。德藝周厚,則名必善焉;容色姝麗,則影必美焉。今不修身而求令名于世者,猶貌甚惡而責妍影于鏡也……這篇課文天賜早知道了,是《顏氏家訓》里的一段。

教師是幾間木屋,做工還算工細,掩映在竹林中。

天賜快走到教室時反而不敢往前走了,他想著文夫子肯定又會劈頭蓋臉的責備,下面的同學等著看自己的好戲。天賜覺得腳步沉重,可無論如何還得走過去,天賜便輕手輕腳地往前走。

“喂,玉竹,你看窗外走路的是誰。”李富貴扯著玉竹的衣襟小聲地道。

“那不是易天賜嗎,這家伙又遲到了,這回有好戲看了,夫子肯定會對他發飆。”玉竹壓低聲音道。

易天賜躡手躡腳地走到教室門口,文夫子一轉頭便看見了他。易天賜滿頭虛汗,喘著大氣道:“夫子早。”

文夫子并沒有說什么,只說了聲:“進來吧。”

天賜見文夫子沒有責備自己,別說心中有多歡喜了,立馬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掏出書本,聽文夫子在書案前解析書本。

“堇紅,你弟弟這次走大運了,遲到了都沒被罰抄罰站。”堇紅身邊的一個女孩道。

“這還看不出來嗎,夫子昨天踩著天賜他爹的臉來建立起自己的榮譽,到現在心里還美滋滋的,哪會去責備天賜。”堇紅道。

文夫子是個不愛掉書袋的人,“之乎者也”是極少用的,就算有一點兒體會,也只對自己的學生講,在外人面前,他是極和藹近人的。可對待自己的學生卻有那么一星半點兒苛刻,因為他深信“教婦初來,教子嬰孩”的道理。大人們把孩子交付給了自己,他就要好好教育他們,正所謂“幼不教養,害死爹娘”。文夫子看上去有幾分斯文,但他并不孱弱,說起話來也是爺們兒氣十足。大部分學生對他都有幾分畏懼,只有幾個男孩不怕他,其中就有天賜,天賜雖然年紀小,但在學校里打架、爬樹、掏蜜蜂窩等他都干過,而且每次他都沖在前面。

“萬玉兒,你把方才念的書翻譯一下。”文夫子道。

“名和實,就像身體和影子。才高德厚的人一定會有一個好的名聲,長得漂亮的人一定會有一個漂亮的影子。如今那些不修身而想有一個好的名聲的人,就像一個長得極丑的人想在鏡子里看到自己美麗的身影……”

待萬玉兒說完,天賜便第一個拍手叫好,接著教室里的人也相繼拍手叫好。滿教室的人就數天賜拍手拍得最熱烈、叫得最起勁兒。萬玉兒坐了下來,聽了眾人的贊許,修得兩頰紅撲撲的,好似上等紅富士的皮。

“好,基本意思都講到了,若能舉個例子讓大家明白就更好了。”文夫子笑容可掬地道。

崔青見眾人都夸萬玉兒,便想起了昨日和易天賜斗嘴的話,心里泛起一陣妒忌,不禁舉起右手。

眾人都不回應,文夫子見崔青主動舉手,就讓他起來回答。

崔青道:“就拿易堇紅和易天賜兩姐弟來說吧,堇紅非常懂事,家人又有教養,長得漂亮,咱村里哪個不夸。她弟弟易天賜就不修身形了,打架、罵人什么事沒干過,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他還洋洋自得,這不是身懷惡德而求令名嗎?”

易天賜一聽崔青在損自己,也忙舉手,站起來道:“也像玉兒和崔青,玉兒她聰明漂亮,做事又有分寸,不卑不亢,大家都是知道的。哪像崔青,生個豬腰子臉還倒了,照鏡子怎么看都是小母豬像。夫子教育我們,男女之間三歲不同床,六歲不同案,十歲不同路,可聽說崔青還約了個男人去什么地方親熱呢。”

