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平驛館
四周的圍墻以內大約十米都是草皮。而草地上除了有一條約一米五寬的曲折石板小徑之外，周圍則是剛好種著在這個季節盛開的山茶花。
一株株小小的山茶樹在草地上排成各種規律的形狀，但花色卻未曾分開。顏色雜亂而分布整齊，無比契合地搭配著周圍的一片青綠色。
絲毫不顯庸俗，反倒呈現出一種生機勃勃之景，讓人看上去心曠神怡。當然，這只是在心情好的情況下。
而此刻的卓雅二人雖稱不上憂傷，但也絕對沒有體會到這么美妙的感受。
康熙皇帝昨日上午召她們過去，原本說待到司徒默傷愈之后再去見他。可昨晚又讓人來通知她們，圣明的皇帝打算后天去龍泉鄉巡視。而他們，受傷未愈的司徒默留在驛館；卓雅則隨行。
按理說這該是天下人夢寐以求的事，可對于這“做賊心虛”的兩人顯然不算驚喜。
想必康熙正忙著查他們的戶口吧，昨天便通知明天的事？那這兩天算是——軟禁？卓雅搖搖頭，想多了！一向懂得往好處想的她當然不愿承認。反正在這里晃兩天也不礙事，何況還是堂堂的千古一帝親自“邀請”他們！
司徒默正蹲在一排山茶花前面。手指輕彈，將一朵白色茶花連帶著樹梗一齊折下。裝模作樣地放到鼻尖嗅了嗅，陽光帥氣的臉上扯出一抹與之毫不搭調的媚笑。
瞧著他那東施效顰的舉動，卓雅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低眉轉頭開口道：“默，我能說一個秘密嗎？”司徒默聞言也轉頭抬眼回道：“雅，我能問一個問題嗎？”說罷二人的視線一陣焦著。
三秒后，同時響起兩個聲音：“你先說。”“你先問。”卓雅唇角一勾不客氣地先說道：“其實這個柔美而優雅的動作真的被你糟蹋了！”話音剛落司徒默的聲音便進跟著響起：“你什么時候這么關注我了？”
接著是卓雅淡定地道：“我說完了。”司徒默不甘示弱：“我問完了。”中間的銜接簡直可稱是天衣無縫！
說完雙雙相視一笑，隨后司徒默起身。將自己手里那朵用來裝純的花塞進卓雅的手里，撇撇嘴道：“裝純也是要有條件的。”說完將卓雅上下打量了一番，意思是她想裝還沒那條件……
正無聊地互相擠兌間，卓雅眼神一斂。司徒默見此隨著她的視線轉過頭去，只見身后不遠處正有幾個人往這邊走來。
最前面的那兩人一個穿著一身絳紫色便服，外加一件單薄的同色坎肩，略圓的國字臉；旁邊一人著土黃色衣袍，神色間帶著幾分隱隱的不耐。
身后則是跟著四阿哥、九阿哥與十三阿哥三人，卓雅朝四阿哥看去，后者幾不可見地對她點點頭。
除了此次隨行的大阿哥與太子，還能有誰能讓后面那三位亦步亦趨地跟著？卓雅心下了然。
四阿哥跟著太子走在這小徑上。遠遠地就見司徒默將手里的花扔給卓雅，而后者老實地拿好那朵白色的茶花。嘴角含著的是一抹遠遠都能看清的淺笑，淡而真實。
仔細想想，他似乎從來沒有見過她對自己露出過那種笑意。哪怕一絲一毫！
一行五人漸漸走近，卓雅二人閃身讓到一邊的草地上。待他們到了近處便躬身施禮道：“草民見過太子殿下、各位爺，爺吉祥！”
太子眼神也沒轉一下，直接說道：“起吧！”說完便帶著幾人繼續往前走去。
正當卓雅二人準備轉身朝另一個方向離開的時候，那本來已走上前去幾步遠的人又再次開口道：“等等，過來！”卓雅眉間微皺，依言低頭走到前面。還是太子的聲音響起：“你們是皇阿瑪前日帶回的兩人？”卓雅答道：“回太子爺，正是。”
見太子開口，九阿哥也隨之不冷不熱地開口道：“二哥有所不知，這可是大名鼎鼎的瑟湘樓東家。”此話一出，一旁沒有開口的大阿哥也詫異地問道：“哦？你竟是那傳言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陸卓？”
卓雅還來不及感嘆自己何時有了這個稱號，太子也跟著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吶！小小年紀便有如此能耐。”太子話音剛落九阿哥再次說道：“這陸卓不是與四哥挺熟的嗎？難道二哥不知？”此話一出，太子的臉色微變。轉眼看向四阿哥，那眼底是藏得極深的疑慮。
