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片在夜空中狂舞,盲目地狠狠地一頭撞向千年不化的冰墻,粉身碎骨,虛弱的呻吟被揉進亙古不變的風聲中,呼嘯著襲向雪域中兩個飛速移動的光點。
“公主,你還好吧,要不要休息一下。”烏羽見紫鳶挺著越來越大的肚子,臉色如雪,緊咬著粉唇,便曲緊了右手食指,將防御光罩施得更強了些。
遠處出現了一座小小的茅屋,竟在暴風雪中隱隱顯現,在強大的風雪中顯得那么渺小,似乎下一秒就要被狂風撕爛,但它卻是那么堅強地存在著。
“到了!”烏羽略有些興奮,在這雪域迎著暴風雪飛行,別說是懷孕的紫鳶,就是烏羽自己也手腳凍得發麻,快有些支持不住了。紫鳶只是哼了一聲,依舊冷著臉,咬著牙,結著法陣。
“師父,公主來看您了。”烏羽攙著紫鳶站在門口喊道。
只聽一聲輕微的咳嗽,門吱呀地開了,一名黑衣白發的老婦款款下拜:“老身不知公主駕到,有失遠迎,還請公主恕罪。”她微微抬起頭,一雙白色瞳仁竟與烏羽一模一樣,只是面容略顯蒼老,透著一股歲月的超然。她略翹了翹嘴角,神色依舊冷淡:“老身糊涂了,該是帝君陛下才是。外頭風雪大,快進屋吧。”她略微低頭,瞥見紫鳶被風鼓起的寬大白袍下高高隆起的肚子,臉色一瞬間凝重起來。
這茅屋看起來破敗不堪,但屋內卻是十分暖和,竟連一絲風也沒有滲進來,一進屋,二人一身的寒意竟瞬間消散了,一股暖暖的氣流在體內流轉,身子頓時舒服了不少。那老婦同烏羽攙扶紫鳶坐在美人榻上,轉身奉上一盞熱茶。見紫鳶臉色異常蒼白,忙坐在她身邊,輕輕一搭她的脈搏,臉色一時間陰晴不定,那老婦嘆了一口氣,“該來的,還是躲不掉,孽緣,孽緣!”
“凌月長老,”紫鳶終于開口了,聲音不大不小,沒有任何感情,“本帝想,你應該有些事情要告訴我。”
“呵,本以為這樣能躲過一時,終是躲不過一世啊,罷了。你長大了,已經是一族之主,有些事,還是要讓你自己選擇,自己承受。”那凌月婆婆輕輕撫了撫紫鳶的臉頰,語氣悲涼。
“所以,母后當年果然是封印了本帝的記憶……所以,這個孩子……是……是……悟空的……”紫鳶抬眼直視凌月婆婆。
“終是瞞不住,天意也好,人為也罷,該怎么做,你自己是知道的。”凌月婆婆嘆了口氣,接著道:“子母河的水還不至于破壞封印至此,帝君身邊必定有人做了什么手腳,望帝君今后對待身邊人也要謹慎些。”她站起身來,淡淡一笑,“老身現在就為帝君解開封印,當年先帝君說,只有等帝君和悟空重新在一起之后才能解開封印,現在也算不負先帝遺命了。”
她微微施禮,退到茅屋內的一角,一座精致的竹柜前,口中微微念咒,然后用手輕輕敲了竹制的柜子三下,柜子應聲而開。她深吸一口氣,凝于掌心,只見一團月白色的光芒從柜子中散發出來。凌月婆婆捧著那月白色的光團,緩緩步向紫鳶。
紫鳶只覺胸口一股清涼之氣沖貫全身,腹中卻是有節奏地暖暖的熱熱的起來,像是有一個小小的生命正應和那月白色的光團一般。慢慢的一股水流包裹著紫鳶,她漸漸地沉到自己的世界去了。
像是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場噩夢,紫鳶驚醒,一身冷汗,淚水無聲地滑落。
她撫著高高隆起的腹部,已經能清晰地感覺到,她的孩子已經蘇醒,正在快速地長大。她帶著淚珠欣慰地笑了。
因為每個母親,都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一切殘酷的現實。
“帝君,孩子再有一個月就要出世了,封印了五百年,孩子蘇醒后的恢復需要安定,這一月的時間,務必靜養調息,絕不可強行運功,否則損傷自身,你要切記。”凌月婆婆鄭重道。
紫鳶點點頭,喚來烏羽,目光堅定,決定回到充滿未知的世界去。
“公主,回白府嗎?”烏羽小心翼翼地問。
“是的,不論在天界還是人界,都會被父王發現,只有妖界,那里終年妖氣熏天,是父王神識覆蓋不及的地方。只有在妖界,本帝才能平安地等待我的孩子出世。”她目光溫柔地撫著腹部,接著道:“妖界你不便進入,送到白府就好。”
“是,烏羽就在白府附近待命,若有什么事,召喚屬下便是。”
“好,你去吧。”話音落了,二人已經站在白府門前,烏羽目視著紫鳶輕輕地向前飄去。
突然,烏羽覺得視線一瞬間模糊起來了,好像眼前隔著一汪水,紫鳶的身影開始晃動起來,漸漸模糊。她心下大驚,只知不好,但是她全身卻又動彈不得,只能拼力大喊紫鳶:“公主你怎么了!?”
“你!大膽……”只聽很遠很遠的地方,模模糊糊地傳來紫鳶的怒喝,突然,一道銀白色的強光劃過,眼前已經沒有了紫鳶的身影。
楊戩!
紫鳶見楊戩突然出現在眼前,心下一驚,只覺腹內微微有些疼痛,似有一股強烈的氣息翻滾起來,頓時白了臉。
“楊戩,你來妖界做什么。”紫鳶身子軟軟地似要倒下,大滴大滴的汗珠從額際滑落。
“公主殿下,陛下召您回天界有要事相商。”楊戩的語氣從來沒有這么冰冷。
“我……”紫鳶只覺肚子滾燙異常,幾乎就要炸裂開來,腦子里嗡嗡作響,“不想回去……”
“這次可由不得您了。”楊戩冷著臉,慢慢走向紫鳶。
“你!你想干什么!大膽!……”紫鳶咬著牙,腹中似乎裂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巨大的力量仿佛將紫鳶撕裂,世界像是驟然間沒有了光,只有炙熱的疼痛一陣又一陣地席卷全身。
紫鳶抬手,飛出幾道淡紫色的羽狀光箭,卻不敵漫天銀光鋪天蓋地地壓過來,此時紫鳶連御起清鸞劍的力氣都沒有了,楊戩的靈力強勢地壓了過來,紫鳶心口一熱,嘴角溢出一縷鮮紅。
楊戩一步一步緩緩走過來,眼底有傷痛的光芒,他看著紫鳶臉色慘白無比,一手撫著高高隆起的腹部,一手支撐著身體,發白的唇邊是一抹刺眼的鮮紅。
我又傷了她。
楊戩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嘆了一口氣,凝神運氣,雙掌之間泛起了銀白色的毫光,輕輕忽忽地飄向毫無還手能力的紫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