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賜的眼神落了空,回廊里的燈籠如一串串嬌艷的花兒。天賜轉過頭,山風吹得周圍的一片竹林嘩啦啦響。天賜掠了掠額前被風吹散的青絲,推開門,走了進去,把那碗油燈點上,油燈的光芒比剩余的天色要明亮了許多。天賜靜靜地坐在床沿上,心情還是和四年前初到易苑時的一樣,只是此刻他牽掛的是兩個地方了,他甚至后悔來無為山了,在易苑里住著多舒服。不知道爹娘怎么樣了,這四年來他們是不是一直都在念叨著自己。
突然,一聲清脆的鳥鳴聲想起,天賜朝百葉窗外瞅了瞅,一只鳥兒一蹬竹枝,恰恰飛入屋內,落在了天賜的肩膀上。天賜仔細一看,這不是百靈兒嗎,便摸了摸它頭上的小冠。百靈兒見到主人,立馬跳到天賜的頭上,用嘴唇在天賜的頭上啄來啄去,仿佛天賜的頭上有蟲子似的。才一小會兒,天賜的頭發就亂蓬蓬的,真像一個鳥窩。幸喜這只鳥兒知道輕重,不至于弄得天賜害疼。天賜把百靈兒拿到床上,百靈兒在床上跳來跳去,歡騰不止。
“咝咝……”,這如細絲一般的聲音從間壁傳來,一股強大的氣流伴隨著這聲音溢到天賜這邊來,這股氣流有些微吸引力,直有把東西往那邊吸引的感覺,柜子上油燈的火苗微微朝西邊飄去。百靈兒早發現了異樣,匍匐在主人的大腿邊上一動也不動。漸漸地還有一絲絲血腥氣息傳來,讓人聞之而發噦。
這股氣流憑空而生,又憑空而滅,顯然不是自然之力而造成的,一定是人修煉術法而引起的。但是在這道門圣地,又有誰敢修煉這等詭異的邪術。天賜立刻御起功力,抵抗邪術所引起的不適,果然好了許多,只是那股無名的氣流遇氣而走、遇物而斜。“哐當”一聲窗戶被關上,天賜轉頭一看,原來是百靈兒朝外面飛,撞到了支撐窗戶的木棍。
過了很久很久,從隔壁傳來的氣流陡然消失,血腥之氣也十去八九,天賜這才放下心來,慢慢運起功力復習之前學會的武功,一路練下來都沒有什么困難,只是練到萬陰玉華訣的時候便寸步難行,甚而體內被汲引出來的真氣反噬自己的身體,并且不知道身體里從哪里來的力量,把萬陰玉華訣所發揮的無上力道所阻斷,每每練到肯綮處,便如烏云遮日,硬生生把力量的來源切斷。
這一晚,天賜又練到了二更天,早晨,陽光灑在了他的牙床上,他誤以為自己還在易苑,睡多久都沒問題。屋外熙熙攘攘的人聲都沒法弄醒他,反而使得他的睡意更加濃烈。眾人吃罷飯都去練功了,直到點卯時沒見到昨天剛來的那個弟子,武末道長道:“你們可知道昨日新來的那個弟子如今在何處?”
眾人都不則聲,武末不禁大為生氣,自己的師兄弟們給自己氣受也就算了,怎么一個新來的弟子也這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若不給他點兒顏色瞧瞧,他是不知道自己的厲害。武末聳了聳受人肩,沉著一張臉,道:“哪兩個人愿意去把他找來,就算是抬也要把他抬過來。”
魯有忌當先一步,道:“師傅,不如我和蔡師弟去把他叫來。”
武末長袖一揮,道:“你們快去吧。”
魯有忌和另一名弟子走了出去,一徑朝天賜的房間走去,二人推開門,見天賜斜躺在床上,睡得正酣。魯有忌嘴角閃過一抹淺笑,二話不說,把冰錐劍插向了天賜的臀部,幸好有劍鞘,不然天賜就非死即傷了。那位蔡師弟也和魯有忌一般動作,把劍插向了天賜的背部。兩人就這么輕輕單手一抬,天賜便被橫擔在半空中,天賜這樣都醒不過來,難怪以前在易苑可以睡到吃中午飯才起床。
魯有忌健步如飛,生怕天賜突然醒過來,以免看不成這場好戲。不久,二人把天賜抬到了眾人練武的地方,眾人看到天賜睡的那個樣子,頓時絕倒了一大片。武末道長氣得兩眼怒色,這個徒弟也忒不給自己面子了,平時練功,哪個徒弟敢不來。武末走到天賜身前,把天賜扶起來,右手一爪抓在他的肩膀上,只輕輕一推,天賜飛出了幾丈開外,他的身體如遭了電擊一般,被睡意籠罩的神經猛地清醒了。
天賜醒來的第一個意識就是罵人,誰不讓人睡覺,剛說出了一個“誰”字,眼睛才發現了站成幾排的師兄們,又見一臉怒意的武末,天賜嚇得一聲冷汗,立馬從地上爬起來,道:“師……師傅,不,師……師叔。”
眾人看到他那猥瑣的樣子,又是一陣大笑,只有站在前排最末的李如陰一臉的陰冷,面色如霜,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
武末怒目大睜,道:“你還知道我是你師叔,你看看你的師兄們可有遲到的?”
