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女子穿著桃紅色的長裙，里面是白底碎花紗裙，明艷動人。她是大將軍的女兒程芝琳，當今皇上繼位，有大將軍不少的功勞。京城鮮少有人敢惹他的掌上明珠。見若瑛戴著面紗，她輕哼了一聲，故意跟身邊兩位千金說：

“是哪家的小姐這么怕見人，你們知道嗎？”

“不知，京城中才貌出眾的姐姐妹妹，我們才思會時都見過。這位……沒印象。”她左邊著淺粉裙的女子說。

才思會是宮中邀德藝雙馨的女子出席的聚會，去的都是官家小姐，不僅是京城，國中各城都推選女子參加，年初才辦過。說是聚會，其實是選秀，當今圣上正值青春，若被他相中將來就有可能入主東宮，就算他相不中，各家小姐也可能配予朝中大臣及其子弟。這屆才思會，各家小姐爭奇斗艷多半是為了吸引澤昊的目光。無奈她們還顧慮他記掛著相國千金，如今他成了相國，各家小姐剛燃起希望，又讓不知哪兒冒出來的若瑛澆滅了。程芝琳自認她是最可能跟澤昊成親的人，澤昊之前就對她頗為贊賞，現在落了空，對若瑛不禁心懷怨恨。聽說若瑛和澤昊今天來選布料，她特意過來想看看若瑛是怎么樣的女子，竟然能入澤昊的眼。

“我也沒印象，”另一位女子附和道，妒恨地瞪了若瑛一眼，“想來是輪不到去。你看她連真面目都羞于視人，定是怕不如人。”

看她們咄咄逼人的架式，沉芳猜出幾分。她著急地看了若瑛一眼，怕她在意。若瑛倒淡然，像是不知她們在說什么，目光也只在她們進來時朝她們身上飄過，之后就沒把她們看在眼里。

“表小姐，若看得眼酸，要不要去別處看看？”沉芳小聲問道。

若瑛點頭，想要擺脫周圍的紅色。

她們準備離開，不想跟進來的女子接觸。程芝琳見不被放在眼里，更加氣惱，跟身后的丫頭交換了眼色。將軍府的丫頭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尤其是跟在程芝琳身邊的，一個小丫頭上前一步，冷冷罵道，“剛出聲的是哪個沒規矩的！沒聽到三位小姐在說話嗎？”

“奴婢是來府的，沖撞了各位小姐，還請恕罪。”沉芳欠了欠身，不想得罪她們也不想失了相府的面子。

“原來是相府的。”小丫頭語氣緩了緩，朝若瑛看了過去，淡淡地問，“來府幾時出了位表小姐？”

“是來老爺的外甥女。”沉芳答道，不敢說的太多引出若瑛的身世。

“是來相國的表妹呀。”程芝琳輕笑道，打量著一聲不吭的若瑛，“我們都不曾見過，不知妹妹怎么稱呼？”

沉芳有些為難地看向若瑛，這話她不敢替若瑛答了，免得她們借機發難。若瑛倒與沉芳對看了一眼，卻沒有回答的意思。不是說了出去，怎么還在這兒耽擱，這些女子又不認識，若瑛暗想。

“進來不曾聽她開口，許是個啞巴，姐姐就別問她了。”粉衣女子取笑道。

三人看了一陣，看若瑛還是沒有反應，有些沒趣。程芝琳輕蔑地說，“看來真是個啞巴，來相國定是看她可憐照顧她一些，她就借來相國的好意鬧出兩人要成親這樣的謠言。人貴有自知之明，我勸妹妹還是收了妄念，別纏著來相國不放了。”

原來她口中的“妹妹”是指她，若瑛總算有些明白過來，又懶的反駁她年紀比她們大，她們誤會她纏著澤昊的事她就更懶的解釋了。她們把她當成啞巴，這樣倒好，她也沒打算跟她們交談。徑直走向她們，她想穿過她們身后的門。

