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霸氣的聲音繞梁一分鐘。

“雅，你是不是作弊了？”極度的質疑聲。

“別扯了，自己沒本事。”絕對的鄙視。

“不來了，我們下五子棋吧？”意興闌珊的語氣。

“五子棋？你昨天好像連衣服都輸光了。”絲毫不給面子。

“對喔，那，我們還是下軍棋吧？”訕訕地笑，仔細些還能感受到其中那沖天的怨氣。

“我餓了，吃飯去。”卓雅說著，扔掉了手里的棋子，撩袍子起身。

“什么？你從中午到現在已經吃了三頓了，現在才隔兩個小時！”司徒默計算得很精準，他感覺這兩天的卓雅就像是剛從牢里放出來的一樣。

后者聞言頓住腳步，回頭看了看他。道：“我胃口好，消化好；還有，我樂意。”

……司徒默靜靜地低下了頭，他不想再面對這個胃口好得奇怪的家伙。

站在一旁的笑兒也是不太給面子地低頭輕笑起來，追著卓雅出門。問道：“頭兒，吃什么？”

“炸土豆吧，我昨天教你的那個。”

好不容易逃離司徒默的怨氣籠罩，卓雅還真又去吃了頓飯！這時正在瑟湘樓前臺，這兩天都不算很忙，她一有時間也是來這里查查賬本。

手中的算盤被卓雅撥得噼里啪啦響，她空出一只帶著手套的手去端旁邊的茶。

可抓住了杯子的把手卻怎么也拉不動。她奇怪地轉過頭，卻見那杯子連同杯蓋一起被一只手死死的壓著。

視線順著那只手移動上去，只見十四阿哥一臉糾結地看著她。那臉上說不出是什么，似有怒氣卻又沒見他發火。

十四阿哥用著與他的臉色相匹配的糾結語氣，開口道：“傳聞陸老板鮮少在瑟湘樓露面，爺這回是運氣甚佳了？”

卓雅站起身來，心下雖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接口道：“十四爺，你怎么來了？”

后者二話不說，拉住她的衣袖。不顧她的反應，直接將人拎出瑟湘樓大門。牽過他的馬，道：“上馬。”

卓雅疑惑地問道：“十四爺，這是？”

“我讓你上馬！”語氣微微壓抑，連他一貫的自稱都省了。

卓雅感受著他那壓抑的怒氣，難得地依言上了馬。十四阿哥跟著翻身上來，兩人一前一后并坐在馬背上。然而兩個男人同乘一騎，怎么看怎么別扭。

卓雅皺了皺眉便要下去，十四阿哥的聲音響起：“不許下去！”

說完迅速一踢馬肚子，馬兒便如離弦的箭一般奔了出去。速度之快讓卓雅忍不住將眉頭皺得更緊，身后的人似乎沒感覺一般，只顧策馬狂奔。

一路飛奔的馬停在緋月閣門前。不錯，緋月閣是一家青樓，且是這京城數一數二的青樓。

一路上十四阿哥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卓雅也只顧著疑惑。勒馬停下，十四阿哥便翻身下馬。

依舊壓抑著聲音朝卓雅說道：“下馬。”

待卓雅下了馬，十四阿哥繼續拉住她的衣袖，往緋月閣大門里邊走去。

卓雅見此正想掙脫，對面便走來一個涂脂抹粉的女人。約三十多歲，一張臉生得不錯，可那一身的打扮卻讓人對她的第一印象瞬間下滑了幾個層次。

只見她左搖右擺地朝他們走來，遠遠地就一邊嚷了起來：“喲！十四爺，您可是稀客啊。”那聲音的分貝大到讓卓雅吃驚。

“給爺多叫幾位姑娘，爺這位兄弟可是第一次來。”那“兄弟”二字說得格外別扭。

跟著扔過一錠銀子，那女人連忙伸出雙手捧住，興奮地答道：“好嘞，爺，兩位里邊兒請。”

隨著那嘴角的抖動，卓雅甚至看見那白白的粉撲簌簌地灑落，然后在風里四處紛飛。

來不及反應，十四阿哥抓住卓雅的衣袖便往里面走去，周圍的脂粉味讓她有種想要捂住鼻子的沖動。

而拎著她的這位爺一副被人踩了尾巴的模樣，看樣子想發火又憋著，不知道還以為他死了爹呢！卓雅忍不住腹誹。

十四阿哥沒心思窺探她的想法，現在他從頭到腳都在糾結。卓雅被十四阿哥拉著，走到二樓一個房間門口。

十四阿哥相當粗魯地一腳踢開房門就拉著卓雅往里面的桌子旁邊走去，卓雅被他按坐在凳子上。

他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因為他擔心自己在看到她那疑惑的表情后忍不住暴走！這種憋悶的感覺讓他覺得無比的煩躁。

緊接著門口便出現了幾個女子，那群芳爭艷的景象令卓雅目瞪口呆。原以為那老鴇已經夠可以了，不料這些女人的“妖嬈”程度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暗自打了個寒顫，微微有些驚惶的看向正站在自己面前的十四阿哥。十四阿哥依舊不去看她，只大聲地向門口吩咐道：“全都進來！”

冰凍三尺的話音讓門口的幾人齊齊顫了一顫，但還是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

“關門！”剛走到門口又是有如驚雷的一聲，連卓雅都被他嚇了一跳。

“過來。”十四阿哥的聲音突然淡了下來，他坐在凳子上，端起酒壺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那些女子見他不再顯得那么生人勿近，也隨之松了口氣。