眾人聽到中間便想笑,只因天賜還在繼續講才忍住了,到天賜講完時,頓時哄堂大笑。

崔青羞人不成,反被人羞,覺得丟盡了臉,兩眼一紅,哭喪著臉往外跑,夫子攔也不聽。崔青徑直出了門,天賜坐在位子上有些不安起來,知道自己又闖了禍,只等著文夫子的裁處。

文夫子把書往案上一丟,大聲嚷道:“這是課堂,不是市井,不三不四的話能隨便講的嗎?易天賜,罰你在門外站兩個時辰。”

天賜整理好書包,一徑往門外走,站在了門外。

文夫子在教室里道:“去幾個女孩子看看崔青怎么樣了,最好讓她回來上課。”

堇紅站了起來,萬玉兒也跟著她出去了。到了門外,見天賜蹲在木臺階上,兩人忍不住搖頭笑了出來。天賜斜了她倆一眼,不去理她們。堇紅和萬玉兒順著竹林小徑走去,天賜一轉頭,她們已不見了蹤影。

天賜覺得文夫子忒不公允,明明是崔青損自己在先,自己只是自衛性地回擊,反而去叫人請她回來,自己卻在這里罰站。天賜越想越憤懣,怎么也咽不下去這口氣,蹲了一會兒,腿也酸了,腰也麻了,氣卻沒有消。天賜心想:老子偏不聽話,你讓我站,我便蹲,蹲累了,我便走。這樣想著,身體就跟著行動了。走了還不解氣,在地上抓一把黑泥,在臺階上寫道:“爺走了。”這下,氣消了一半,為了不讓人發現便從竹林里穿過去,三兩下就不見了身影。

堇紅和萬玉兒扶著崔青往教室走,到了竹林精舍旁,不見了天賜,只看到三個大字“爺走了”。堇紅干笑一聲,道:“我這個不懂事的弟弟啊。”說著便上前用腳跐掉了地上的字。

天賜不敢早早地回家,回得早了父母一定會盤詰,便一路向西走,三竄兩竄,到了大爸的房子下面,這里基本上都是蘆葦,這里便是蘆葦坡,天賜記得父親常說大哥家在蘆葦坡上面。坡上隔一段距離便有一籠茶樹,葉子綠得出油。蘆葦的上端已經開始出現白花了,白茫茫的一片非常好看。天賜走了這一大段距離,腿肚子脹脹的,早上又沒吃早飯,肚子早已咕咕作響。又累又餓,眼酸身乏,便揀了個偏僻的地方,枕著書包睡著了。睡了大半天,隱隱約約覺得有什么東西在身上爬,猛可地,似一根針扎在了脖子上,天賜驚醒,手往脖子上摸,霎時起了一個小包,手捺住了在脖子上跑的東西,抓下來一看,是一只螞蟻。天賜狠狠地把那只螞蟻捏成碎末。一看身上,許多螞蟻都在衣服上亂竄。天賜慌促地撣衣服,試圖拍掉身上的螞蟻,又一看地下,書包上也有不少螞蟻,剛才自己睡的地方壓根兒就是一個螞蟻窩。天賜提著書包就走開,細細地挑了一個沒蟲子的地方,脫掉衣服,使勁兒地甩,直到一只螞蟻也沒有。這一招果然管用,螞蟻都被甩掉了。天賜終于松了口氣,都怪自己困的時候沒選好地兒,惹得螞蟻起了公憤。

“姐,今天天賜和咱村里的一個女孩子在課堂上針鋒相對,天賜把那女孩子說哭了,當時的場面別提有多打趣了。”天賜聽這話時堇紅說的。

“你看你怎么做姐姐的,天賜還是個孩子你個做姐姐的應該多開導開導他,幫助他。”一個柔和的聲音道。這聲音雖不常聽,天賜卻也記得,這一定是大姐姐堇萱了。

“姐,我怎么沒幫他。他在教室前罰站,站得不樂意了,寫了‘爺走了’三個字,是我幫他擦掉的。否則讓夫子看見,一定會告訴幺爸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天賜他爸的脾氣,讓他知道,天賜又得遭殃了。”堇紅一邊笑意盈盈地說道。

天賜聽得不甚清楚,從草叢里走出來。天賜只管往路上走,誰知驚起了一只兔子,兔子一見人便往坡上跑。天賜見兔子近在咫尺,便撲上去,誰料那兔子上坡的技藝太過高超,天賜終于體驗了“靜若處子,動若脫兔”的感受。兔子不斷跑,天賜就不斷追。