四阿哥見此臉色如常，淡淡地答道：“九弟所言不錯。瑟湘樓不僅揚名天下，其菜式也實乃我所鐘愛。二哥不常出京城便是有所不知，陸老板生性豪爽。一來二去，便也算是熟客。”
一席話說得足夠坦蕩，太子聞言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聽四弟如此贊賞。看來，有時間我也得去那瑟湘樓領略上一番。”十三阿哥此時接著道：“二哥若是去了，也定不會失望的！”
這幾兄弟的明爭暗斗卓雅看在眼里，不由得暗自搖頭。
大阿哥聽完太子與四阿哥的對話跟著道：“四弟，有如此的好地方事先也不告知我們，這可不對啊。”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將太子剛消下去一點的懷疑再次調了起來。
卓雅這才接口道：“太子爺，恕草民斗膽。若當真如九阿哥所說，瑟湘樓之名已傳遍天下，那四貝勒爺想必也是以為太子爺與直郡王早已知曉，方才未曾提起吧。”
太子早已收起了之前臉上那淺淺的異色，此時聞言爽朗一笑道：“陸老板說得有理。四弟，下次可別忘了提醒我們一番啊！”說完審視了卓雅一眼，一行人揚長而去。
卓雅二人對視一眼，司徒默抱胸道：“這太子殿下也不是吃素的呢，我和我的小伙伴們簡直都驚呆了！果然不是一般人啊。只是可憐了我們這些在夾縫中生存的單純草民！”
卓雅沒理會他那“單純”的說法，也沒有申明自己不是他的“小伙伴”。看了眼那五人離去的方向，淡淡回道：“現在看來，四阿哥估計不會很爽。”
一邊有大阿哥、八爺黨伺機落井下石，一邊有多猜多疑的太子。他過得可不算幸福啊！
不過，他不也是陽奉陰違嗎？表面幫著太子，背地里招攬人才。卓雅覺得，自己可以這樣想！
卓雅回過神來，低頭一看，手里的山茶花還在太陽下耀武揚威。勾了勾唇，隨手向空中一拋便轉身走了。
她身后的司徒默深深地吸著氣，無比淡定地從自己的頭頂上抓下那朵該死的花！拿在手里看了看自言自語道：“被雅拿了一會兒，你好像都變得順眼多了。”說完也隨意向上一拋，扔了那朵“變得順眼多了”的白色茶花……
太子一行人各自回屋。四阿哥緊繃的臉與十三阿哥皺起的眉頭，讓這四周滿園的春色也瞬間暗淡了三分！
四阿哥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兩杯茶，將一杯給了十三阿哥。他自己則端起杯子一飲而盡，開口道：“老九過分了！”十三阿哥繼續皺著眉，回道：“太子爺本就多疑。”
“十三弟！”四阿哥轉頭看著沒什么表情的十三阿哥，過一會兒嘆了口氣道：“我知你心思，但凡事需量力而行。”十三阿哥有些無奈地答道：“唉！四哥自視甚低！”
頓了頓繼續說道：“四哥不想讓太子爺知道陸卓雅的事，也不止是我所想的那么簡單！”十三阿哥仿佛想戳穿什么似的，看著四阿哥。
后者眼神一閃，道：“十三弟，你想多了！”十三阿哥也一口喝完口茶，接著道：“馬場之事、前日之事，包括你時常放在身上的墜子。四哥，想讓陸卓雅日后死心塌地辦事，你多的是辦法！”
對！他多的是辦法。只是，他不愿用！不愿對她用？十三阿哥的話沒停，轉過之前看著四阿哥的視線道：“此次九哥一攪和，事情的確麻煩了不少。但反過來想想，其實也更輕松了。”
太子本就不放心他與四哥。如今知道陸卓雅與他們關系匪淺，他一定不會放任。若是太子插手，皇阿瑪那邊會有什么變數誰也不知道！而他們，便無需費心。
四阿哥揉了揉眉心道：“無論太子爺打算如何都無需我們勞心，老九定會阻止。”各自有各自的打算，現在他想借九阿哥的手阻止太子，現在看來也并非難事。
四阿哥走到窗前，看著外面的山茶花。腦海中閃過之前卓雅手拿茶花，低眉淺笑的模樣。猛然間，他感到心情煩躁不堪！
十三阿哥看著四阿哥那背對著自己的身影，外面的陽光從窗戶間灑落進來。那強烈的光線反差竟讓他陡然間生出了幾分寂寥之感！
而另一邊，卓雅把玩著她自己改造的那張小型弓弩。她將那弩箭改成發射彈珠的，這樣一來也可以省了帶羽箭的麻煩。看著那彈珠在手心里滾動，卓雅的眼神一空再空。搖搖頭，似有些煩躁地放下手里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