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楊戩捧著烈神鞭跪在玉帝面前,身子微微顫抖。
玉帝半倚在紫檀木椅子上,微閉著眼睛,右手食指輕輕顫動,“怎么樣?孩子掉了嗎?”他突然睜開微藍的雙眼,眉心一點藍光乍現。“這是什么?”他語調竟平靜得一點波瀾也沒有,楊戩卻聽到玉帝周圍隱隱響起了氣爆聲。
楊戩不禁打了個寒戰,玉帝怒極的時候,眼瞳會帶微藍色,且此刻他聲音竟如此平靜,怕是暴風雨前的安寧,心便懸了起來,不敢回答。
“是誰?”玉帝忍住顫抖的身體,問道。“是誰在鞭子上涂了三劫水?”
今日玉帝真是怒極了,千百年來,除了那件事從來沒有發過這么大的火,一改萬年沉靜的臉,幾乎在楊戩和女兒面前失了儀態。
他氣惱,氣惱自己竟被人利用了,雖然自己重罰紫鳶,但是自己也是心痛不舍的,他只想將孩子打掉便可,沒想過要怎么折磨她。而現在竟然有人利用他的怒氣,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要如此折磨自己的女兒,甚至有想要致她于死地之心,不由地火冒三丈。
三劫水,一想到紫鳶對悟空的深情,心頭不由地一顫,怕是更勝銷肌蝕骨之痛。
“查出來,殺無赦!”他抬起右手揉揉太陽穴,神態輕松地像是在跟楊戩說今天晚上吃什么一般,可是那語氣所表現出來的怒氣和殺意直令楊戩齒冷,而玉帝掩藏在袍袖下的左手四指竟生生被大拇指捏斷。
“是,陛下。”楊戩聲音有些微微顫抖。
“等等……”玉帝眼中藍光微閃,“封鎖所有有關紫鳶的消息,她被囚禁的事絕對不能透露出去一個字,否則……”他繼續閉上眼睛,躺在紫檀木椅子,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
“是,末將遵命。”楊戩抱拳緩緩退下,在殿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女兒,父王也不想這樣的。
他的心,微微地抽疼。
火重天。
無休無止的烈火在這里永恒地燃燒著,沒有什么石材能夠千百年地經受烈火焚燒,所以火重天不是由石料和木頭搭建而成的,而是由不斷蒸騰起的強烈熱氣和火焰墻環繞而成。火焰的過高的溫度不僅讓殿內一片通紅,而且呈現一種水樣的模糊扭曲狀態,仿佛蒙著一層透明的水層,讓人看不清楚殿內的形狀。
紫鳶的身子懸在大殿正中,熱氣蒸騰起飄飄的衣袂,雪白的衣裙上是道道凝固的血痕,她的四周是飛躥的烈焰,熱氣圍成一個巨大的牢籠,歷經上萬年形成的龍形氣浪環繞著紫鳶,一道道約三四丈粗的氣浪時不時出現,環繞周天一般地運行著,如此周而復始,永不停息,且那氣浪的軌跡像一條條游龍在一個巨大的球面劃過,同時與周圍空氣劇烈的摩擦,發出猶如龍吟一般地嘯聲。那氣浪的能量極其強大,每每過處,便扭曲了那空氣中的一切。紫鳶的臉色蒼白得異常嚇人,微微干裂的嘴唇透著灰白色,她緊閉著紫眸,整個人呈現一種入定的狀態,五識俱閉,五靈皆眠。
她的意識仿佛被包圍在一個巨大的水泡中,烈神鞭的火辣辣的刺痛還隱隱襲來,三劫水的銷肌蝕骨之痛仍舊狠狠地刻在心上。柔柔熱熱的水沖擊在紫鳶的身上,稍稍緩解了她的痛楚。此刻她眼前的世界是混沌的,充斥著柔柔的微光。她透過朦朧的霧氣,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慢慢地飄向自己。
“娘。”紫鳶感受到那小小的身子在呼喚自己,她吃力地抬起手,緩緩伸向那小小的身影。似乎有光斑飛過,她的指尖輕輕碰到它軟軟小小的手,令人瞬間失明的白亮光芒閃過。紫鳶微微皺了皺眉,感受那小小的身影,它扭動著身子,輕輕蹭了蹭她的手。
“娘。”
紫鳶的心微微顫抖著,一股暖流走遍全身。
這是她的孩子嗎?
