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康說
驍騎營操演場在京郊，離家約半個時辰，平日里回家的時候，與同僚們策馬緩行，談笑風生，倒不覺得路遠。今天我獨自飛馳，我這馬又是百里挑一的良駒，卻怎么也覺著它馬蹄兒太快過遲緩，怎么也望不到城門上的錦旗。
終算到了學士府了，我翻身下馬，只對門上的仆人說了聲：“把牽進馬廊去。”便大步地往里面而去。
三步并做二步走，二步并成一步行，東跨院終于出現在我的眼前了。
我直沖進房中，叫道：“紫薇……”
房內卻空無一人！
我這才記起，紫薇一定是去產房了。
我又沖出房中，直往不遠處回廊邊上的產房而去。
研墨候在回廊中，一看到我，趕著上前來說：“大少爺，您可回來了！大少奶奶她……”
“紫薇怎么？現在誰在陪著？”我邊問邊腳步不停地往前走。
“奴才進不得房內，只是在外面聽候使喚，也不知道里面現在怎么樣了？福晉在，和敬公主也在……”
這書僮顛三倒四，講不到正點的話讓我聽了很是心煩，便打斷他的話說：“好了，好了，你不用說了！我自己去看。”
到了廂房，我徑直到走入內室，眼中只看得的到躺在床上的紫薇。
紫薇虛弱地躺著，臉色蒼白，眉頭兒緊鎖，發絲兒已經被汗水粘貼在臉頰上了。
這種蒼白與虛弱，在紫薇為皇阿瑪擋刀之后，我曾見過。
當時，因為不敢吐露我們的那個“大秘密”，我只能站在皇阿瑪的身后，看著她而心如刀割，卻不能給她一絲兒安慰，這一直是我心中的痛！
而如今，她的這副模樣，又勾起了我的舊傷痕。
幸好，她已經是我名正言順的妻了，我可以陪著她，安慰她，多少能為她分擔些了。
和敬公主看到我，說了一聲：“爾康，你回來了。”便從床畔站了起來，把位子讓給了我。
“爾康，你怎么進來了？這產房是最污穢的地方，你一個男子，是不能進來的！快點出去，這兒有額娘我呢！”額娘著急了，想把我推了出去。
我輕輕地甩開了額娘的手，說：“不是還沒有生嗎？怎么就污穢了？我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怎么會污穢？”
紫薇勉強地對我笑了笑，說：“爾康，你聽額娘的話，出去吧！你在這，我又要擔心孩子，又要擔心你，怎么還會有力氣呢？哎喲……”
“紫薇，你很痛是不是？額娘，這怎么辦？怎么樣才能讓紫薇不痛啊？”看著紫薇痛苦極了的樣子，我心中象火燒似的，俯身握著紫薇的手語無倫次了：“接生嬤嬤呢？都是干什么用的？還不快點把孩子給拉出來？”
“額附大人，這生小孩啊，可是急不得，小貝子什么時候來，老天爺都是安排好時辰的，說不不定期還要過些時候才能生呢？這女人生孩子，哪有不經過疼痛的？您就不要擔心了。到了時候，奴婢們保證抱給額附大人您好一個白白胖胖的小貝子呢。”
我這才看到，原來床邊還守著好幾個嬤嬤，還有一個面生的婦人（我后來才知道她就是東兒的奶娘李氏）。
“桂圓粥來了，大少奶奶，您快用點吧！”司棋端著粥急沖沖地進來了。
“我吃不下。”紫薇床上搖了搖頭。
“孩子，這桂圓粥你必須要吃下去。過會子你未完要使力的呢，不吃，怎么會有力氣。”額娘在一旁勸道。
我坐到紫薇的身邊，說：“紫薇，你就多少用點吧！來，我來扶你。”
和敬姐姐看了看我說：“爾康，你身上還穿著鎧甲呢，可別鉻著了紫薇，還是讓我來扶吧。你快回房去換身衣服再來。”
“和敬姐姐，這會子我哪里還有心思回房？司棋，你去房中取了我的衣衫來，我在這兒換了便是了。”
我從司棋的手中接過了粥碗，舀起一小勺，喝涼了，一口一口地喂向依躺在和敬公主懷里的紫薇。
好容易吃下了半碗，就聽得紫薇大叫了一聲：“好痛！”身子便軟軟地滑了下去。
我嚇了一跳，手一松，粥碗便落在地上砸了個粉碎。
“阿彌陀佛，歲歲平安！歲歲平安！紫薇，你怎么了？”額娘也近了前來，心疼地看著就要失去知覺的紫薇。
“啊呀，見紅了！小貝子怕是快要出來了！格格，你現在可是睡不得，要是痛的話，抓住這白綾，要使勁了啊！”接生嬤嬤掀開被子一看，連聲說道。
“嬤嬤，我不睡！爾康，爾康，你快出去！”紫薇急急地促著我。
“爾康，你還是出去吧。你在這，紫薇怎么能安心啊？”額娘不由分說地把我往門外拉去。
“紫薇，你不要怕，我就在外面，我不會離開你太遠的。”我邊走邊扭頭對紫薇說。
隔著門兒，我在廳中不安地走來走去，見紅已經一個多時辰了，那個折磨人的孩子卻還沒有生下來。
紫薇叫痛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聽得我心驚膽戰的。
老天爺，求你快點結束紫薇的這場災難吧！這個災難的源頭原本是我，可怎么就讓紫薇一個人受呢？
“爾康，怎么樣？紫薇生了沒有？”
原來是珠爾額附來了。
我也顧不上禮數了，就說：“還沒呢！我真是緊張急了！大姐夫，你怎么過來了？”
“和敬來福家好幾個時辰了也不見回去，我不放心，就過來看看。過了福家，才知道紫薇要生產了。”珠爾姐夫拍了拍我的肩頭說：“你是第一次做阿瑪，免不了要怕這怕那的，沒事，放心就是了。”
誰知話音剛落，和敬姐姐就沖了出來：“爾康，太醫來了沒有？紫薇看樣子是難產了！”
一聽這話，我哪里還顧得了許多，直往內室沖去，剛到門口，卻被額娘使勁地推了出來。
額娘帶著哭聲求道：“爾康，你進去不得啊！”
“額娘……”我也顫聲求她，執意地想進去。
“爾康，你進去也沒什么用！還是別去添亂了！”珠爾姐夫把我拉了回來。
我急得在屋子里團團轉：“這可怎么辦啊？皇阿瑪不是叫鄂敏去傳太醫了嗎？怎么還不過來啊？”
“來了，來了，大少爺，太醫來了！常太醫、胡太醫、李太醫這幾位太醫都來了！”研墨大呼小叫的聲音傳了進來。
我這會子卻不嫌他煩了，反而象聽到了天簌之音一般，忙著奔向門外。
門外，阿瑪正陪著三位太醫大步流星地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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