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續(xù)了一根煙,看煙霧從顯示器前虛無飄渺地飛騰,抽一口,將前面的煙霧吹散,吐出一個又一個煙圈,煙圈中,一個虛幻的紅色連衣裙女孩漸行漸遠……
我抽著煙,看著火紅的煙頭燃到了末端,即將燒到我的指頭,便摁到了煙灰缸內熄滅。王璐璐的信還丟在桌子上,被我剛才的淚水濕得一塌糊涂,有些字已經變得模糊,而看不太清楚了。
我將信重新疊好,又壓在了煙灰缸下。
看看煙灰缸內的煙頭,下意識地端了它,倒進了馬桶。又親自動手將煙灰缸沖洗干凈,擦干,重新壓好信紙。王璐璐的另一個紙條,我又放在了原來的位置上,用鍵盤壓好一個角,和剛進門時一個樣。我這是在做什么?
我看了看手機,電已經充好了。拔出充電器,又將線圈纏好,放進了抽屜,持著手機,我退出了自己的房間。扭頭又看了看,拉了拉被我躺皺的床單,看起來也沒有什么來過的破綻了。想想多天沒洗澡了,又跑進衛(wèi)生間,脫掉衣服,沖了一個熱水澡。之后便鎖好門,出了房間。
現(xiàn)在是晚上六點三十五分,我還沒吃晚飯,但樓下拉面館最好不要進來,因為萬一馮小樂過來了,還有撞在一起的危險。
林瀟書,你這是再做什么?
我自己也搖了搖頭,覺得太不可思議。但今天我所接受的信息量太大了,腦袋要爆炸,又擔心晚上馮小樂過來,跟我吵鬧一架,這可麻煩大了。我已經沒有什么話可說了,太累了,腦子沒辦法轉圈。
我出了門,漫無目的地走著。
路邊一家百貨店,我買了兩包方便面,一瓶可樂,裝在一個塑料袋子里,提著向北走去,就這么漫無目的地走。開發(fā)區(qū)的冬天,路上幾乎看不見行人,寒冷的風吹在臉上,就像沒有準星的小李飛刀,刮過臉皮,疼的厲害。
我低下頭,迎著北風前行。
這片工地上,晚上看起來陰森森,路邊的圍墻已經圍了起來。我抬頭看時,已經到了王璐璐我們一起爬過的那棟樓的下面。我不禁有了一種上去的沖動。下意識地摸了摸外套里面硬硬的一盒東西,那時剛打開的那條三五,出門時我把它夾在腋下,也帶了出來。我輕輕地撫摸它,就像對待一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我笑了一下。
工地的圍欄之間,有人鉆過的痕跡,我順著那條縫隙,順利到達樓體的下方。
抬頭看時,這棟高樓就像一個巨大的魔鬼矗立在我的面前,黑壓壓的。
高樓的六樓還是七樓亮著微光,難道上面還有人在嗎?
我倒有一種好奇心,爬上去看看的好奇心。樓梯內靜悄悄,除了還沒有安裝窗戶,不知道從哪個方位吹過來的冷風呼嘯聲,還可以聽到我的呼吸聲、腳步聲,我咳嗽了一聲,竟然有回聲在響應。
樓梯的對面是電梯洞,電梯現(xiàn)在還沒有安裝,電梯洞看起來更恐怖,是不是會突然從里面冒出來一個鬼頭也未可知。電梯前面擋了一個深色的圍板,大概擔心人們一不注意從這個洞內掉下去,電梯洞的最下面不知道是什么構造,但如果從三十層摔下去,沒變成肉醬也差不多。所以,我看見電梯洞,兩條腿就開始發(fā)軟,扭過頭來不敢再看,拎著袋子一點點順著樓梯往上爬。
一直走到亮燈的地方。
燈是老式的發(fā)出黃光的電燈泡,現(xiàn)在這種燈泡只是在建筑工地上還可以看見。我伸頭往里看,刷有粗糙水泥的墻面,給人一種厚重的感覺。里面靜悄悄,電燈光隨著風輕輕搖擺,我走了進去,輕輕咳嗽了一聲。
