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說
**
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一張掛著藍布舊帳的床上了,爾康坐在床邊守著我。
見我睜開了眼睛,爾康連忙俯下身來,微笑著對我說:“紫薇,你醒了?現在頭還感覺暈嗎?”
“爾康,我怎么會在這?這是哪呀?”我環顧著屋子的四處。
這屋子里的家具物品雖說簡陋粗劣,但環境卻讓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爾康挨著我坐在床頭,把我擁靠在他的懷中,捧起了我的手,從床邊的矮桌上取過一管藥膏。仔仔細細地涂抹在我的手掌之中。
這藥膏正是宮是必備的九毒化瘀膏!原來他已經知道了我手上有傷!
我心虛地偷看了他一眼,見他眉頭沒有鎖著,這才大膽地抬頭說:“爾康,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呢?”
“你別動,讓我把你的傷口先處理了再告訴你。你剛才睡得很香,我怕吵醒了你,才沒有為你處理傷口,只是為你簡單地清洗了一下。”爾康按下了我的頭:“春天的雨水本來就有濕毒,這長在墳堆上的茅草毒就更重了。你以為你和金鎖躲在一邊,偷偷地用澗水洗了一下就會沒事了嗎?”
“原來你都知道了。”我不好意思地把身子更貼近了些:“你不要生氣,我不是要故意要瞞你的。我只是怕你會擔心?!?/p>
“如果我連你的就些小心思都猜不出,我還配做你的爾康么?再說,連我的手上都被割了好幾個口子,你的手上怎么可能沒有?”
“啊?你也被割傷了?快讓我看看!”我撐起了身子,想去握他的手。
“紫薇,你再不聽話,我可真的要生氣了!”爾康的語氣重了些:“我沒事,我本來就是執劍握弓的手,掌心厚的很,這些小傷算得了什么!倒是你的手,如果不好好治療的話,看你以后還怎么彈琴下棋,還怎么題詩作畫?
我再也不敢吱聲,乖乖地躺在他的胸口任他為我處理傷口。
爾康為我處理好了傷口,又輕輕地吹干了掌心中的藥水,這才說:”紫薇,你叫我怎么說你好呢?對于你今天又是差點滾下山坡又是瞞傷口的,我心中是有點生氣。我是你的丈夫,你怎么可以不先告訴我呢?你以為你這樣子,娘的在天之靈就不會難過了嗎?我知道你是怕我擔心,可你的‘怕’卻會讓我更加的怕!以后,不許再這樣了,明白嗎?“
”是,紫薇明白了,紫薇以后不也不會這樣了!“看他一臉嚴肅的樣子,我哪里還敢說個”不“字,不然的話,他又要數落個不停了。
也許看到我小心翼翼的樣子覺著好笑吧,他反倒”呵‘的一聲笑了出來:“紫薇,你好象很怕我說你,是不是?”
“哪有!”我嘟囔了一句。
“你呀!”爾康把我扶了起來:“好吧,我現在告訴你為什么會在這里。這幾天的連著趕路,你的體力早已透支,加上又是淋雨,又是悲傷過度,你的身子骨本來就弱,所以才會暈倒了!不過,已經請村里的郎中為你把脈過了,只是好好地休息,沒什么大礙的。幸好,這次離京之前,我去找過常太醫,常太醫說你的身體比以前好多了,不需要每隔七日找他重新診治了,只要按著原來的藥方漸漸地減輕藥量,按時服藥就可以了。不過,你以后如果還這樣的不聽話,我可是要把你送回京去?!?/p>
我抱著他健壯的腰身,靠著他寬厚的胸膛,說:“我以后再也不會這樣了。求你不要把我送回京去。我還要給娘遷墳呢,再說我如何舍得離開你?!?/p>
“所以,為了這個‘不舍得’,不管以后發生什么狀況,你都交給我來處理才對。有事為夫服其勞嘛!”他點了點我的鼻尖,又說:“紫薇,你還記得這屋子嗎?”
我認認真真地打量了一下屋子,喜出望外地叫道:“呀,爾康,這是我從前的屋子?。∥易×司拍甑奈葑影?!只是,我家早就買給了王媽媽,我又怎么會回到這里了呢?”
“你在山上暈倒了,又是一身的濕,王大哥就請我們來就里休息一下,順便把臟衣服換下來。虧得侍琴心細,早上出發時把我們各自的衣衫都帶了,我就給你換了干凈的衣衫。不然的話,你這明珠格格可真的是名副其實了!”
“你這話什么意思?”我不解地問。
“明珠晶瑩自海中,這天下之水本是一家,你渾身濕透的樣子,豈不是象一顆才出水的明珠?”
