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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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邁出夏府的大門,剛準備吩咐馬房套上馬車,就看到山東巡撫與濟南府臺帶著人馬到了府門口。
“額附大人,今日為貞嫻夫人遷墳,必有眾多鄉民前來瞻仰。人群之中,難免魚龍混雜,為防意外,請格格與額附隨下官等同行。”
我正為皇阿瑪身邊少了侍衛而擔憂,巡撫大人的到來正好解了我的圍。
“請大人借一步說話!”我把山東巡撫請到一旁,壓低聲音說:“格格的生父昨兒個夜里已經到了濟南,現在正在里面用早點,隨行的只有永琪和鄂敏,爾康擔心護衛不夠,還是請大人安排人手,但千萬不可以曝露了身份!”
山東巡撫的臉色微變,以衣袖遮蔽了右手指著天空說:“可是那位貴人?”
我點點頭說:“正是!但此時他老人家的身份卻是京城商人艾老爺。”
紫薇是皇阿瑪親生女兒的事實,能瞞過了天下百姓,怎么瞞得了象山東巡撫這樣出身滿八旗貴族之家的大吏?
(從古到今,百姓都是最好欺瞞的民眾!)
山東巡撫招手把總兵叫到了身邊,輕聲吩咐了幾句,總兵馬上騎馬而去。
我又把皇阿瑪適才的意思簡單地對山東巡撫說了。
山東巡撫沉思了一下說:“下官雖說管轄著山東境內的事務,但濟南府的人脈關系,比不得濟南府臺熟悉,此事還是交與他去辦才更妥當,再者,府臺本是三甲的進士出身,覲見過圣顏,是瞞不了他的。不知額附的意思如何?”
我想了想,點頭說:“大人所言極是。那就照大人的意思辦吧。”
叫來濟南府臺之后,山東巡撫面色凝重地把事情的輕重緩急對他說了。
濟南府臺額冒冷汗,邊聽邊連聲說:“是,是,卑職明白!卑職明白!卑職這就親自去辦。”
說罷,上了馬車帶著他的親隨們去了。
此時,夏宅的大門口,只剩下我與山東巡撫兩人以及十數位親兵。
“額附請放寬心,這幾個親兵都是多年跟隨我的人,個個身手了得,都能以一當百。下官不才,卻也是上過沙場的。”
山東巡撫看出了我的擔心,從親兵手中取過了他的佩劍,與我一左一右地守在大門兩側,又指揮親兵們嚴陣以待,以半包圍之勢守住了四面八方。
皇阿瑪領著紫薇他們出來了,鄂敏在前,永琪居后李伯和捧劍、侍琴拿著祭品走在最后面。
見到這個陣勢,皇阿瑪失聲笑了:“爾康,格泰大人,你們這是做什么?艾某只是個商人,不需要你們緊張到這個樣子吧?”
山東巡撫一見到皇阿瑪,早已上前欲待行跪拜之禮,聽到皇阿瑪說這樣的話,下垂的馬蹄袖尺度一變,雙膝微蹲,打了個千道:“晚輩給艾老爺請安!”
好個老成持重的巡撫大人,這樣一來,既瞞下了皇阿瑪的真實身份,又不失了上下尊卑之禮。怪不得皇阿瑪素來倚重他。
官場比沙場不知要險上了多少倍,能在其中馳騁之人,哪個不是高手?