里面有人響應了一下,當然是意識到了有客人過來。
然后,我就看見一位民工,身上披了件滿是白點和水泥的大棉襖,過去我們經常叫軍大衣,腳上穿了一雙嚴重變形和磨損的棉拖鞋,以奇怪的眼神盯著我。
我沖他點點頭,說:“老鄉(xiāng),你好啊。”
他茫然地伸手摸了摸自己亂糙糙的頭發(fā),似乎搞不清楚我是何方神圣,但心里大概想的是一位樓盤工程的管理干部,因為我穿的有板有眼:這是跟他比起來。
他哼了一下,算是回答。然后自己轉身,忙什么去了。
我跟在他身后,往里面走去。
原來,這里是一個小民工隊伍的臨時住所,里面的幾個房間,每個房間的窗口用破舊的被子擋著,這被子起擋風的作用,但風還是從邊緣的縫隙往房間內鉆,所以房頂?shù)碾姛襞菰诓粩嗟鼗蝿印?/p>
與外面比起來,味道很不好聞,煙味、汗臭味、腳臭味,多天不洗澡的味道綜合在一起。但明顯溫暖了許多。門對門處,有一臺小的煤窩爐,上面燒著水壺,水壺噠噠作響,不知道水燒開了沒有。房間內打了多個地鋪,并排在一起,不知道為什么,并沒有那么多人躺在上面,星星散散有四五個人。
在另外一個房間中,竟然有一張床,床上一團糟,陽臺上,竟然還有一個煤爐,竟然有一位中年婦女來回走動著做飯。那位出來響應我的民工,做在一個木工小板凳上抽煙,兩條腿并攏伸直,腳尖不斷地抖動,破拖鞋跟著動。有一只拖鞋即將被拋出腳面,伸出半截耷拉著,但它的主人似乎還很享受。
看起來這是一對夫妻。
我不客氣地走了進來,將手中的三五拋了一包出來,丟到他手里,他茫然地接過,看著我。
在他旁邊不遠,有一個木架子,大概在施工時人可站在上面干體力活,高度與一般桌面差不多,我走了過去,吹了表面的浮灰,一屁股壓在了上面。他連忙走過來,把我推開,用自己的棉襖袖子在臺面上蹭了蹭,又看了我一眼,意思是你坐吧。
我笑了笑,屁股又飛了上去。
我問道:“老鄉(xiāng),你們來這里干了多長時間了?”
他怯怯地說:“不長,大概有三個月啦。”
做飯的女人看見屋子里進了人,也好奇地湊在旁邊看著我,手里拿了一個湯勺。我笑著問她:“這是做多少人的飯吶?”
她嘻嘻笑了一下,道:“不多,七、八個人!”
男民工問:“你這哪兒來啊?”
我從口袋里掏出下午打開的半包煙卷,抽出兩根,又甩了一根給他,點上,煙霧從鼻孔冒出后,我愜意地說:“看房的。”
男民工很奇怪,問:“看啥房?”
我說:“想買這里的房,過來看看,來晚了,天黑了,售樓部門都關了,看見恁這里亮住燈叻,我說過來瞅瞅吧,說不定能碰住個老鄉(xiāng)叻,冇想到好幾個。”
男民工算是明白了,原來碰到了一個要買這里房子的主,感覺他的肩膀放松了下來,將我扔過去的煙叼進嘴里,跑到煤爐旁,借了火,又回來坐在凳子上。
我問:“你們這是兩口子。”
男民工嘿嘿笑了笑,伸手撓了撓頭,說:“倆人一起兒出來干,能多掙個錢。家里三孩兒呢,個個跟狗娃似的,伸嘴給你要東西,難養(yǎng)啊。”
我呵呵笑了笑,問:“家里的孩兒誰帶啊?”
男民工道:“大兒子上大學了,二妮兒讀高中,小兒子上初中,都是花錢長身體的時候……都住校,俺兩口在家不在家都中,出來掙個錢好一點兒。一看你都是文化人,在哪個單位上班叻吧?”