“姐,下面的茅草在動,好像有什么東西,不會是野豬吧。”堇紅指著下面有蘆葦晃動的一片地方道,兩只眼睛既好奇又有些害怕。

“好像有人。”

堇紅起身,走到場院的一邊看了又看,忍不住大聲笑了出來,一邊向堇萱招手,一邊道:“姐,你過來看呀,那個人是天賜,他好像在追什么東西。”

天賜一直朝坡上跑,離坡上的莊院越來越近。堇紅的笑聲被天賜聽到,不過他并不在意,繼續追那只兔子。那兔子在亂草叢中步如飛箭,把天賜累得滿頭大汗,天賜的頭腦中閃過一句話:人善坡下走,兔善坡上爬。要是能在兔子的上面,那只兔子往下跑一定栽幾個跟頭,到時候就可以撿一只暈兔子。沒想到追到離莊院只有幾步路的距離時,那兔子鉆進了洞里。天賜沒法,氣得用土把兔子洞埋了。堇紅和堇萱兩姐妹看到都笑得直打哈哈,尤其是堇紅,笑得前仰后合。堇萱畢竟年紀大些,比堇紅更有涵養些,笑起來貝齒并不外漏。

“天賜,上來玩吧,姐家養得有兔子,你要的話可以送你一只。”堇紅忍住笑聲道。

“不,我不喜歡家兔子,家兔子又呆又笨,只知道吃。我就要剛才追的那只,多活潑乖巧,我就喜歡那樣的。”天賜道。

堇萱一看天賜亂發污面,便向天賜招手道:“天賜,上來吧,把臉洗一下,你看你整的。”

“大爸在家嗎?”天賜放不下這個顧慮,有三分畏懼地道,“如果他在,我就不來了。”

堇萱看天賜害怕的樣子,愈加覺得這個弟弟可愛,不光是他那張清秀的臉,還有他說話做事的樣子,道:“你大爸出去談生意了,要晚上才能回來,你大可以放心的。”

“那我就上來了啊,堇萱姐姐。”天賜慢慢地走上來,莊院的周圍除了大門前都圍有籬笆,天賜準備從籬笆上翻過去。堇萱忙阻止住了他,讓他從籬笆門進來。

“天賜,你早上逃課了,還寫了那么大不敬的三個字,文夫子都看見了,說明天上課一定要懲治你,還要告訴幺爸呢,看你到時候怎么辦。”堇紅笑不可支,故意夸張地道。

天賜劍眉一揚,撅起嘴唇道:“告就告,我一人做事一人當,頂多申斥我幾句,反正不會再屁股開花。爹已經向娘保證過了,不再打我了。”

“哎呀,天賜,你進步不少了嘛,想你剛入學那會兒,你逃學的時候,只要一說知會你爸爸,你就哭得跟個淚人似的,好讓人心疼啊。”堇紅一臉壞笑,打趣地道。

“你別說我,你不也逃過學嘛,聽說你還跪了兩個時辰呢。”

“你聽誰說的,就算是,那時我也還小,不像你,這么大了還逃學。”

堇萱見姐弟兩個爭得不可開交,便上來解勸道:“你們倆別爭了,親姐弟的別傷了和氣。”

堇紅見姐姐這樣說,才住了口,天賜也停口。雖然兩人爭論,但彼此臉上都面有豫色。堇紅道:“天賜,大概你沒吃飯吧。我們家飯快做好了,就在我家吃飯吧。”

天賜自幼就受到父親的教育,易子德也說“人情有所不受,恩愛有所不加”。天賜早上沒吃早飯,又跑了這一大斷路,這一刻自己確實餓了,便忸怩地道:“這——這不好吧。”

“堇紅,你去弄一大盆溫水來。”堇萱鄭重其事地道。

“要水做什么?”