天賜再次看了看幾排面對面站著的隊伍,人都很齊,天賜弓著腰道:“沒有。”
武末狠狠地道:“若不是念你初到,我一定要重重地罰你。從明天起,你要為大家掃半個月的庭院,知道了嗎。”
天賜道:“是,是,師叔,弟子一定做到。”
武末揮手讓魯有忌和那位蔡師弟下去,又沒好氣地對天賜道:“你站到隊伍最后去吧。”
天賜灰溜溜地站在了隊伍最末,自己一人一排,本來就底氣不足,這樣一來就更顯得自己孤單,仿佛一個被人遺忘在角落里的孤兒。
站在中間的武末道:“今日之所以沒有去‘修武埡’,是因為我想檢驗一下你們的武功,首先我要看的是你們的整體實力,現在你們各自祭起手中的寶劍,催動‘萬人御’劍陣,看看你們的功力如何了。”
一語未落,眾弟子紛紛捻動指頭,背后的仙劍全都霍然出鞘,散發著各色不一的光芒。此刻,武末已經騰身在半空之中,一身深藍色道袍隨風飄舞,周身青綠色光芒泛起。眾人催動寶劍,那些寶劍受到靈力的催馳,都圍繞在武末的周圍,且劍尖直指向武末,迅似閃電,紛紛向武末戳來。武末反剪著雙手,在這個劍陣之中左沖右突,如入無物之境。可是武末再怎么往來沖突,這些仙劍始終迅速移動,圍繞在他的周圍,并狠狠地朝著青綠色光團刺來。這些仙劍雖然去勢甚猛,可總是被青綠色光團反震開。眾人催動劍訣的力道愈加的狠,所要消耗的精元也更加的大,幾百把仙劍在空中簌簌地響,有撼動山岳之威。而武末面不作色,反剪著的雙手只輕輕捏成拳頭,周身綠光大盛,依舊輕輕松松地往來。
空中來往穿梭的仙劍把綠光中的人上下左右前后都團團圍定,幾百把仙劍如有靈性,齊齊用力,戳向綠色光團。
沒帶寶劍的天賜站在一旁,看得都呆了,這么多的仙劍在空中往來穿梭竟然沒有一點兒碰撞,以此看來,師兄們的武功修為大都在自己之上了。并且這么多厲害的人一起攻擊武末,而武末看起來并不怎么犯難,他的一身道術可想而知了。
武末在綠色光團中伸出一只手來,手掌翻轉處,一把把氣刃以無往而不勝之勢向周圍的無數仙劍砍去,這些實劍竟然被手掌幻化的氣劍砍得向四周飛散開去。一直以來,師長們都說氣劍乃真氣凝化而成,雖然威力也不小,可是與實劍比起來,卻相差甚遠。今日天賜卻親眼目睹了武末以氣劍將諸多劍器打得先后散退,并且看武末道長那樣子,他頂多用了不到五成的功力,他的功力之深,真是讓人難以測度。而武末在無為山的幾個首座之中,他的功力又排在末位,他的那幾個師兄弟的道法真可以說是出神入化了。
眾多仙劍經武末的一擊,都回身倒插入地面。就在這時,一把土黃色的仙劍“嗖”地一聲從地面上沖天而起。天賜一看這把劍便知是蒼風師兄的無極劍,只見蒼風劍訣緊引,半空之中的無極劍由一把變為兩把,又由兩把變為四把,無極劍就這樣成倍地增加,直到最后,整個天空都是無極劍,奇怪的是那些從無極劍上分出去的劍都并非氣劍,而是和原先的無極劍一模一樣的實劍。半空中,眾多無極劍圍繞在不武的身邊,陣勢之大,真是世所罕見。站在地上的弟子見狀,再次御起各自的仙劍,隨著無極劍的轉勢而迅速轉動,轉動的速度越來越快,有如風吹電閃,威勢之猛,真是駭人聽聞。
天賜看到這劍陣的陣勢,心中暗自叫好。一把無極劍竟有這般的威勢,看來這些弟子中多半以蒼風為首了。
而劍陣中央的武末依然臨陣不懼,身邊青綠色光芒大盛,催動真氣處,真氣化為激蕩的氣流,硬是把周圍的劍器逼退了兩步之地。不過,周圍的劍器也絲毫不肯放棄,前赴后繼地朝當央的人刺去。劍陣旋轉的速度已經達到了讓人目視不清楚的地步,劍陣周圍,陣勢引發出強烈的氣流,形成一個巨大漩渦,把不武裹在里面。而劍陣之外,風聲四起,吹得人身上的衣服綷縩作響。站在末排的天賜竟然感覺到一股吸引力把自己牽扯向前面,幸而自己還有幾分定力,若是換做常人,搞不好就要被吸過去。
劍陣漩渦之中,突然綠芒大盛,勝過了從前。只見武末的右手上憑空騰生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綠色光球,光彩奪目,遠勝過了當空的太陽。天賜睜眼望去,看那光球的威力相對于自己修煉的萬陰玉華訣而言,真可以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武末擎住光球,輕輕向周圍的劍陣打去,碰及仙劍處,那幾把仙劍頓時跌落在地上,仙劍的主人也間接受到重創,身體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劍陣之上立即就空出了幾個大洞,武末完全可以從大洞中飛出來,可是他卻并沒有要跳出圈子的意思,只見他急速變換手勢,那個綠色光球在他兩掌之間被壓扁,光球內的真氣受不了這等壓力,外泄出來,頓時從這個劍陣中心冒出一個圓形綠色的沖擊波,沖擊力之強,就算是一棵巨樹也要被從中截斷。在強大的沖擊力下,四周的仙劍被沖得四散,如此浩大的一個劍陣就在武末輕而易舉的幾個動作之下化為烏有。
沖擊波向周圍擴散的那一刻,站在地上的天賜都感覺到了那股強風,衣服被吹得直向后飄。這是什么武功,武末輕輕地一招就可以破掉一個如此強大的劍陣,天賜一邊思索,一邊看著空中那個瘦高的身影,眼中盡是歆羨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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