你別說,人家說話也挺簡練,兩兒子一個女兒一句就交待清楚了。
我呵呵笑了笑,道:“是啊,掙個死工資,買個房都難。”我不知道自己說這話好不好,反正沒經過大腦就說了出來,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撒謊,按說這種小謊也沒有必要。但似乎在他面前吹噓自己是經理總經理的,別人能聽明白不能也不好說。
我又吸上一口,聽他說道:“上班好啊,我們這種人,一輩子也沒有那命。”
“你大兒子在哪上學啊?”我問。
“就這這城市,聽他說也不是啥好學校,能從村里出來上學都不錯啦。現(xiàn)在也不指望住他。”他說。
她媳婦兒在旁邊插嘴道:“還指望他咧,一個月給咱要幾回錢啦?聽說就會上網,動不動都去網吧,也不著網吧里都干啥。現(xiàn)在的年輕人,俺們兩口子是搞不懂他們學的是啥文化,啥知識。嘿嘿……”
我笑了笑,道:“那也是學電腦啊,不管學啥都能長本事。”
不知道為什么,和他們說起話來,有說不出來的輕松,甚至很多話不用組織,想怎么說就怎么說。
我問:“這個小區(qū)叫啥名你們知道么?”
民工說:“這雜會不知道咧,叫巴黎印象?”
我說:“跟巴黎有啥關系啊,巴黎多遠吶!”
民工道:“就是,就是,現(xiàn)在蓋幾個樓,圍墻一圍,就起個俺們聽不懂也看不懂的名,巴黎在哪里俺都不知道。”
他媳婦兒在旁邊白了他一眼,道:“咱們這些土鱉,除了這兩年出來刷刷墻,村都沒出過幾次,能知道個屁啊。”
我笑了笑,突然覺得很親切。出門時的悲戚感消失殆盡。
那婦女看門口的水壺冒著柱狀的水蒸氣,往外溢水,跑了過去把煤爐從塞子塞上,又壓在上面一個煤球。然后轉了過來,盯著陽臺上的那口大鍋。我跟著她的目光看,這是一個大炒鍋,里面大半鍋的拌菜豆腐粉條,你甭說,看見這種菜,我口水還真想往外冒。
男民工問:“老鄉(xiāng),你吃飯沒?”
我說:“沒呢,這不來晚了嘛,手里帶著這個呢。”說完,沖他搖了搖塑料袋里的方便面。本來我想出來轉一圈,直接進四方公司,在我的辦公室里沖著吃呢。
男民工嘿嘿笑了笑,道:“看你也是我們的老鄉(xiāng),晚上就在這里吃吧,俺們菜一般都做的多一點兒,菜也不是什么好菜。我這存的有酒,也不是好酒,但有勁,喝了身上暖呼呼的。”他站了起來,從床底下拉出來一個紙箱子,紙箱子全是酒,我看了一眼,綠瓶子的紅星二鍋頭,還挺不錯。口水有點想要流出來了。
我搓著手,道:“那多不好意思啊。”當然沒有走的意思,他們也看得出來,我接著道:“這樣吧,你看我抽煙也不中,把這條煙扔你這兒吧,混頓飯吃。”
男民工嘿嘿笑了笑搖頭,把手里那包晃了下,道:“窮人嘴刁,一包就夠啦,不然以后想得慌可中。”我沒說什么,從那條煙里取出兩包,裝進自己口袋,準備晚上到辦公室抽,其它的拋在了那張床上。男民工張了張嘴巴,噎在了喉嚨里,結果什么都沒說。
婦女從鍋里勺了一大盆菜,將一個小凳子搬到男人面前,回頭把菜放在凳子正面上,取了兩個碗,兩雙筷子,擱在凳子腿旁,招呼我過來一塊吃。需要坐的凳子明顯不夠用,她不知從哪里摸出兩張報紙,鋪在了地上,讓男人坐上去,又讓老公把凳子讓給了我。我毫不害羞地坐了下來。
我見婦女招呼對面的屋子里的民工吃飯,于是把凳子趔了個位置,以便民工們通過。她老公將一瓶酒打開,給我倒了大半碗下去,客氣地喊我吃飯菜,也不用客氣,并告訴我盡管吃,喝完酒有饅頭。
于是,我們邊喝邊聊。
突然我問他:“這樣的日子看起來也挺愜意,大冷天地有一大盆熱菜吃,還有二鍋頭喝,一口下去,身上就不發(fā)抖了。是不是覺得很幸福?”
男民工抿了一口酒,嘿嘿笑了笑:“看著我們家的仨孩子一天天長大,俺們兩口一天天越來越老,感覺著吧也算幸福啊。我們窮人嘛,能圖個啥咧。要學會滿足。”說著又抿了一口酒,哆嗦著抽了一根煙點上,看他的樣子,是有一種滿足感。臉上不笑已經布滿了不少皺紋,近處看又老了幾歲。再滿足的笑兩下,給我的感覺就是一老頭。
我問:“你今年多大了啊?”