她伸出手去,想要摸摸它的小臉。突然,一道火焰噴涌而出,狠狠地灼傷了她的手,她心驚,只怕那小小的身影受到傷害。她下意識地凝聚靈力,卻只覺胸口一陣鈍痛靈力瞬間散入四肢百骸,同時烈焰的灼痛游走全身,勾起了烈神鞭和三劫水的痛楚同時加諸身上。紫鳶緊咬著嘴唇,強忍著疼痛,那折磨人的痛楚像是揮之不去的陰霾。雖然知道自己的肉身不能動,但自己的意識卻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驚天動地的痛楚一陣一陣的碾壓過自己的神經。
她終于要尖叫出聲,三劫水的痛楚本就綿長,隨著執念的強烈,時間越是長久越是痛苦,且順著烈神鞭沾在傷處,滲透到肌膚里,疼痛加倍。
悟空!悟空!
越痛苦就越想他,越想他就越痛苦。三劫,三劫,是她的大劫,情之執念,本就是她的死穴。
她感覺到滾燙的淚水劃過臉頰,身邊的炙熱之感越來越強烈,身子像是要融化一樣。
我會死嗎?
悟空,孩子,我不能死啊!
她掙扎著,維持著一息神識,一絲痛徹心扉執念。
五百年前是這樣,五百年后也是這樣,她苦笑,這就是輪回嗎?
悟空,不論輪回多少次,我都不后悔,永遠不悔!
悟空這幾日只覺的心神不寧,自從解了師父八戒的胎氣,離了女兒國,已經有好幾日不見紫鳶了,雖說在白月馨那兒休養是最好不過了,但是她總是找借口不見自己,悟空搖了搖頭,笑笑: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相思嗎?
心中總覺得不對勁呢。
“你倒是清閑!”半空中傳來一個冷冰冰的女聲,悟空渾身一激靈,猛地從地上躍起來。只見烏羽站在不遠處冷冷地瞪著自己,“你可知公主現在身在何處?”
“你什么意思,”悟空心里咯噔一下,只覺這幾日的心神不寧似乎就有了理由。“紫兒不是在白月馨那兒調養身子嗎?”
“你還真的相信啊!”烏羽大聲道,“公主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這樣說還不是怕你擔心,你……”烏羽看起來又氣又急,淡然如冰的她從來沒有這樣失態過。
“到底怎么了,你不要話說一半好不好!”悟空急沖到烏羽面前,大喊道,卻見烏羽臉如金紙,豆大的汗珠從額際滑落,像是十分虛弱的樣子。
“你怎么了?”悟空更加心慌,忙扶著烏羽倚樹坐下,“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快說啊!”
“……”烏羽調整了一會兒氣息,幽幽道:“公主被玉帝關在火重天……我去火重天探查,卻遇到楊戩,與他大戰了一場,受了些傷還被那熱氣灼傷……”
“什么!”悟空驚叫著打斷她,“玉帝老頭瘋了嗎?紫兒是她親生女兒啊,無緣無故為什么把紫兒關到那種地方去。火重天……紫兒會沒命的!我…我要去救她……”悟空話沒說完就要沖上天去,卻被烏羽狠狠地拉了回來。
“就是因為你這個莽撞的性子,才害得公主身受如此折磨!”烏羽瞪了悟空一眼,斥道:“你連公主受罰的原因都不知道,盲目劫獄,胡鬧一通,你想害死她嗎!?”
“對呀,玉帝老頭又怎么不高興了,把紫兒關起來做什么。”悟空又急躁地跳起來了。
“哼,還不是為了保住孩子,保住你,觸怒了玉帝……”烏羽一想到孩子就氣不打一處來,沒好氣道。
“孩子?!孩子不是打掉了嗎?所以才在白月馨那兒調養身子的,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悟空只覺得所有的事情都涌進腦子里,纏成一團亂麻。
“那是你和公主的孩子!公主就是為了保護那個孩子才被玉帝關起來!她讓白月馨告訴你孩子打掉了,是不希望你擔心她,而且看你這樣子估計也不會認那孩子……”烏羽冷哼。
“我的?……孩子?”悟空登時只覺猶如被電擊一樣,整個腦子一片空白,完全沒有思考能力,只是呆呆地看著烏羽的嘴唇一張一合。
“你去問白月馨,我想你的記憶還沒有完全恢復,否則你不可能不知道,”烏羽撇了撇嘴,怒瞪著他,惡狠狠道:“不問清楚,你可別沖動地去找公主,免得又害她受苦!”
“你!……”悟空又急又氣,惱道:“你們女人就是麻煩,每次話都說一半,吊人胃口。”他急急忙忙地騰空向白月馨的府邸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