“你們夫子不是教過你們‘衣冠不整,不可餐飲’嗎,你看天賜這樣狼狽,先讓他洗個澡再吃飯。”堇萱道。

堇紅立馬立馬朝屋里走去,天賜朝他走進去的地方看去,大門的上方有一個匾,匾上“聚財莊”三個字分外顯目。堇紅從屋里拿出一個盆子來放到場院里,又拎了兩壺水過來,一壺冷水,一壺熱水,都往盆里倒了一些,冷熱調和,盆里的水既不冷又不燙。

堇萱用手摸了一下盆中的水,很溫,便道:“天賜,把鞋子、衣服都脫了,洗個澡吧。”

天賜立馬脫了鞋和衣服,站在盆子里,不敢把水往身上澆。頭頂的太陽頗為毒辣,背上的肉被烤得發燙。堇萱拿了條毛巾,讓天賜蹲下,給毛巾蘸了些水,在天賜的背上搓了幾下。天賜蹲在盆子里,一陣微風吹來,背上冰涼了一大片,往莊前一看,梨樹上結了許多青色的小梨子。天賜問道:“堇萱姐姐,你們怎么在門前鐘梨樹,這不好哇。”

“怎么不好。”堇萱擦拭著天賜瘦小的身軀,道,“快站起來。”

天賜站起來,堇萱把他的身體擦了個遍。天賜的雙腿直打顫,冰涼襲了全身。天賜忍著冷道:“不是說‘前不種梨,后不種桑,中間可種些瓜秧’嗎?”

“這又是為什么?”

天賜道:“我聽爸說,梨,離也;桑,喪也。這樣會不吉祥的。”

堇萱一邊給天賜擦身體,一邊道:“這些都是書生歪論,幺爸是個讀書人,懂得越多,忌諱也就越多。像我們書讀得少的,就沒那么多忌諱了。”

“堇紅,去把天賜的衣服抖抖,另外再去把臉盆也拿來。”堇萱又道。

堇紅拿了天賜的衣服抖了抖,把衣服上的灰塵都抖掉了。天賜洗好澡,穿好衣服,堇紅又端了一盆水,堇萱幫天賜洗了頭發和臉。天賜的頭發一會兒就被太陽曬干了,依舊用一條藍色的絲帶綁好。

“嗯,果然比剛才好看多了,真是一個帥哥胚子。”堇紅戲謔地道。

“好了,天賜,準備吃飯吧。”堇萱道。

天賜準備進屋,走了兩步,后面堇紅喊道:“瘦猴子,來幫姐姐抬水,洗個澡用這大一盆水。”

在別人家里受到特殊的待遇總讓人覺得受之有愧,天賜不好推卻,轉身欲回。堇萱拉住天賜對堇紅道:“你把水倒在地上就行了,太陽這么大,一會兒會干的。”

堇紅依照姐姐的話把水倒在地上,地上頓時濕了老大一片。堇紅又收拾了盆子等一應用品。天賜跟著堇萱姐姐朝聚財莊的大門走去,進到里面,不禁驚嘆一番。大爸不愧是花香村的一大豪富,家里的家具也極考究。靠近大門是個客廳,兩排椅子靠墻而立,椅子上鋪了綢子,天賜知道這樣大好的布料在自己家一定是要做衣服的。兩排椅子中間又有兩排椅子向背而立,相向的椅子中間每隔一米就放有一個桌子。地上鋪的是花紋各異的地毯,地毯上的花紋一看就是繡出來的,繡工還算精細。

天賜在門口瞅了瞅里面,亮堂堂的一大間房屋,一應事物都很講究,天賜在門外跺了跺腳。堇紅走過來道:“你把鞋子脫了不就得了嗎,真沒一點兒常識。”

堇萱瞪了堇紅幾眼,道:“怎么說話的,天賜是沒來過咱家,不知道家中的規矩。”

堇紅被瞪得理屈,便自己也脫了鞋和天賜一起進去了。天賜進到了裝飾得如此豪華的一間屋子倒有了幾分尷尬,行動有些局促起來。堇紅覺察到天賜沒有在外面那么自在,又見他在屋里東看西望的,心里忍不住想:真是個土包子,一點兒世面都沒見過。

墻上的一幅畫把天賜吸引住了,這幅畫畫得有反常理。天賜仔細看,畫的是一只大魚被魚鉤鉤住,一人拉釣魚竿,反而被魚拉入了水中,畫得俳諧幽默。畫的右上方還有一首小詩:

都道人釣魚,哪知魚釣人。

看似得便宜,其實失便宜。

正在天賜著迷于這幅畫時,堇萱坐在椅子上道:“天賜,堇紅,吃飯吧。”

天賜走了過去,堇萱讓他在對面坐下,堇紅挨著天賜坐了。不多時,一個女傭人端來三樣菜,兩葷一素,盛菜的盤子是銀的,筷子是竹子做的,一端刻有圖案。三人揀了幾箸菜,又一個女傭人端來幾碗香噴噴的米飯。天賜細看那盛飯用的碗,青瓷做的,碗邊有各式各樣的花卉圖案。吃飯能用上這樣好的碗,在花香村不會超過十戶人家。堇萱只顧給對面的兩姐弟夾菜,自己倒沒怎么吃。天賜聽父親說過,在別人家吃飯千萬不能像那些傖夫,吃飯的時候把盤子翻騰得底朝天。一定要逐層夾菜,才會顯得有教養。天賜真的有些餓了,便只顧馕飯,一口氣一碗飯便進了肚子里。堇萱見天賜吃得快,便對傭人道:“張媽,再來盛一碗。”

張媽過來拿了天賜的碗,準備再去盛一碗。堇紅也沒怎么吃,看著天賜胃口那么好,便逗趣地道:“天賜,你這么能吃,怎么也不發胖。姐要是像你一樣就好了,也不用天天省著飯來保持身材了。”

天賜道:“怎么,你們女孩子都是靠省飯以求苗條嗎?怪不得淫雨他們說‘苗條淑女,君子好逑’。苗條又怎么樣,又不能當飯吃。你看看人家玉兒,從沒說省吃的,身材不也跟你一樣苗條嗎?”

堇紅臉上的壞笑再度浮現,道:“早上在課堂上你表揚萬玉兒,現在又夸她,你左一個玉兒,右一個玉兒,不會是喜歡上她了吧。只要你點一下頭,姐姐幫你撮合一下。說實話,那個萬玉兒人還真好,長得漂亮,又聰明伶俐,就是有點冷漠,好多男孩都喜歡她的。你要是不先表白,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玉兒她是個隨便的人嗎?”天賜的臉上泛出一絲紅,但這點兒害羞的表情很快就被他的傲慢所掩蓋,嘴巴一撅,道,“我爹娘說了,十六歲之前不許和女孩曖昧,我聽爸和媽的。”

“哎呀,還害羞了。真是少見,逃學大王竟然會害羞。”堇紅笑得快把嘴里的飯菜都吐出來了。

天賜劍眉一撇,道:“誰害羞了,我只是怕你亂說,我才辯解的。”

堇紅吞了一口飯,又道:“別裝了,喜歡就喜歡嘛,還不承認,口是心非的,女孩子最不喜歡這樣的男孩子了。”

“就算我喜歡她,畢竟我們倆還小嘛,屁事不懂,能有個什么結果。”天賜翻了個白眼道。

堇萱聽著姐弟兩個一遞一聲,說得詼諧,笑不漏齒地道:“這倒說得蠻有道理的,你要是喜歡她,就多多幫助她,保護她,別讓她受傷害。”

天賜又扒完了碗里的飯,道:“這正是我所想的,只要我上心,天若有心必玉成。”

堇萱見弟弟吃完了,道:“天賜,吃飽了嗎,要不要再來一碗。”

天賜估計了一下肚子里的分量,大概有七八分飽了,記得上次在家里吃了個十分飽,結果肚子脹得難受,便道:“吃飽了,姐家的飯菜真好吃,如果肚子允許的話,我還想再吃一大碗。”

堇紅看天賜說話的樣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俗話說‘久吃自家粱與肉,不若別家一碗羹’,你自家的飯菜都吃膩了,今天換了口味,當然覺得好吃了,也難怪你把飯都吃到臉上去了。”

天賜急忙用手在臉上摸,在鼻子附近摸到了一粒米,趕緊把米放到桌子上。堇紅和堇萱見狀都笑了,堇萱見天賜吃得滿嘴是油,便掏出手帕,遞給天賜。天賜明白她的意思,這樣的動作母親也做過很多次了,接過手帕擦了擦嘴,過后說了聲:“謝謝姐姐。”又遞給了堇萱。

