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冤前輩陡起的一點兒殺機在自我的嘲諷中化為烏有,他把那幅畫給了天賜,道:“小子,前輩奉勸你一句,千萬不要把這東西擺露在人前,也不要讓自己沐浴在月光之下,否則你會自取其咎的,誰也幫不了你。”
天賜把畫揣進了衣服中,弓腰控背地道:“前輩教育得是,晚輩遵依便是。”
萬冤又道:“剛才我聽到上面像山崩地震一般,可是那頭狻猊巨獸過來了?”
千尋忙答道:“剛才是有一只巨獸在追我們,敢莫就是前輩說的狻猊?”
萬冤驚訝道:“你兩個命倒大,以你兩個的功力絕不是那只狻猊巨獸的對手,能從它的嘴里逃出來,你兩個不知道是走了哪門子的運氣。”
天賜聽到前輩說出了這個巨獸的名字,頓時就來了興趣,道:“前輩說這只巨獸就是狻猊?我們怎么不知道,前輩是如何曉得的。”
萬冤笑著道:“想昔年我從鐘離愁那里得到了一本書,書名叫《異獸志》,里面就提到過這狻猊巨獸,我記得那上面是這樣寫的:龍生九子,一曰狻猊。巨獸狻猊,大者如山,嗜睡,善直行,喜暗淵,食枯木,其角嶷嶷,耳不善聞,鼻息若風,聲如雷鳴,身堅似鐵,常與食人蜂為友,并相攻敵。”
千尋也曾在父親那里讀過《異物志》,誰想今日又來個《異獸志》,她禁不住問道:“莫成這《異獸志》的作者便是太古半仙人圣手偷花?”
萬冤又是驚愕,道:“你個小女孩怎么知道,這可是不世出的奇書呀?這個半仙人共著有三部奇書,分別是:《異獸志》、《異物志》、《異人志》,那里面記錄了當時天下間的奇異物種,可惜這些異人異物和異獸大都已經滅絕了,能存留在現在的,也就那么幾種。”
千尋道:“我爹在一位前輩那里得到了一本《異物志》,我看過,聽前輩剛才說《異獸志》,我覺得兩個名字有些相像,所以就胡亂猜測得。”
天賜聽了前輩的話后,把剛才遇到的巨獸細想了一遍,難怪自己用氣劍砍那只巨獸都沒有反應,早知它只擅長直行,剛才要是忽左忽右地逃,倒省去了不少的精力,還有那些巨蜂應該就是萬冤前輩所說的“食人蜂”了吧。天賜道:“那巨獸再怎么身堅似鐵,不也被上面的惡鬼給吃得血都不剩一滴。”
萬冤道:“你小子省得什么,這些惡鬼可不是一般的鬼,它們可是‘暗尸陰魂’,再厲害的動物見到它們也會立時斃命的,正如有人所言‘饒你堅似鐵,吸干你的血’。”萬冤停頓了一會兒,又想起了什么,道:“你們兩個是怎么逃出來的,你們倆的武功恐怕還抵御不了暗尸陰魂的侵襲。”
千尋和天賜也搞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千尋心里明白這些惡鬼怕的不是自己,而是天賜,因為剛才天賜不在他身邊的時候,那些惡鬼竟飛來咬自己。
“哎喲。”萬冤拍了拍腦袋,他的雙手被鐵鏈鎖著,這一拍帶動了鐵環響,“啷當啷當”地響個不住,萬冤道,“我怎么忘了,你本是萬陰之軀,是天下第一等的陰性軀殼,那些暗尸陰魂最怕的就是這個了。”
天賜不知道他在說什么,只覺得說的就是自己。千尋也聽得似懂非懂,聽他剛才說出了一個人名,便問道:“師叔祖,你剛才說的鐘離愁是個什么人物?”
“鐘離愁是我昔年的一個朋友,他是天地盟里的人物,武功高深莫測,雖然性格有些乖張,卻和我相處得很是要好。”萬冤又拍了拍腦袋,道,“哎呀,我怎么把這些話都說了,你們倆一個個小小年紀,哪里會知道,給你們說了也是白說。”
天賜再一次聽到天地盟三個字,又見這位前輩都如此夸贊里面的人物,求知欲不禁一下子上升到了九天上,問道:“既然你和那位人物那么要好,他怎么不來就你呢。”
“說得有理,為什么他不來救我呢?”萬冤再次拍了怕腦袋,道,“你看我這什么記性,這萬靈同淵原先就是天地盟的一個根據地,自從祖師爺來這里后,他們才搬走的,那時候,天地盟里的人就發過狠誓,從此不再來萬靈同淵。”
天賜聽到這里,便想到了自己剛掉入這里時和師姐一起見到的那個石碑,那些字顯然是人所鏤刻的上去的,天賜忍不住問道:“前輩可知道‘皿上日月’是何意?”
