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歡欣,天賜忘卻了復習武功,連做夢都帶著笑意。
曉色從東窗射入屋內,不知是什么鳥兒一聲驚鳴,把天賜膚淺的睡眠驚破,抬頭一看,東邊才只有一抹魚肚白,天賜便乜斜著雙眼,繼續小憩。
“吱呀”一聲,隔壁的開門聲再次驚醒了天賜,天賜再不敢久睡誤事,立刻起了床,帶上寶劍,出了回廊,來到一個偌大的院子里,一根一人合圍的木柱子上貼著一張紅紙。紅紙上寫著執勤名單,天賜見字心冷,往上面一瞅,果然最后一個名字是自己,倒吸了一口冷氣,無奈地去了用膳廳,怏怏地吃了早飯,回到院子中等待著這本不該有的處罰。
師兄們陸陸續續起了床,經過了庭院,幾乎沒有人撇上一眼站在一邊的天賜。眾人走后,來了二十來個年輕的弟子,為頭一個使喚眾人去這去那,最后他看向了在一邊默不吭聲的天賜,趾高氣昂地道:“你就是易天賜吧?!?/p>
天賜走過來,道:“我正是?!?/p>
“師傅叫我管你們眾人執勤,你是新來的,照我們這兒的規矩,新來的都要去清掃廁所,直到下一個新來的到來。”
天賜把那人脧了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是?!?/p>
那人道:“干活的家伙就在廁所旁邊的那間小木房子里,你自己看著辦吧?!?/p>
天賜拖著步子朝廁所走去,才看到廁所,心里就直惡心,老天造人真他媽的坑人,吃下去最美好的東西,偏偏要排出來最惡心的東西。天賜去了小木房,拿出一把掃把和竹撮箕,硬著頭皮往廁所里走去。廁所里空蕩蕩的,氣味犯鼻,有能把人吃下去的東西再吐出來的奇能。
天賜心里不住地抱怨,把流月嶺上上下下的人都罵了一個遍,幸而廁所里沒一個人,否則不知道又要遭受什么更重的懲罰。好在流月嶺的弟子們素質還不錯,大小便都能下得其所,不必天賜多費工夫。令人頭疼的是這個廁所真他媽的大,從頭到尾走一遍都要好久,忙活了大半天,總算把表面工作做得差不多了。天賜匆匆出了廁所,自己聞聞身上,臭味沖鼻。
一個人在屋檐下休息了一會兒,無聊極了,不能修習武功,不能隨意走動,自己初來此地就要生受這般苦楚,倒霉的事自己都碰全了。不料那個管執勤的看見了,氣沖沖地道:“易天賜,你倒是很安逸呀,快去把院子掃了?!?/p>
天賜最見不得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又在氣頭上,便頂道:“你怎么不自己打掃,比我還安逸呢?!?/p>
那人臉色一陰,怒瞠著一雙眼,道:“難道你覺得干的活太少了,要我向師傅再給你加一些?”
天賜知道不武那老頭不是盞省油的燈,昨天的恐懼感再一次浮現在腦海之中,不敢再和這人糾纏,拿起墻旮旯兒里的一把掃帚,彎著腰掃起來。這院子真是臟極了,落葉遍地,稀泥到處都是,癩蛤蟆在泥淖中亂蹦亂跳。一腳踩上去,鞋子上先濕了一半,給人的惡心感覺毫不亞于廁所。天賜不敢下手太重,只輕輕把表面的臟東西掃到一邊,一個院子才掃到一半,鞋子已經慘不忍睹了。天賜穿著被水浸透的鞋子,悒怏地掃完院子的另一半。
等天賜再次回到檐下時,其余的執勤者早已圍著管執勤的那人,天賜把他們逐個瞅了一遍,他們衣著齊整干凈,哪像是剛剛干過活兒的。見此情景,天賜的心中莫名其妙的氣憤了一陣,管執勤的那人真他媽的不是什么好東西,盡欺負自己這等新來的老實人。
那二十來個人圍在一起不知道在討論什么,沒多久,管執勤的年輕弟子招手示意天賜過來,天賜一橫眼,以為又有什么臟活累活讓自己干,沒好氣地走過來,站在那人身前,陰著臉道:“找我什么事?!?/p>
那人根本不屑于看天賜的臉色,道:“我們師兄弟幾個有要事去干,你好好守著這里,等著我們回來?!?/p>
那些人根本不容天賜不答應,說著興沖沖地從院子一邊走過去了,有說有笑的,只是在天賜看來,他們的聲音是那么的刺耳,若是自己的心靈再脆弱一點兒,必定會被他們搞得向隅而泣。天賜靠著柱子,靜靜地在這個大院子里待了半晌,透過檐角,青天白云的影子是那么明晰,和之前在易苑那片小天空看到的一模一樣,只是如今時移事易,心中總是空落落的。
不知不覺,肚子已經咕嚕嚕地叫了幾聲,天賜才覺得餓了,抿了抿嘴唇,咽了一口口水,食欲在身體的每一根神經里蠢蠢欲動。真是苦也,也不知道是誰定下的規矩,中午不吃午飯,還說什么“吃飯吃飯,腸胃負擔。一頓不吃,腸清胃干”,雖說道家有辟谷成仙這一說,可是如今的流月嶺里也沒見個仙人呀。
天賜朝院子邊緣的幾株大樹走去,烈日朗照著天下,樹蔭下最是涼快。天賜朝院子下邊一看,竟是一塊菜地,里面成片成片的蘿卜。天賜口中生津,邁開步子,干起了老本行,一個箭步越進了菜地,順手拔了兩個大白蘿卜,又跳了出來,把蘿卜剝了皮,躲在大樹后面津津有味地啃了起來,有句話說得好,“神仙下凡,餓了也夸糊糊好吃”。天賜啃了一個半,實在是啃不下去了,就把剩下的半個撂倒菜地里。
俗話說“活干完,睡不難”,天賜填飽了肚子,困意來襲,就躺在樹腳下,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等意識再次被喚醒時,已是下午了,執勤的人都回來了,各個臉上都笑意盈盈的,好像執勤是多么好的一件美差一樣。眾人見了天賜,都忍不住笑了,有幾個竟然扯著嗓子道:“你們看落花門來的那個傻小子,竟然在這種地方睡覺。小門派就是小門派,一點兒規矩都沒有?!?/p>
管執勤的那人從地下拾起一塊泥巴朝天賜砸去,正好砸中天賜的大腿,天賜醒了過來,非常氣憤地喊了一聲:“誰這么賤?”
那人聽了天賜的叫罵反而來了勁兒,又攫起一塊泥土砸了過去,又砸中了天賜。天賜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不敢回擊,憤憤地站起來,靠在人群外圍。突然,一個人道:“師兄們回來了,快站好隊。”
眾人立馬去排隊,只有天賜向遠處望去,果然見到幾道光芒向這邊疾馳而來。忽然,一只肥手把天賜拉到隊伍里,天賜把那人一看,見是個面色和善的矮胖年輕弟子,天賜心中不禁感激一陣,只是那人不屑于直視天賜一眼。
空中的呼嘯之聲漸漸近了,不少歸來的弟子向上走來,經過了院子,又繞道走開了。這些弟子行色匆匆,絲毫看不起站成隊伍的執勤人員,當然也看不起管執勤的那個人。
眾多歸來的人中,天賜卻始終沒有瞅到魯有忌的身影,不知道今日是不是真的被哪個妖怪吞食了。驀地,一個孤孤單單的身影遠離人群走來,那個身影桀驁不馴,甚至還有幾分不怒而威的架調,讓人見了心生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