皇阿瑪滿意地點點頭,徑自上了馬車。
從大明湖畔到千佛山有兩個時辰的路程,半路之上,不時有三三二二的高大漢子尾隨而來,或是農夫打扮,或是商人模樣。
“爾康,你有沒有發現這些人不大對勁?”永琪策馬上前對我說。
未得我說話,與我并肩同騎的山東巡撫就說:“艾少爺請放心,這都是吳總兵手下的強將精兵,領頭的就是吳總兵本人,是來保護老爺和少爺的。”
“原來如此!”永琪恍然大悟,掉轉馬頭,重新回到皇阿瑪和紫薇乘的馬車之后,與鄂敏一同護衛其后。
通往娘的舊墳的道路,早已重新修整過,路面也已經鋪平,馬車可以直接馳到坡上。
山道兩邊,兵勇們五步為崗,把聞訊而至的百姓擋在了外圍。
“聽說了沒有,今天貞嫻夫人的丈夫也來了,就是紫薇格格的親生父親。”鄉民甲說。
“那個夏雨荷不是未婚生女的嗎?哪里來的丈夫?”鄉民乙說。
“你放屁!貞嫻夫人的丈夫姓艾,是京城有名的皇商,跟皇室中人來往密切,還是個正統的旗人呢!你們不曉得,當年他蒙難于我們濟南府,被夏老太爺救了,又把女兒許配與他,可是明媒正娶的,這都是我爹在世時親眼所見的。只是他后來為了事業回了北京,后來興旺了,派來接妻兒老小,可派來的人聽了小人之言,以為她們都不在人世了,才另娶了妻室!紫薇格格艾老爺父女相認之后,為了能讓女兒嫁入貴族門閥,就安排女兒進宮當了宮女,當今的皇上可是艾老爺的生死之交呢。再后來紫薇格格陪皇上南巡的時候,舍命救了皇上,被皇上收為義女,指婚給福大學士的長公子。貞嫻夫人十八年守節,教女盡忠,自是一等一的忠節烈婦!你再亂嚼舌根,污穢貞嫻夫人,污蔑我們濟南府的榮譽,我卻與你拼命!”
鄉民乙的一番激昂的話,引起旁聽者議論紛紛。
“烈婦啊,當為天下女子之楷模,我等男子無不仰視。”
“我聽夏家的族人說,夏老太爺過世后,夏家的不屑之輩為了霸占他家世產業,欺侮幾個弱流女婦,才編出些惡毒的話來。實在是小人行徑!”
“自從明珠格格和福額附回到濟南后,俺們千佛山下的鄉親們不知道受了他們多少的恩惠?俺們全家都保佑格格和額附長命百歲,多子多孫呢!”
我在馬上聽了,感嘆不已,這府臺大人看來是個可造之材,辦事極為神速。
在想著,已經到了娘的墓前,巨大的遮陽棚下,在一老者率領著幾位鄉紳迎上前來。
“艾先生,二十多年不見,你風彩依舊啊!想不到老朽在有生之前,還能得見艾先生,真是開心的很!紫薇,你也這么大了,又光耀了我們夏氏門檻,你外公的在天之靈,也會為你驕傲的。”
老者向著正在下馬車的皇阿瑪和紫薇說。
我觀其神色,雖然恭敬,卻不惶恐,想必是不知道皇阿瑪的真實身份,只當是從京城過來的,有皇室有來往的商人而已。
皇阿瑪看著那老者,一臉的疑惑。
老者又說:“小老兒是夏氏的族長夏知海,當年艾先生與貞嫻夫人成親的時候,正是小老人作的證人。”
“喔,原來是夏老族長,事隔多年,艾先生有些忘懷了!請夏老族長見諒!”皇阿瑪臉帶微笑,拱手道。
“艾先生說哪里話來,想是這過了二十多年,小老兒老得讓艾先生認不出來了吧?”
皇阿瑪哈哈大笑,對老者說:“老族長客氣了!你請!”
“同請!”
看著眾人環護著皇阿瑪和老族長進入棚中,永琪忍著笑對我說:“爾康,真有你的!”
“爾康,你是怎么編出這些話來的?又是從哪這么快找來了這么多人?”紫薇也是一臉的疑云。
“我哪里有這么大的水平!這都是府臺大人的功勞!”
我對濟南府臺拱手致謝:“有勞大人了!”
所謂歷史與事實,每每可為統治者的意志而重新編寫,而今日事出有因,后世之人,想來也會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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