萬冤大睜著雙眼,道:“你這小子怎么會知道這四個字,皿上面有日月兩個字恰好是個‘盟’字,這是天地盟內的通用字碼,門內每個人的衣服上都有這四個字。”
天賜急待再問,不期千尋先開了口,道:“那前輩可知‘天地大仁,而萬物自相芻狗’是什么意思?”
萬冤把這兩個人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很是不相信這兩個年級如此小的一對男女竟然知道得這么多,便問道:“你兩個從哪里知道這些經典奇句的。”
千尋把天賜拉了拉,顯然是不想讓天賜來回答這些問題,千尋便道:“之前我們經過了不知道什么地方,看見一個丈把高的石碑,上面就寫了這些字,我們搞不明白,所以才來問前輩的。”
“這句話的具體意義其實我也搞不懂,但是我知道這一定和天地盟有著巨大干系,并且和我們道家搞不好也有掛系,‘道家雙圣’中有一位前輩曾說過一句話:‘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你剛才說的那句話想必就是出自雙圣中的那位前輩之口,看這表面上的意思,我倒是更加覺得你們說的那句話更符合實際。”萬冤捋了捋頷下亂蓬蓬的髭髯道。
兩人和萬冤聊了很多話題,這位前輩果然是和藹近人,還隱隱約約地有幾分孩子氣,他雖然一副腌臜模樣,身上也有異味,可兩個人并不敢有絲毫的嫌棄他。在這位前輩身旁,他倆膽子都漸漸大了起來。兩人也不知道在這底下多長時間了,千尋心里一放松,身上的疲倦和困意都涌了上來。千尋走到天賜身旁,也沒經天賜允許把腦袋靠在天賜的肩膀上,乜斜著雙眼打瞌睡。天賜便任憑她怎么靠,只是不出聲,其實他自己也很困,終究想到自己是個男子,不能和師姐這個外表堅強內心柔弱的女子相比對。
末了,千尋竟然真的睡著了,從肩膀上滑到了天賜的雙腿上,可以聽到她細微的呼吸聲。眼前有這個前輩看著,這一幕真是讓天賜難堪極了,可是他卻沒有把千尋弄醒,也沒有把她的身體移開,任師姐怎么壓在自己的腿上。
萬冤把兩人的一系列動作看得一清二楚,道:“天賜,敢莫是這位女子對你有幾分好感?”
天賜面上一羞,道:“前輩別開玩笑了,我們只是純粹的師姐弟關系,況且她又是師傅唯一的女兒,我一個平凡人家的孩子,哪敢高攀。”
萬冤驟嘆一聲,道:“你這人也真是不爽快,你師姐如此嬌俏可愛,你怎么可能不動心。常言道‘侯門多褦襶,貧家出英雄’,古往今來的英雄好漢哪一個不是從泥地階層爬起來的,我剛才捏住你的時候,早試探出你的武功,你小子恐怕已經練到了我落花門的無上武學——萬陰玉華訣上了。你這樣的年紀,當今世界又有幾個有你這般修為的。就算是無為道宗里頭古劍玄那二毛子在你這般年輕的時候,也不過只有你的修為。”
天賜道:“以前輩的武功不會連這個鐵索都掙不開吧,你怎么就甘心被囚禁在這種地方?”
萬冤頓時怒從心上起,道:“這不都是拜睢不義那老奸鬼所賜,那老奸鬼和我比武輸了,就一直耿耿于懷。我這個人神神道道地慣了,我就和魔教的‘吞腥長老’說了幾句話,他硬是在掌門面前說我跟魔教串通勾結。也怪‘盛英真人’那老頭糊涂,也不調查一下就把我幽囚于此處,還封了我體內大部分的穴道,當時搞得我動都動不了,幸虧我學了一些移宮換穴的武功,暗自把穴道移了位,身體這才可以勉強動一動,只可惜我大部分武功都被封住了。剛才聽你們說我的冤屈得到了平凡,盛英那老頭也不來救我一救,想必是死了吧。”
天賜聽了,驚愕得不得了,全身大部分穴位都被封了還有這么高的武功,那這位前輩的實力可真的是匪夷所思了。天賜欽敬得不得了,要是師姐不在自己的腿上睡著,他一定納頭便拜。
天賜道:“就算以前輩現在的武功要掙脫鐵索也應該不是什么問題吧。”
萬冤看著眼前這小子滿眼的崇敬之意,想他也是沒見過什么大世面的人,這小子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便對他嫣然一笑,緊緊地打量了天賜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