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穿過這片開闊地草地,我終于深切的體會到什么叫做“芳草碧連天”了。
唯一的感覺就是全身酸痛,我悄悄活動了下半麻的手,可蕭之蒿卻是越來越沉,就好像他全身的重量都落在了我單薄的身上。偷偷拿眼瞄了他幾眼,見他只微微蹙眉,并無什么異樣。
好在是到了目的地——唯一一間亮著光的木屋,也就是之前在月亮門下望見的那個光圈。我一邊費勁的攙著他,一邊用腳踢開眼前這道雕鏤著花紋的紅木方門。
我本想扶蕭之蒿去床上躺著休息,可一想到進他的寢居內室,又覺得不太好意思,于是便改了主意挪了方向,將他安置在了外間的軟榻上,而他仍舊默然置之。
待放下他了,我稍稍舒活了下快散架的骨頭,慢慢打量著這間古色古香的屋子。
一張簡單的方桌,上面擺了齊全的文房用品,桌上似乎有張留了墨跡的紙,用兩暗紅鎮紙壓得很平整。桌子的一旁是一個漆著幽蘭的褐色竹筒,插滿高高低低的卷軸。而竹筒的對折墻壁是面檀木書櫥,擺了好多的書,猜想那上面得每本書一定都散發著幽幽檀香。窗邊,擺著一面桐木七弦琴,很精美,也很雅致。
“芩兒。”
“恩,怎么了?”我這才回過神來自己發呆了會兒,連忙收回注意力。
“扶我回來也累了吧,過來坐會兒。”蕭之蒿微微起來一些,視線瞥了眼一旁的椅子,再凝眸笑望著我。
“我,我不累!我就站著就好!”我頓時局促起來,僵硬的杵在角落,快快的轉轉眼珠子,游離的神色避開了蕭之蒿的視線。
記得越來越多他的事,蕭之芩的事,我就更加不知道該怎么與他相處了。
兄妹?情侶?還是仇人……讓人頭疼!
“芩兒——”
“恩?”看看看,某人很慚愧的發覺自己又走神了。
“你近來總是心事重重的,若是有什么煩惱不妨說與大哥聽,也許大哥可以為你分擔一些。”
我一下子又呆在原地,可不該是這副情景啊?
為什么每一次我都還在噓唏真相的驚天動地,可在蕭之蒿看來似乎只是無足輕重的小事;每一回我還耿耿于懷而無法坦然面對他的時候,他又平靜得了無痕跡。
就好像患了失憶的人不是我這個冒牌蕭之芩,而是他。然后不論對錯,一律撇個一干二凈,反倒弄得我無所適從。
但是有一點始終不變的就是,是福是禍,是方是圓,永遠都牢牢掌控在他的手中。
“怎么不說話?”蕭之蒿的臉色漸漸恢復了點血色,因為我的沉默而露出了不解的神情,修長的眉略微的皺下了一個弧度,給人以很強烈的溫馨錯覺。
“我,我沒什么心事。”很無奈,也很被動,對著他,我總是容易分神。
要么因為他過于出眾的容貌而走神,要么因為他云淡風輕的性子而感嘆,要么因為彼此之間的糾葛牽扯而糾結……反正總是有說不清的理由,促使我陷入無窮無盡的思緒之中無法自拔。
或許,我打心里對他的出色存在一種忌怕。
每一次看到了他的溫柔,就不敢再邁出一步離得他更近,生怕一旦靠近就會發現他對我所有的柔情全是一場空,有的只是仇恨,鄙視,冷漠,甚至是玩弄,只好狼狽的逃進自己發呆的簡單世界里……
“誒!你與大哥怕是越行越遠了!”
蕭之蒿淡淡的一聲嘆息,一下子擊碎了我心中存有的所有顧慮,我甚至極度埋怨自己的所作所為。
咬了咬下唇,我低著頭,落落的說:“大哥,有一些事連我自己也不明白,等我確定后再告訴你好不好?”
腦海中閃過和何陌然的穿越約定,突然有一種強烈的失落感,我是打定主意要走的。
更何況我的去留對他而言,也許一點也不重要。
“好。”蕭之蒿也沒有再問,手捂著傷口又將自己的上半身支高了一些。
我站在原地想看看他要做什么,他卻一臉的淡然,修長的手指靈活的挑開了腰上那根做工精致的藍色錦帶,一邊利落的解開自己玄色外衣,一邊溫柔的說:“芩兒,過來。”
我頓時驚得張大了嘴,全然沒想到會發生這個情景。
蕭之蒿他,他當著我的面寬衣解袍,還喊我過去,他想干什么?