堇萱接了手帕,三兩口扒完了碗里剩余不多的飯。堇紅為身材計,早已放碗停箸。三人吃完。女傭人上前端走碗筷,擦了桌子。天賜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堇萱和堇紅看見倒笑了,兩姐妹都愛笑,可笑的神態卻迥然不同,堇紅一笑便白齒外漏,而堇萱卻是笑不漏齒。堇萱笑起來還有兩個酒窩。堇紅的牙齒長得很齊整,曾有人稱它做“竹根齒”。雖然堇萱笑不漏齒,但并非因為牙齒難看,她的牙齒甚至比堇紅的還要規整,人們稱他叫“小豆齒”。天賜的笑綜合了兩個姐姐的特點,有時暴齒在外,有時牙齒內斂,唯獨缺了兩個酒窩。但天賜在換牙期間,牙齒雖然也很整齊劃一,卻少了一顆大門牙,一說話便漏風。天賜吃完飯,坐了一會兒。三人也沒說什么話,天賜便想走。堇紅猛可地想到了什么,道:“天賜,放學的時候夫子見你不在,是又慌又憤,他肯定通知你爸爸了。幺爸幺媽現在肯定在找你,你要是這么莽撞地回去,肯定要倒霉,你爸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天賜一聽,怔在了原地,心里有幾分害怕,慌得說話都快得像跑馬,道:“那怎么辦?”

“天賜,我送你回去吧。”堇萱撐著椅子站起身來面不帶笑地道,“正好我也要出去,我就說我帶你去大爸的家玩了一回,幺爸應該不會為難你的。你爸不是和你媽立了約,不打你了嗎。”

天賜耷拉著腦袋道:“謝謝堇萱姐姐。”

“走吧。”堇萱催促天賜出門。

“我也要跟姐姐一起去。”堇紅站起身來道。

“你就在莊上等爸爸回來吧,我送完天賜回家就要到你姐夫那兒去。你要是跟著去,我還得費心送你回來。”堇萱道。

堇紅碰了灰,有些不稱意,便起身送天賜和堇萱,直送到場院的盡頭,看著姐姐和天賜下了蘆葦坡,大聲叫道:“姐,天賜,慢走啊。”

堇萱向她招手,示意她回去。天賜此時只想著回去后的情況,在心中想了許多場景,根本沒工夫去回應堇紅。倒是堇萱拍拍弟弟的肩,道:“天賜,姐在跟你道別呢,快跟姐姐說再見。”

天賜反應過來,向著坡上的堇紅道:“堇紅姐姐再見。”

天賜說得很吃力,幾乎是聲嘶力竭。堇紅聽見,笑得開了花。堇萱和天賜轉過山脊,樹便多了起來,地上的陳年葉子堆得很厚,小徑兩旁的草蔥蘢得遮住了道路。天賜在前面撥開草前行,他很怕遇見蛇,所以每走一步都用眼睛仔細察看,就這般提心吊膽地走了一截路,這路不是很長,但對于天賜來說是走了很長的一段路了。終于走完了亂草蓋路的樹林,接下來映入眼簾的便是成片成片的土地。土地的中間有一條路和樹林里的小徑接上。堇萱和天賜走到地中間,見村里幾個人在地里擺弄莊稼,忽的一位婦女道:“堇萱,那是你弟弟易天賜吧。”

天賜抬起頭,忙搶著回答道:“我就是易天賜,找我有什么事嗎?”

“你爸媽正在找你,都找了老半天了,急得都滿頭大汗了。”婦女道。

易天賜一聽,想這回肯定完蛋了,母親也不會再保自己了,心越想越害怕。堇萱先向那位婦女道:“李大嬸,他在他大爸家玩,我這就送他回去。”又見天賜一臉沮喪,就低下頭對天賜道:“天賜,知道怕就對了。我這次可以向你爸媽說項,但是你要保證下次一定不能逃學了。”

天賜低著腦袋,點了點頭,道:“嗯,嗯。”

回到村里,墻上貼了夜巡名單,紅紙黑子,列了老長的一串名字,非常醒目。

“令瑜二十八巡夜。”堇萱非常小聲地道。

天賜的耳朵非常尖,他不禁問道:“令瑜是誰?”

