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衙門。
李知縣被夫人搖醒后,睜開眼睛看了看窗外,又瞌上眼眸補眠。皆因昨夜為了兒子李賢晚歸一事,擔心一宿不曾睡安妥,再因昨夜又降了一場大雪,屋內即使生了火盆,依然是寒氣逼人。哪怕知縣夫人已經催促不下三遍了,李知縣仍然不肯掀被下床榻。
正欲睡個回籠覺的李知縣,忽然被一陣陣悶響的鼓聲驚得乍然坐起身。
他一邊接過知縣夫人遞過來的衣裳套上,一邊望向門口,“阿堅,去衙門口看看,大清早何人擊鼓?”
“是,老爺!”一大早就來與守夜的捕快換班的阿堅收到知縣大人的命令,快步朝衙門口奔去。
半個時辰后,李知縣穿戴整齊的上了公堂,他穩坐在堂上的桌案前,一拍驚棠木,“門外何人擊鼓,把人帶進來!”
知縣大人一聲令下,八名威風凜凜的捕快手持長棍站立兩旁,一名農婦打扮年約三十左右的女子被阿堅帶上公堂來。
一進公堂,那名女子立即噗嗵一聲跪下,還未言明冤情卻率先抹起淚來。
“堂下下跪何人,大清早衙門外擊鼓,究竟有何冤情,速速說來!”李知縣早起精神不足,性子也顯然有些急躁,二次提起驚堂木,重重拍下。
“求大人為民婦作主!”那名村婦便抽泣著開了口,“民婦姓趙,夫家姓沈,家住十里長坡的柳樹村,前日娘家父親做壽,民婦便回去給爹爹拜壽,因惦記家中長年臥病在床的相公,便在娘家吃了晚飯后,連夜趕山路回家,不想夜里路經陰嶺坡時,半路竄出一條人影,將民婦拖行數里后,然后將民婦……”
“將你如何,倒是接著說呀!”見那女子說到這兒又止不住低聲抽噎,狂抹眼淚,李知縣急躁之余,忍不住催促。
“他將民婦污辱了!嗚嗚……求大人一定要為民婦作主!求大人了!”沈趙氏說完,哭得更兇。
知縣大人聽完,深吸一口氣后,第三次提起驚堂木,悶吼道:“即是被人jian污,你可否看清對方的長相?”
沈趙氏被那驚堂木嚇得肩頭一顫,然后委屈地說道:“大人,黑燈瞎火的民婦根本看不清那人長的什么模樣啊!”
李知縣一聽,覺得沈趙氏說得在理,一時不知這個案情從何處著手調查比較妥當,便向一旁的李捕頭投去征詢的目光。李捕頭見罷便提議道:“不如把宋少俠請來,宋少俠或許有高見!”
知縣大人表示贊同地點點頭。立派兩個捕快前往義莊請人。
又過了半個時辰,依然是面似碳灰的宋昔出現在公堂,沈趙氏又將被JIAN污的遭遇重新復述了一遍,內容大致與剛才說與李知縣的差不多,但宋昔補充了幾個問題,她說:“即是被人強JIAN,那么,勢必會有本難的反抗,你還記不記得在反抗的過程中,是否傷及對方什么部位?”
沈趙氏搖了搖頭,“不,民婦當里嚇慌了膽,整個身子都在發抖,軟綿無力地根本就忘了反抗!”
宋昔聽后默默點頭,覺得沈趙氏的這種表現,也屬于另一種正常反應,她想了想于是又問:“你說半夜遇襲,大清早便來衙門報案,你現在穿的這身衣著,可是被強JIAN時所穿的衣物!”
沈趙氏搖頭,“不是的,民婦原來的那身衣裳已被那個遭千殺的撕爛,穿出來見不得人,所以民婦才趁著天未亮時分匆匆趕回家換了身干凈的衣裳才來衙門報案的!”
宋昔忍不住蹙了蹙眉頭,接著問:“那些被撕破的衣物如今可還在?”
“在,還在!民婦將它們扔在后院的衣簍里!”