“什么天下之水本是一家,這海水跟雨水怎么能扯到一塊去?明明是你在取笑我!”我握緊拳頭輕輕地打在他的胸口上,卻感受到他的心跳如鼓地從胸口發出。
“紫薇,你最好不要招惹我,這可是在別人的家中?!睜柨档穆曇糇兊迷谛┌祮×恕?/p>
聽著他這樣的聲音,想著在我暈睡時他幫我換衣衫的情形,只覺著臉上滾燙滾燙的。我與他已經是一月有余的夫妻了,可每次想到那……那事兒,我還是羞赧難當的。
“臉怎么一下子這么紅?不會是著涼了吧?”爾康摸了摸我的額頭。
(幸好,他這次沒有看穿我的心思,呵)
爾康向著窗外叫道:“侍琴,大少奶奶醒了,你把姜湯端進來吧?!?/p>
“是!”侍琴在窗外應了一聲,推門而入,托盤上放著一碗冒著熱汽的姜湯。
我端起粗花藍邊的大碗,吹了口氣,剛想喝,想到了一事,問:“侍琴,你手上的傷處理了嗎?金鎖呢,她怎么樣?大家有沒有喝姜湯???”
“有,有,有,王大嫂熬了濃濃的一鍋姜湯,大家都喝了,連府臺和衙役們也都喝了。她們手上的傷也都處理了。你快點喝,這姜湯是滾燙的喝下去才能發汗,侍琴可是守著爐子等了好久呢。”爾康說。
我笑了笑,喝完姜湯把空碗交還給了侍琴,侍琴退出房去。
我下得床來,看著光線不甚明亮的屋子說:“爾康,你知道嗎?我雖然在這里住了將近九年,但心中卻一直牽掛著大明湖畔的祖屋,那才是我娘真正的家啊。一到夏天,推開窗子就能見到滿湖盛開的荷花。可惜當年為了生活所迫,娘和外婆把它給賣了。”
“喔!”爾康應了一聲,沒再說什么。
我自嘲地笑了笑,象爾康這樣的出身,怎么可能感受到什么是“生活所迫”呢?
“紫薇,府臺大人已經叫風水先生看過地形了,南坡之上有一塊極佳的空地,宜做娘的陵園。等選定了日子就可以動工了。”爾康走近我說。
“爾康,我有一事求你?!蔽颐致募揖哒f。
“紫薇格格,有什么您盡管吩咐就是了,千萬別說這個‘求’字好不好?”
我橫了他一眼,他眼中含笑,臉上帶著打趣。
“我當初把房子買給王媽媽時,把家中的所有用具也一并給了她。你看如今這屋子里的器具,這般的粗劣,想必是王大哥家中困頓,把原先那些都給賣了?!蔽逸p嘆了口氣說:“當年我們剛搬到這里說,人生地不熟,多虧了王媽媽一家處處照顧著我們。王媽媽早年就沒有了丈夫,拉扯大王大哥不容易,攢點銀子更是不容易,卻在買我家房子時開出了比別人高出許多的價格。如果沒有王媽媽的這些錢,我和金鎖怎么可能到得了北京城?又怎么可能與你相識?更別提是與皇阿瑪相認了!何況王大哥與王大嫂又替我給我娘掃了兩年的墳。他們一家可以說是我的恩人,所以我想幫他們一點?!?/p>
“紫薇,這事在我知道王大哥為娘掃墓時,我已經想到了。只是我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幫忙他們,既不會傷了他們的自尊,又可以讓他們安安心心地接受。”
“是,你說的很對,人都是有尊嚴的。況且錢財之物,總有用光的一日。”我想了想說:“對了,爾康,我記得王大哥是個石匠,而且手藝不錯,不如我們把這次所有的石匠活都交給他,讓他把這千佛山下所有修筑陵園用得著的手藝人都召集起來,也算是我還了當年鄉親們的情誼了。你看可好?”
爾康點點頭說:“紫薇,你這個主意不錯。我回頭就去和巡撫大人商量。如果王大哥這次的差使辦得好的話,我也可以向府臺大人推薦,可以讓王大哥成為官府留用的石匠。這樣才能真正地改變他們一家人的處境?!?/p>
這個時候,外面的院子里傳來了柳青大聲說話的聲音:“祥兒,馬步扎穩了!來,氣沉丹田,手向前推!好,好祥兒,有悟性!哈哈,王大哥,我可是向你要了祥兒了,再過一二年,你們一定要舍得讓他來京城的會賓樓找我,我保證給你培養出一個有出息,有前途的兒子!”
我和爾康對看了一眼,好柳青,真是和我們想到一塊去了。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