難道他想和我……
我連忙狠狠的晃了晃腦袋,一口氣將這些不純潔的思想甩出十萬八千里。
“對了,先到左側柜子的第二個抽屜取來藥箱,大哥的傷需要換藥。”
“哦。”
果然啊果然,方才又是我胡思亂想,我真是思想不純潔,而且還嚴重心術不正。
當我放下藥箱,一抬頭不可避免的看到了蕭之蒿敞開的胸口,他的皮膚白得幾乎透明,讓身為女人的我忍不住咬牙切齒的嫉妒。
然而,就在這么完美的肌膚上,卻有一道醒目的傷口。可以看出傷口已經愈合了許多,周圍的皮膚受波及泛著紅暈,格外刺眼的是傷口處又滲出了斑斑血跡,像極了雪山上綻放的紅梅花。
這一切都怪我!
“怎么又出神了?”
“你的傷口裂開了。”
“無事,不嚴重。”蕭之蒿安撫的對我笑了笑,示意我將藥拿給他。
“我來幫你敷藥吧,這樣方便一些。”
我并沒有把藥瓶遞給蕭之蒿,而是決定親自給他上藥。我只是覺得他的新傷舊傷都是我害的,我理應為他做這些。
蕭之蒿略微躺下了些,語氣很平淡的說:“記得上次大哥昏迷不醒的時候,也是你喂的藥,多虧了你。”
我正為蕭之蒿上藥的手不禁一顫,只覺得嘴唇燙得厲害,心更是亂得一塌糊涂。
原來他都知道!
上次我用嘴喂他喝藥,甚至來不及思考這種行為是否出格是否失禮,只是想盡自己所能彌補。而他當時雖然陷入昏迷,卻知道得一清二楚。
“不管怎樣,很是謝謝你。”
這聲謝,讓我本就煩亂的心亂上加亂,一半是別扭的臉紅心跳,一半是難以抑制的心痛苦澀。
什么是愛,什么是恨,我永遠在面前這個喜怒不驚的男人身上看不透,就算他誠懇的對我說謝,我還是無法確定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芩兒——”
翛然,蕭之蒿拽住我的手腕,我深深一怔,不明所以的瞪大眼眸看著他,一時緊張得連呼吸也忘記了。
“你就差將整瓶藥都倒光了。要知此藥極為名貴,你這用法豈不是暴殄天物?”
蕭之蒿哭笑不得的看著我說,我連忙低頭看了看他的傷口,果不其然,我方才因為走神居然沒完沒了的給他倒,都灑出了好些。
“我,我這就幫你擦掉!”我急忙手忙腳亂的找來干凈的手絹,想將多余的藥沫兒擦掉,可好像怎么擦都擦不完,緊張得直冒熱汗。
“不用了,就這么包扎起來吧。”蕭之蒿似乎對我幫倒忙的能力還記憶猶新,連忙阻止我繼續干傻事。
“哦。”
我小心翼翼的為他綁上繃帶,大概由于過于緊張而口干舌燥,靠得他很近也不敢太明顯的呼吸,臉憋得漲紅。
“啪!”
一聲細微的響聲,我霎時跟體內竄出了一股火焰似地燒得厲害,低低的埋著頭,再不敢看蕭之蒿一眼。
真有夠丟人,我暗自緊張也就算了,不偏不倚的,居然在起身的那一刻落了滴汗水在蕭之蒿光潔的臉頰上。
“我走了!”
我垂眸倉促的說了聲,慌亂的想逃離現場,免得被看到我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可剛要抬腳,卻突然又被蕭之蒿抓住了手,本能的看向他,不期然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暗沉得猶如黑曜石一般,帶著無盡的吸力,我頓時目眩頭暈,飄飄然了。
“芩兒,不要走。”
“大哥——”愣愣的,喉嚨干得吐不出其他字來。
“答應大哥,留在大哥身邊,可好?”
我頓時陷入了迷茫之中,完全不明白蕭之蒿這聲突如其來的挽留是出于什么目的。
腦子在高速運轉,他是想泯卻過往恩恩怨怨,好好照顧自己的妹妹?還是說他心里對蕭之芩也有超出親情的那一部分?又或者說他突然腦子進水傻了吧唧了……
“不要害怕大哥,不要計較過往,不要為大哥找其他女人,更不要說要嫁給其他男人!就這樣,永遠的陪在大哥身邊!”
雖然我情商不發達,可就算我是呆子傻子也該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了。
沒有酒精的誘惑,沒有意外的刺激,他就這樣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突然開口要我留下。
我承認,我心中欣喜,滋味甜甜的,心頭暖暖的……即便我明知不能有這樣的情愫,就算我明白這一切的不合理,可我就是左右不了自己的情感。
在這一刻,我幾乎要控制不住脫口而出,說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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