“你要做什么？”看她快步走來，邊上的女子有些畏懼。她們不知若瑛的底細，如果她是個瘋丫頭不知深淺的動手，她們未必占得了便宜。

她什么也不想做，只想找一處清靜。她能想到的地方就是鐵匠鋪，連她也沒有想到，曾讓她痛恨的地方成了她的歸處。是不是得離開京城呢，她難得替自己考慮了一下，辭行很麻煩，也許再等幾天，飛靈門就會派人催她離去尋找鑄劍用的礦石。這本來是修凡要做的事，不過他是不會開這個口的，若瑛還覺得修凡會幫著來氏讓她多呆些日子。只顧著想自己的，若瑛從她們中間走過，一點也沒發現她們的驚訝變成慍怒。

她竟一點沒把她們放在眼里。程芝琳惱羞成怒，一把拉住若瑛的手臂。

“站住。本小姐還在跟你說話，你是聾了嗎？”

若瑛還是不出聲，試圖拉開程芝琳的手，目光有些疑惑地看向沉芳。她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不想憑白給來家添了麻煩。

“我家小姐怕生，還請各位小姐不要見怪。”沉芳連忙上前圓場。

小石頭怯怯的呆在若瑛身邊，緊張的握緊拳頭，他覺得這些漂亮姐姐很嚇人，特別是拉著若瑛的那個。要是她們真的要欺負若瑛，他一定會站出來保護她，他是男孩子，要勇敢一點。

“你一個丫頭也配跟我說話！”程芝琳瞪了沉芳一眼，她嬌縱慣了，哪受得了一點氣。

身邊的丫頭知她的意思，上前就給了沉芳一記耳光。沉芳愣了愣，忍著痛，低頭好聲道，“請小姐息怒。”

“是呀，姐姐，她怎么說也是相府的人。”隨行的小姐小聲勸道，要是事情傳到澤昊耳中，對她們都不好。她們可不想讓他討厭。

“那又怎么樣！”程芝琳回了一句，語調卻沒有先前那么沖了。轉頭看向若瑛，她沉著臉說，“是她不對在先，你們都是看到的。我不過是出言相勸，說話時有些沖撞總是難免，又不是我的錯。”

“是，是。”附行的小姐附和道。

這樣也可以嗎，若瑛有些不懂，有這么多人看著，難道這個女子以為事情能騙得過嗎。余光看著沉芳微微紅腫的臉，若瑛想自己是不是也能動手，該打的是那個丫頭還是現在拉著她的女人？

雙方僵持在門口，借著外面的光，程芝琳隱約看到若瑛面紗下存在陰影的臉。開始她以為自己看錯了，細一看，她心下猛地明白過來。一手抓著若瑛一手扯下她的面紗，在她的臉上，程芝琳看到了那些可怕的傷痕。

“好丑。”她忍不住皺起眉來。她是看到若瑛臉上有什么，以為是些胎記，沒想到竟是這么丑陋的傷疤。這么丑的女人，誰敢要呀。

“太嚇人了。”

“怎么會長成這樣。”

旁邊的女子也跟著聊起來，這樣的女子竟然會是澤昊要娶的人，真是笑死人了，怎么可能有這樣的事。她們現在更認定是若瑛纏著澤昊，不然，澤昊怎么會跟她扯上關系。

娘親才不丑，小石頭咬著唇在心里說，他鼓起很大的勇氣，總算從若瑛身邊探出腦袋，抬著頭努力想讓聲音變得高些，“壞……壞人。”

帶著結巴的童聲顫悠悠地飄入她們耳中，她們才注意到這個孩子，不知他又是誰。

“這是哪家的孩子？”程芝琳冷聲問，以為是店鋪里面，見他粘著若瑛，她朝若瑛諷刺道，“不會是你的吧？”