看來他也不能喝什么酒,兩口酒下去,眼神有點轉不動了,說:“我啊,不小了,今年三十八。”
我的酒差一點從嘴里噴出來,問:“三十八?”
他很嚴肅地說:“虛歲!”
我終于還是把酒噴到了自己的酒碗里。我問:“你大兒子多大?”她老婆湊了過來,道:“我大兒子今年二十整。”我哭喪著臉,簡直搞不懂他們家的年齡和關系。
我皺著眉頭使勁灌了一口酒,道:“怪不得你們那么滿足,你們還年紀輕輕呢,兒子都已經成人了。”
男民工呵呵笑了笑:“幸福嘛,俺窮人有窮人的幸福,富人有富人的幸福。咱又管不了人家的。人家喝茅臺,我們喝二鍋頭,他們喝得有滋有味,我們也能喝得有滋味。他們吃啥鮑魚燕窩,俺們吃白菜豆腐大鍋菜,也香著呢。他們開寶馬,咱騎自行車,這有啥啊。人這一輩子,不就幾十年嘛,到時間了眼睛一閉腿一伸,就過去了,考慮那么多干嘛。兒孫自有兒孫福。俺們把他們帶大成人,看著他們能娶個媳婦兒,妮能找個婆家,就中了。”
我開始走神,說:“那是,那是,你看咱們坐在這兒喝二鍋頭,不也是喝得興高采烈嘛。”
“就是,就是。來,沒想到今兒個能來一個客人,這里不是我的家,但我們也住了好幾個月了,城市里也算暫時有地方住,是不是?這也算主人了,我跟老弟你碰一個。你還沒告訴我,結婚了嗎?”那民工問。
“沒呢,冇房,誰嫁給我啊?”我說。
“那也不著急,看你小著呢,有二十出頭了沒?”他問。
我心里嘿嘿笑了笑,說:“剛出頭,剛出頭!”
男民工咧咧嘴,笑了笑,說:“你們城里人都結婚晚,早著呢,不著急啊。一般都是事業(yè)有成了才結婚,結婚了還不要孩兒。也不著一輩子過的是啥味道,反正俺這粗人也理解不了。”
后來就開始不斷和他讓煙,后邊說了什么,酒勁一上來,也就全不知道了。撕著泡了兩個大手工饅頭,扒了一碗熱騰騰的燴菜,干下去兩個大半碗的烈酒,身上熱乎乎的。最終搖晃著從這房子里出來,雖然陰冷的風不斷地吹著,但卻感覺身上燥熱而沒有絲毫涼意。那對夫妻滿是皺紋的嬉皮笑臉,在我腦海里面直轉圈。
打著酒嗝我順著樓梯向上爬,即使黑咕隆咚,護欄也沒裝,我摸著墻體搖晃著向上爬,一直爬到三十二層的樓頂外。樓頂?shù)娘L的確不小,吹出來的哨響呼嘯聲,就像一個個凄厲的鬼魂在我耳邊亂叫。
我瞇縫著眼睛四周看,這個城市的開發(fā)區(qū)盡在眼底,稀稀拉拉有幾座樓開了寥寥的燈,一切黑呼呼,就像一座鬼城。我不知道,帶有燈光的家庭里面,是不是暖融融的景象,但是我想象不到。
天空中點綴了幾顆寒星。
我突然記起似乎看過的一本書,羅素的《幸福之路》,他說過:興奮過度的生活是使人精疲力盡的生活,它需要不斷加強的刺激來使你震動,到后來這震動,竟被認為是娛樂的主要部分……所以,忍受煩悶的能耐,對于幸福生活是必要的。我近期這種無謂的煩悶,是不是有點精神上興奮過度了,我是不是要冷靜一下?就像現(xiàn)在,即使喝了那么多高度的白酒,酒精刺激得我不斷旋轉,我還能意識到自己已經逐漸遠離幸福了。
我坐在墻角躲避寒風,將煙卷送進口中,低頭打火,打了多次終于點燃,然后,我像哲學家一般抬頭看天,看宇宙星辰。
羅素也說過,對于恐懼也是完全不可取的,恐懼是一種禍害,也因其使人偏于自我集中。我現(xiàn)在是否是害怕些什么呢?害怕面對馮小樂?害怕她無辜和憤恨的眼神?這種恐懼是否有點太小兒科了?如果他知道我因為男女之間的情感糾葛突然想起他老人家,會不會在棺材中直搖頭?但也許現(xiàn)在他就在天堂的入口向下俯視,盯著那棟高樓上抽煙的苦瓜臉。
我最喜歡的作家王小波先生提到,羅素說過一句很地道的話:須知參差多態(tài),乃是幸福的本源。王小波補充道,大多數(shù)的參差多態(tài)都是敏于思索的人創(chuàng)造出來的。這句話就像一句指路燈,在很久之前,我一點兒理解不到,而今天,則向指路明燈般在我頭腦中亮了起來。為什么呢?