常年在這風月場所打轉積累下來不少經驗，她們的心思也算敏捷，知道接下來該如何反應。

十四阿哥這時才轉過視線，眼睛看著卓雅，嘴里朝門口吩咐道：“這可是你們做夢都難得一見的瑟湘樓東家陸卓公子，愣著干什么？還不過來伺候！”

對面那幾個女子聞言連忙朝卓雅撲了過來。人人都知道，傳言中年輕有為的瑟湘樓老板從來不近女色，更別談現身煙花之地了。現在才知道居然是這么個英俊瀟灑的公子哥，她們可是前世積德了！

“喲！原來是陸老板，賤妾真是三生有幸……”

“陸老板，真是稀客啊……”

“陸老板，頭一次來吧……”

卓雅看著蜂擁而至的女人們，不禁頭疼地看向一邊突然冷淡下來的十四阿哥。這一連串的事情，縱是她再聰明也想不通到底是為什么。這位大爺拉著她來這里就是為了給她找女人嗎？他看上去真的不像個神經病！

卓雅一手擋開一個女人伸過來的手，陰沉地開口道：“住手！”

話語中的威懾度絲毫不輸十四阿哥，見嚇住了那些女人，卓雅方才轉頭看向十四阿哥。

淡淡道：“十四爺，你這是何用意？”

她不提還好，一說這個十四阿哥便激動起來。冷哼一聲道：“給你找女人啊，陸老板一向聰明絕頂。難道看不出來？”

卓雅搶過他手里的那杯酒，將那液體如數倒進口里。勾了勾唇頗有些興味地說道：“恕草民直言，十四爺這般，不像是要為草民找女人。倒像是……”

頓了頓接著道：“自個兒欲求不滿！”

此話一出，旁邊爆出一陣哄笑。十四阿哥聞言臉色瞬間鐵青，陰寒的眼神率先掃向旁邊。

直到笑聲停了下來才怒火中燒地瞪向卓雅，這女人，真是女人嗎？欲求不滿，這話全天下也只有她能面色不改地說出來！

他猛地湊進卓雅。一手搶回她手里的酒杯，一邊黑著臉說道：“陸卓，你的膽量之大真是足夠包天！”

話里的意思似乎是在說卓雅竟敢譏諷他。可細細體會，又好像不是這么回事。

卓雅看著他那幽深的眼眸，隱隱地生出一種可怕的念頭。但僅僅是一瞬間，她的眼神幾不可見地閃了閃。隨即答道：

“這話，十四爺說了很多次。”

“是啊，細細想來，我是說了很多次。”可是，這次不一樣！

煩躁無比地退回去坐好，他再也忍不住沖口而出：“你覺得皇阿瑪那么好騙？你就如此為他著想？你以為你自己有多大能耐？你就不擔心你的小命嗎？”

一連串的問題脫口而出。平地驚雷般，卓雅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轟”的一聲！她無法自控地渾身一顫，那看向十四阿哥的眼神再不復之前的淡定。

看著她那不敢置信的眼神，十四阿哥恨恨地，朝旁邊那些已經愣住的女人們說道：“還不過來伺候陸公子，伺候得好的爺重重有賞！”

正當那些女人撲過來的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之前那老鴇的聲音：

“爺，八貝勒爺他們來了。”

十四阿哥眉頭一皺，一揮手道：

“請進來。”

接著眼神閃了閃，朝那些正往卓雅懷里撲去的女人命令道：

“你們，出去！”

“是，爺。”一張張臉上浮現出失望之色，但還是乖乖地走了出去。

卓雅微微松下來的那口氣猛地又提了起來，她強迫自己將情緒調整了一番，方才看向門口。八貝勒、九阿哥、十阿哥依次出現，其中以一臉淡笑的八阿哥為首。

見他們進來，十四阿哥拱手道：“八哥、九哥、十哥。”

卓雅也跟著起身行禮道：“草民陸卓見過八貝勒、九爺、十爺，爺吉祥。”

八阿哥勾著唇角，道：“起吧。十四弟，今兒怎么想起來這里了？”

十四阿哥笑道：“我見陸卓從未來過，便帶他來逛逛。”

九阿哥見此開口道：“十四弟，你們何時這么熟了？”

十四阿哥答道：“這小子功夫相當不錯，我便不時找他切磋切磋。一來二去，也就熟了。”

卓雅聞言眼神閃了閃，十阿哥道：“你這小子就是皇阿瑪宣布的此次直接進武殿試的那個陸卓？”

卓雅低頭答道：“回十爺，正是。”

八阿哥看了看她，道：“年紀輕輕便得皇阿瑪如此相待，不錯。”

語氣淡淡地，十四阿哥見此忙道：“八哥，今日我們就先回了。晚了，皇阿瑪又該教訓了。”

八阿哥看了看外面的天，已經開始黑了。便點頭應道：“嗯，你先回吧。”

跟著十四阿哥走出緋月閣，卓雅皺起的眉頭一直沒有松動的跡象。

“上馬吧。”十四阿哥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卓雅深吸了口氣，翻身上馬。

兩人騎著馬緩緩走在街道上，依舊是來時的姿勢，只是卓雅那放在身前的手半握著拳。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隱隱地壓抑著，似乎有些顫抖：

“你都知道些什么？”

“如你所想。”身后的聲音淡淡地，聽不出一絲情緒。

“一切，都如你所想。”那個聲音繼續說道。語氣里，似乎還帶著些低嘆。

沒有說他怎么知道這些，沒有說他怎么不說出去。

現在他與四阿哥的關系還不算很僵，以她的身份，那以后呢？

僅是這樣想想，卓雅已經覺得一絲涼氣從腳底升起！

她不知道，現在這樣，算是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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