“嗯。”小石頭紅著臉替若瑛答了，又怕若瑛怪罪，躲到她身后不敢出來，也不記得替若瑛出頭這回事。

“你還有個孩子？”程芝琳不可置信地問，沒想到隨便一說還真讓她說中了。

若瑛也不點頭也不搖頭，心里只考慮著如果可以想試試動手，至于跟她們交談，大概是她怎么也不會去考慮的。鋪子外間有許多人也看著她們，見了若瑛的容貌又知道她有個孩子，開始對若瑛指指點點，語氣頗有些輕蔑。

不忍若瑛受辱，沉芳上前道，“他是小姐認的義子。”

義子？程芝琳瞟了小石頭一眼，心想如果是義子若瑛怎么不上前澄清。冷笑地看向沉芳，程芝琳說：“你家主子不開口，你這丫頭倒替她編造起來。看來是非得本小姐的人教教你規矩不可。”

沉芳心下叫苦，知道這個任性的小姐又想拿她出氣讓若瑛知道點厲害。她是一直跟在來氏身邊，很少到京城來，不知京城這邊的規矩，相國是很大的官可是聽說京城也有很多惹不得的皇親國戚，她不敢躲避，準備臉上再挨一掌。

不管怎么說，打人總是不對的吧，若瑛暗想。伸手攔下程芝琳的丫頭打下的手掌，她很是輕松地把丫頭推開一邊。她不常跟人接觸，覺得用了很輕的力氣，那個丫頭還是朝后摔了個跟頭。是她控制力氣的感覺變差了嗎，她想，倒沒有對摔著的丫頭有什么愧疚。

“哎喲。”丫頭摔到地上直叫疼。

沉芳崩緊的神經松了下來，她感激地看向若瑛一眼，又擔心給府上惹了事，一時不知要怎么做。

程芝琳沒見若瑛怎么用力，以為是丫頭沒用，氣得跺腳，“沒用的東西，還不退下。”

她是將軍府的人，手上有些功夫，帶出來的丫頭也不是無能之輩，現在卻在若瑛這兒吃了虧，她怎么咽得下這口氣。

“你竟然敢動手。”她惡狠狠地指著若瑛，全然沒了女子的柔和。

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若瑛并不否認這一事實。這態度在別人眼中，卻像是說那又怎么樣。程芝琳氣得沖上來，她自認練過些拳腳，對付一個女子不在話下，卻沒料到若瑛并不是一般的女子。若瑛的確不會功夫，但是她動作敏捷不輸給練武之人，眼力更比一般練武之力好，只是應對一個人的招式有些麻煩，不花些精力就不能作出反應。在自保的情形下，這些力氣還是要花的，她拂開程芝琳打來的拳，握住他的手腕朝她旁邊一推。就聽見“咔嚓”一聲，難得若瑛的目光也隨著動了動，她聽得出剛才那聲是程芝琳手腕折斷的聲音。她用了這么大的力嗎？若瑛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哪里出了錯。

“小姐，我們先回去吧。”沉芳拉了拉若瑛的袖子，現在事情變成這樣，只能先回去跟府里商量要怎么辦。澤昊對若瑛極好，一定不舍得讓若瑛有事，她想。

“疼……”程芝琳不雅地跌坐在地上叫嚷著，旁人忙上去扶她一時顧不得若瑛她們。

這樣離開沒關系嗎，若瑛想，既然是沉芳說的應該是沒關系。她“從善如流”，跟著沉芳快步出了鋪子。她們走了沒多遠，程芝琳就發現了。

“她們呢？”程芝琳扶著受傷的手，痛地直冒冷汗，狠狠地咬了一下唇，她朝外面命令道，“來人，把她們給我抓回來。”

“她們到底是相府的人……”旁邊的人勸道，不想再去招惹。

“哼，那又如何，我還是大將軍的女兒呢。”她冷聲道，傷口一動又痛了起來。深吸一口氣，她加了一句，“直接帶回府。”

“是，是。”旁邊的人不敢逆她的意思，只好照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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