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來應征樂師的。”當帶著蝴蝶面具的莫離一身飄逸白衣,出塵脫俗地立在玲瓏閣大堂中央,對月玲瓏說出這番話時,喧鬧的玲瓏閣漸次安靜了下來,靜靜看著眼前這位身份不明的少年。
“呵呵……你知道我這玲瓏閣是什么地方嗎?我這里的樂師可都是在曲城里精挑細選的名角,你一個乳臭未干的半大小子,也敢如此大言不慚。”當時的莫離,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孩子,雖然個子很高,臉上帶著面具也看不清他的模樣,但聽他說話的口音,便知他還只是一個孩子,月玲瓏自然是不肯信任他。
“沒試過,怎就知我不行呢?”莫離對花千嬌的不屑絲毫不以為忤,右手一轉,一柄晶瑩剔透的玉簫已然在手。兩瓣紅唇貼近玉簫,一首《相思引》如無孔不入的魔音,滲透進了玲瓏閣所有在場者的全身每一個毛孔,令聞者無法抵擋地深深陷入那無邊的相思之苦中。
往日言笑晏晏的玲瓏閣一下子變得萬籟俱靜,包括那些來尋歡作樂的嫖客,都紛紛從包廂里探出腦袋來看向大廳,想知道到底是何人吹奏出了這樣凄美哀傷的樂曲。
就在人們暗自神傷時,樂曲停了,莫離的目光不知何時被樓梯口出現的一位小女孩吸引了過去。那小女孩瘦得可怕,看上去風一吹就能跌倒,但那巴掌大的臉上五官卻精致極了,尤其是一雙晶亮的眼睛里所透出堅定光澤,讓人見了倍感心疼。
她緩緩走到莫離身邊,仰起頭,用一雙晶亮的眼睛看著他問:“你剛才吹的是什么曲子?”
那是她被賣進玲瓏閣后,近半年來第一次自己主動走出那間黑屋子,主動開口說話,直把月玲瓏激動得捂住嘴尖叫起來。
莫離深深看了小女孩一眼,蹲下身來摸了摸她瘦得皮包骨的臉頰,半是明媚半是憂傷的眼眸里波光閃動:“《相思引》,這是一首用來思念親人,思念我們所有愛的人的曲子。”
小女孩長長的睫毛扇了扇,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莫離。”
“相思……莫離……”小女孩怔怔望著他臉上的蝴蝶面具,小聲問道:“我可以和你學音律嗎?”
“當然可以!”不待莫離答應,月玲瓏便率先開口答應了下來。
就這樣,莫離成了那個小女孩的師父。其后八年的時間,莫離漸漸由一位默默無聞的小人物,變成了世人口耳相傳的樂神,更有人曾不遠萬里從京城趕到曲城,只為聽莫離一曲。
而今,他更是變成了與閉月公子君天瀾、天下第一富商無雙公子秦初云、當世隱者千金公子梅落塵齊名的人物——傾世公子!
“花開淡墨痕,眾芳搖落獨暄妍,我看梅花的性子到與你很像,以后你便叫墨妍吧。”見小女孩始終不肯說出自己的姓名,他如是說。
“好。”小女孩順從地點頭,從那一天開始,梁雁翎這一代表她過去身份的名字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轉而代替的是——墨妍,這一個嶄新的名字。
至此后,她認真學習百般技藝,八歲登臺獻藝,唱念做打、詩詞歌賦樣樣皆精。十四歲至十八歲,連續五年間,花魁娘子的封號,無人可撼動分毫。
簫音幽幽,觸動人心……然而這些繁華,于她,不過是過眼煙云,她真正想要的,不過是一家人平安相守而已。
忽然,簫聲戛然而止,墨妍緩緩睜開雙眼,正對上莫離一雙幽深的黑眸,正要開口說話,卻見他迅速伸出食指壓在她的唇瓣,在她耳邊小聲道:“別出聲,有大批高手正往這邊來。”
墨妍立刻翻身趴在半人高的草叢里,遠遠看見一名身著錦衣華服的男子,正一路領先飛快地向她們這邊奔來。
“君天鴻,今天便是你的死期!”一陣刀兵相接之聲便迅速傳來,緊接著,一大群黑衣人同幾名皇家侍衛裝扮的人也一同奔了過來,攔下了君天鴻的去路。
墨妍看著眼前似曾相識的儒雅男子,心頭一悸,難道他就是當朝太子,她曾今的未婚夫,君天鴻?他怎么會深夜出現在這里?又怎么會被刺客追殺?
“我去幫他,你別出來!”眼見幾名侍衛在大批高手的圍攻下漸處下風,莫離腳尖一點地,縱身飛了出去加入了廝殺之中。
此時,君天鴻的護衛大多已經被黑衣人所殺,所剩無幾的幾名護衛也身受重傷自保尚且困難,莫離的加入堪堪化解了君天鴻的危機。
“殿下你快走!”意識到今晚的形勢危急,剛化險為夷,一名侍衛便擋在君天鴻身前,讓他快逃。君天鴻回頭看了莫離的背影一眼,黑暗中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但他臉上的銀色面具卻在月光下熠熠生輝,君天鴻心頭一動,莫非他就是江湖中傳說的“傾世公子”?
“多謝公子相救,改日定當答謝!”君天鴻遠遠朝莫離一拱手,轉身便逃。
一名黑衣人見君天鴻要逃,揚手扔出三把飛刀,向他射去。一把飛刀射空,一把飛刀被君天鴻的侍衛擋下了,另一把則射中了他的左肩,勁道之大竟讓他連退幾步之后,依然跌倒在地。
墨妍本以為憑莫離的武功,對付這十名黑衣人該是綽綽有余,卻不想他們個個身手不凡,尤其是配合在一起后,攻勢更加凌厲無比。而黑衣人也是沒有料到莫離的功夫竟然如此之高,如果今晚不是遇到了他,他們的任務,此時應已完成。
“君天鴻,我看你這次,還能往哪里逃?”一名黑衣人突破莫離的防護,縱身一躍來到君天鴻身前,猶如奪命修羅一般舉起手中的大刀,毫不猶豫地砍了下去。
他要死了,她究竟是救還是不救?救的話,她的武功就將被人知曉,而且此刻她未服藥,強行動用功力勢必會導致經脈大亂,但如果不救,斷頭臺前,他畢竟也曾為她求情,難道現在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死嗎?
罷了,她一家六百九十二口都死于他父親之手,她又何必為他一人之死而感到愧疚!
想到此,墨妍狠下心來閉上了眼睛,但心里的矛盾卻如雜草一般,在心底不斷攀升、糾纏。
咚的一聲,人頭落地的聲音傳來,墨妍只覺的面上一熱,伸手一摸,竟然滿手鮮血。
他竟就這樣死了嗎?墨妍心底一顫,年幼時,父親被瞬間撕裂鮮血淋漓的場面毫無預兆地砸入腦海,想到父親的鮮血如噴泉一般不斷從身體的斷裂處往外噴涌,墨妍禁不住全身顫抖起來。
而此時,一把滴著鮮血的刀已經迅速來到墨妍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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