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小米是個可愛的女孩子，至少從表面看可以這樣說。

娃娃臉，清冷粉嫩的肌膚，漆黑的眸子，濃密的睫毛，嬌柔的唇。如果沒有將齊肩的黑色直發(fā)燙染成褐色的卷發(fā)她會像極了日本傳說故事里的座敷童子——她身上透著頑皮可愛又有些詭異的氣質(zhì)。

米小米十四歲，身高一米五四，讀初中二年級。

讀初中二年級的米小米同學(xué)那時候正坐在水池上吃葡萄，暑熱的天氣炙烤得操場滾熱，從運動場傳出一陣陣擂鼓助威、吶喊加油的聲音。

她身上穿著白色純棉t恤，胸前背后貼著號碼條，下面穿黑色短褲。她赤裸著雙腳，一只手扶著水池的邊沿，一手提起整串的紫色葡萄放到唇邊咬下一粒。

水池上有十個龍頭，其中六個開著，六個開著的水龍頭中有一個底下放著只藍色的塑料水桶，水桶里的水早已經(jīng)滿了，伴著“嘩嘩”的聲音，桶里的水與那另外五個水龍頭里的水一起流進水池，流進下水道。

水濺起，由清澈的透明變成白色的水花。

她像是沒有看到、沒有聽到，悠閑自得地坐在半人高的水池上，把葡萄送進嘴里。

“小米？”看起來像是個十六七歲大男孩的穿著教師制服的男子從運動場的方向走過來。

“怎么不把水龍頭關(guān)上？”他問。

正仰著臉將葡萄往嘴巴里送，她聽到似乎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停下動作掃了“大男孩”一眼，覺得他看起來并不眼熟，于是繼續(xù)吃自己的葡萄。

“我是二年級的班導(dǎo)，”他含著幾分無奈，“已經(jīng)快一年了，你好歹也該記住自己班級老師的臉。”

“哦，”小米放下葡萄，神情漠然的問，“老師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找你……先把水龍頭關(guān)了。”他說。

從開始他的眼睛就一直盯著“嘩嘩”流淌的水流。

小米說：“可以。”

水龍頭并不是她的，任何人想要把它們關(guān)起來都沒有必要向她請示。

她等著他關(guān)上水龍頭然后好把下文繼續(xù)說下去。

他的本意是要小米關(guān)上，就像所有的老師都會吩咐自己的學(xué)生擦黑板、洗抹布一樣，最起碼她應(yīng)該和他一起把這六個水龍頭擰上關(guān)緊。

但是看起來小米的腦袋里沒有這樣的常識和學(xué)習(xí)經(jīng)驗，她沒有半點要伸手的意思，他只好自己將它們關(guān)上，因為常識不是規(guī)定。

關(guān)上水龍頭他對始終端坐在水池上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對待老師的態(tài)度不是很有禮貌的小米說：“下個項目就是女子四人接力，然后是原本排在明天的男女混合三千。你是不是這兩個項目都報名參加了？”

“大概吧。”她說，說完又把葡萄舉起來想要送進嘴里。

“沒問題嗎？”他有些擔心。小米看起來絕對不像是體力絕佳的女孩子，即便是體力絕佳的女孩子要跑完三千米相信也已經(jīng)十分勉強，如果再加上個四人接力恐怕很難堅持到比賽結(jié)束。

“哦。”小米完全不以為意，她咬下一顆葡萄含在嘴里，鼓著腮幫子問他，“快開始了嗎？”

“對，你快回去準備吧。”

她從水池上滑下來，腳踩在地上，在一瞬間眼中現(xiàn)出迷茫，然后低下頭開始尋找自己的鞋子。

“鞋子不見了嗎？”小班導(dǎo)嘴里說著也跟著四處尋找。他低著頭繞著水池找了一圈，抬起頭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朝著操場走過去。