我幸福不幸福,一切就因這些參差多態(tài),有公司事務,有個人情感,個人情感又有了些參差多態(tài),不是多態(tài),是多女。至于如今我的郁悶和恐懼感,就是短暫的不幸福,但我意識到了這種參差多態(tài),就成了我感到幸福的源泉。就像那對農民工夫婦,他們的表情告訴我,他們是幸福的,可為什么他們就能幸福感這么強呢?因為他們是相愛的,他們是充實的。充實來源于他們所了解的那些態(tài)。可能這些態(tài)是不太全面,有些狹隘,但他們認識到了自己生活中的態(tài),所以就有了幸福的本源,三五煙在他那里是一種態(tài),二鍋頭在他那里也是一種態(tài),白菜豆腐大鍋菜和饅頭還是一種態(tài)。也許在他的眼中,二鍋頭之于他,就是富人眼中的茅臺,白菜豆腐之于他,就是富人眼中的鮑魚燕窩,但富人未必看清楚自己喝的是茅臺,未必品得出來自己吃的是鮑魚燕窩,所以富人也未必就幸福。
最關鍵的是我能分得清楚幸福的本源,圍繞著你生活中的這一切要素,看得清楚它們的來龍去脈。如果什么都看明白了,我又有什么想不開的呢?
一棵流星劃過天空,就像小時候燃放的會飛的哨子炮,很燦爛,瞬間又消失了。
我還要逃避嗎?我笑了笑。
根本原因是,我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我認識到了自己面臨的窘境,給我?guī)矶嗵斓睦Щ蟮木骄常蔷褪牵何移鋵嵰恢痹诶Щ笫裁词菒邸覠o從選擇——從兩個女孩子中選擇一個做我永恒的愛人?是不是有一種賭博的感受在里面?
我的大悟是,既然不知道,為什么那么著急著要結果呢?白菜豆腐粉條大鍋菜是不是要大火、小火結合燉出來?是不是大多時候小火在慢燉?大火時間稍微長那么點恐怕就會糊掉。誰是我的那一碗燴菜,沒到火候,即使勉強扒進了嘴里,這燴菜恐怕也不夠味道?
一切隨緣罷了。我還要躲避么?
任何事、任何人都勉強不得的,強求不來的。
所以,我又笑了笑。
我打開了手機,撥通黃秘書的電話,問她晚上馮小樂是否找我了。黃秘書好奇地說,沒有啊,難道你自己都沒看見?我沒辦法告訴她那么多,便說算了,掛了電話。
這時候手機滴滴響了兩下,我看見馮小樂的消息。
“笨蛋,早上聽黃秘書說,你晚上可能會回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也沒有人告訴我。本來我想過去一趟的,但臨時有事情,我去不了了,以后有機會再當面聊吧。”
我又關了手機,免得她們騷擾我。
既然已經出來了,我沒有再回去的打算,到公司睡幾天又怎樣?我為什么不能躲在暗處,把敵人放在明處?等看清楚敵人動向之后再下手也不遲嘛。是我的終歸是我的,不是我的還是強求不得,不是嘛?
我站了樓頂,忍不住“哈哈”大笑兩聲。笑過之后,我閉上了嘴巴,并用手緊緊捂住,因為我擔心樓下有人聽到,以為樓上有人自殺。下樓的時候,感覺到陰森森的樓梯邊緣,連護欄都沒有,我的腿竟然有些發(fā)抖,不知道用了多長時間,連滾帶爬地下了來。
冬天,深夜的街,的確有些冷清。
我夾緊外套,縮著脖子,向公司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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