“你姐夫呀。”堇萱面有喜色地道,“小孩子別多問,走吧。”

“爸爸啥時候夜巡。”天賜踮起腳來看看紅紙上的字,道,“姐,幫我看一下。”

堇萱用手在紙上點了一下,道:“幺爸二十七巡夜。”

“二十七,還有十天呢。”天賜自言自語道。

天賜和堇萱一路走來,果然村里往來人多的地方都貼有夜巡名單,顯然這件事引起了村民的關注,也可以看出村民遭受的損失不小。

“天賜,你跑哪兒去了,你爸、你媽還有文夫子找了你好久都沒找到,還以為你被拐騙了呢。”

天賜一聽聲音便知是萬玉兒,轉身對著他,道:“玉兒,你怎么來了,我這么大人怎么會被拐騙呢?”天賜抓了抓腦袋,一臉羞澀地笑著,雙眼緊緊盯著萬玉兒。

“天賜,你說的是,像你這樣的,就算是送人,也沒人敢要啊。”玉兒笑著道。她笑的時候和堇萱一樣,兩個酒窩像石投清水一樣輕輕泛開來。

“玉兒,怎么說話的呢。”天賜皺著眉頭道。

堇萱把玉兒上下打量了一番,果然是聰明可愛,難怪弟弟對她心儀。堇萱一手扶著一個孩子,道:“走,我們找天賜的父母去。”

玉兒緩啟丹唇道:“大姐,我娘找我有事,我就不去了。”

說完玉兒就走了,天賜說了聲“再見”。

天賜和姐姐堇萱一徑向前走,經過一段篁林小路,這是天賜再熟悉不過的路徑了,前面就是家,但天賜此刻有點兒邁不開腳,不敢回家卻不得不回。易子德夫婦早已在門口延頸企盼了,見堇萱和天賜走來,高興得邁開大步來迎接。一相逢,若息喜極而泣,摸著天賜的臉道:“你跑哪兒去了,媽媽都快急死了,警告你啊,下次可不能再這樣逃學了。”

易子德看了看堇萱,笑道:“堇萱,謝謝你把天賜送回來,到屋里坐會兒吧。”

易子德隨即又看看天賜,面色一冷,一股無名之火驟然燃起,撿起路邊的一根竹棍,惡狠狠地道:“天賜,你逃學到哪兒去了,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天賜瞥了一眼父親那恝然的臉,兇惡得像要吃了自己,便低下頭,兩滴淚珠噙在眼里。

堇萱道:“幺爸,天賜只是跑到他大爸家去玩了,并沒有做什么大惡不赦的事情,并且他已經保證不再逃學了。”

“保證,他早就向我保證了。這次不收拾他,下次難免會再犯。”易子德舉起竹棍就朝天賜打去。

天賜并沒有躲,在爸爸面前他也不敢躲,便任憑竹棍在身上大了幾下,幾次鉆心的疼痛從打的部位直傳遍了全身。若息看易子德下手重得很,絲毫沒有留情,兒子又不閃躲,心中不禁心疼起天賜。若息道:“別打了,天賜他知道錯了。”

“逃學,我讓你逃。”從現在易子德粗暴的動作和語言來看,他絕對不像一個斯斯文文的讀書人。

易子德打得不解恨,更加打得用力。天賜眼里的淚珠劃出了眼眶。若息心疼得有些看不下去了,便用身體掩護著天賜。易子德打哪,若息便用身體掩護哪。易子德平時不發脾氣,對人也極好,但在教育兒子的問題上,卻舍得暴漏他兇惡得本性。

“哼,我看你護他到什么時候,慣出他這么個壞德性。小時不教,大了不肖。”易子德把竹棍往路邊一撂,氣得甩手朝屋里走去。

若息撩起天賜的衣服,身上幾條烏杠在皮肉上顯現出來。若息心疼地道:“這個死東西,打得這樣狠。”若息不由得滑落了兩顆淚水,低下眉頭來看看天賜,見他面有痛苦的神情,愈加心疼起來。

堇萱看著這一切,也不好上去勸任何一方,便道:“幺媽,我走了啊。”

若息想留她坐一會兒,堇萱執意不肯。母子倆看著堇萱離開,才轉身回屋。

圣手偷花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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