操場的對面是籃球場還有幾個高低杠、單雙杠，那后面緊挨著修剪整齊的草坪。

“鞋子找到了？”他大聲問道。

小米光著腳一言不發(fā)繼續(xù)向那邊走過去。

“老師——”有個帶著紅袖標的女孩子跑過來，對他說，“四人接力開始驗碼了，馬上就從一年級的開始。小米呢？”

她順著他的目光望見了在操場對面淡定自若的身影。

“老師您先回去，我去找她。”紅袖標女生說完跑過去。

小米在雙杠后面找到了自己的鞋子。她之前在這里做過軟體操——為了準備接下來的比賽，鞋子是那時落下的。

“找到了？”紅袖標女生問。

她正把腳踩進鞋子里——咖啡色韓版皮鞋。

“你這是什么鞋子？”她驚訝地叫起來，“沒有運動鞋嗎？穿這種鞋跑不快。”

“沒事。”她向運動場走去。

“換上運動鞋吧，你穿多大碼的？”她在后面追問。

小米再也不理睬她。

眼看著一直到了女子接力集合驗碼的地方，紅袖標女生喊道：“我是咱們班女生體委！我叫蘇喆。”

小米停下，在她臉上掃視。她才剛知道一直尾隨自己的的女生竟然是體委，在她不很可靠的記憶里擔任體委的應(yīng)該是個男生。

“我去給你找雙運動鞋吧。”蘇喆說。

“不用，”她說，“我請了假，跑完直接出去，不想來回換鞋子。”

蘇喆盯著她的腳：“你是不是連襪子也沒有穿？你在這里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扭轉(zhuǎn)身向操場外面跑去。

初中三個年級參加女子四人接力的女生聚集在運動場的中間。

已經(jīng)比過一天的項目，運動場上紅色的土被踩得松散，地上散落著啦啦隊使用過的金花的碎片。

運動場四面建有觀看比賽的臺子，六十幾個班級排列在上面拉滿了條幅，每個班級的前面都插著班旗，擺放著鼓、鑼。

主席臺在西側(cè)，有幾個看起來很了不起的人坐在里面，主席臺右側(cè)豎立著國旗，主席臺里連著音響。激情蕩漾的演講伴著從喇叭里流出的鏗鏘有力的音樂煽動者人們的情緒。

小米站在運動場中間的人群里，眼睛看著自己的鞋子，然后她從那一串葡萄中摘下一顆，塞進嘴里。

在這時后面有個女生向她身上撲過來，本來幾乎塞進嘴里的葡萄掉了出來，而且還被前面某人的一只腳踩進土里。

“哊！小米，你在干什么？”某個短頭發(fā)的女生撲過來從后面把她抱進懷里。

小米從她雙臂中掙脫，與她面對面站立。

短頭發(fā)的女生也是娃娃臉，不同的是她含著笑，帶著甜意。小米只是長了張娃娃臉，短發(fā)的女生完全就像個真的還沒有長大的娃娃。

娃娃叫紀鳳兒。紀鳳兒穿著粉紅色印有小熊維尼的運動衣——運動衣上貼著號碼條——稍微有些嬰兒肥，頭發(fā)上粘著一只粉紅色的小豬。

“葡萄！葡萄！”她驚喜的叫著伸手到小米手里摘著吃。

“給你吧。”小米抬起手。

“好啊~”紀鳳兒伸手想要接過，但是有另一只手比她快一秒抓到葡萄。

——蘇喆。

“跑步前不許吃，會肚子痛的。”她頭上流著汗，氣喘吁吁。

她的另一只手里拎著一雙運動鞋，丟到地上，對小米說：“換上試試……襪子在鞋子里。”

小米思考了兩秒，蹲下身脫了皮鞋穿上襪子換上運動鞋。

……

跑完男女混合三千時間已經(jīng)快到中午十一點，小米依舊去水池邊洗了手和臉。

水池里的龍頭不知道又被誰打開了三個，小米伸手……只關(guān)上了自己打開的那個。

暑氣更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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