宋昔便連忙轉身對知縣大人說道:“大人,請您立即派人將衣物取來衙門,我要仔細查驗,或者能在衣物之上找到嫌犯留下的重要線索!”
李知縣連忙點頭,并派李捕頭親自去沈趙氏的家中去取。
一來一去李捕頭花去了一個時辰,他是按照宋昔的叮囑,小心地用一個包袱將碎衣物包好后,遞到宋昔的手里。
宋昔將沈趙氏脫下來的衣物一件一件攤開,一絲蛛絲馬跡都不肯放過,認真仔細地在那堆破爛的衣物中尋找線索,可令大家失望的是,并沒有如期在衣物中尋到嫌犯留下的任何線索。
命人將破衣物暫時收起后,宋昔的眸光不經意掃到了沈趙氏頭上插的那只珠釵。
按常理來說,一個相公長年臥病在床的平民百姓家,生活一定十分清苦,可為何沈趙氏居然戴著那樣一支起碼值二三十兩銀子的珠釵?
盡管心中疑慮頓起,但宋昔卻是不動聲色地對知縣大人說道:“大人,沈趙氏的強JIAN案十分蹊蹺,有待進一步取證查明!”
知縣大人聽罷表示認同的點點頭。
而一旁的沈趙氏也明顯露出一抹輕松的表情,但在發現宋昔向她投去一抹犀利的眸光時,她又神情慌亂地低下頭。
知縣大人聽從宋昔的建議,因目前所掌握的證據不足,暫時無法查出誰是昨晚強JIAN沈趙氏的疑兇,只好請沈趙氏先回家中等候傳喚。
沈趙氏表示無異議,退堂之后便若無其事地回家去了。
“對于沈趙氏的案件,大人您有什么看法?”等堂下一干人等退下后,宋昔便平靜地對仍在堂上穩坐著的知縣大人問道。
“依本官判案多年的經驗分析,這個沈趙氏不像是被人玷污這么簡單,本官倒是覺得這里頭定是另有隱情!”
“不錯!根據李捕頭前往十里長坡沈趙氏所在的村子調查得知,她根本不像堂前所說,是一個三從四德賢良淑德的女子,她相公三年前染惡疾臥病在床后,她僅悉心照料了一個月,便開始不安分守己,時常與村上的男子眉來眼去,勾三搭四,是一個典型水性楊花的女子。這樣一個不守婦道的女子,竟然上衙門狀告自己被人強JIAN,卻又口口聲聲稱未看清對方的長相,而且連反抗的行為都不曾有,實在有些令人費解!”
“這一點,本官目前暫時無法參透,不過本官已派人暗中跟蹤沈趙氏,相信案情很快就會水落石出!目前最令本官頭疼的仍然是孫小玉一案,據飛鴿傳書來報,派去京城找那名赴京趕考的秀才的捕快已在回青楓鎮的途中,但他們在信上明確說,在京中走訪并未打聽到如孫五郎所說有那樣一位外地進京赴考的秀才!”
“如此說來,孫五郎果然在公堂上說了謊!”宋昔似乎再次應證了自己的猜測。孫五郎雖然身為孫小玉的父親,卻從種種跡象表明,女兒的死與他這個父親有著莫大的關系。
她突然想到什么,忙說:“大人,這兩日孫楊氏身體狀況如何?”
“據說依然是身體很虛弱臥病不起!哎……為娘的看到女兒無故慘死還失了貞潔,心情又怎能豁達!宋少俠突然問起她,可是有話要說?”
“大人,我想去一趟孫家,我確實有些話想當面問問孫楊氏,究竟孫五郎有沒有撒謊,相信只能孫楊氏的口中得到最有利的證實!”
“也好!”李知縣贊同地點點頭。
忽然,一條修長的身影竄了進來,“宋小昔,我陪你去!”
“賢兒,你馬上就要參加鄉試了,為父不準你去……”然而,李知縣的話音未落,他的寶貝兒子早就如影隨行地跟在宋昔身后,快步閃出衙門,完全無視他這個父親大人的存在。
望著貪玩成性不思進取前途堪憂的兒子離開的背影,李知縣除了搖頭,已經找不到任何言辭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