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0日,三年前的今天是一個悲哀的日子,是南國國破之日,那天,上官冰兒由尊貴的公主變成了北國的階下囚。三年后的今天,對于莫馨羽,同樣悲哀。
十天前,沈毅均回了上京,進宮覲見皇上,那時宮里正好有法師做法會,皇上站第一位,沈毅均就站在皇上的后一排。莫馨羽與一干嬪妃上前跪拜、誦經焚燒,折騰了不少時間,沈毅均也沒有認出她來。
剛開始莫馨羽還擔心,既然心蕊都能認出自己,可見自己除了身高之外,容貌與三年前不會差異很大。那么沈毅均也必會懷疑自己的身份,可是自己從他面前過了兩次,他卻一點也沒注意到自己。
看來當年沈毅均不過是利用上官冰兒,對上官冰兒也是沒有半點情義的,不然,怎會完全忘記她。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再擔心,放心參加了今天的國宴,卻造成了她的悲劇。
皇上感念沈毅均的忠心,常年駐守邊境,為北國立下汗馬功勞,特地在宮里設宴為表嘉獎。
歐陽振宏是個享樂君王,明明是為沈毅均設的宴,不但廣邀群臣,連后宮嬪妃也全部參加,硬是把這個宴會變成了后宮嬪妃施展才藝爭寵的大舞臺。
莫馨羽實在無聊,就借口離了宴席,留心蕊應付一下。
這樣一個不受寵的美人離席當然不會惹人注意,可是她卻沒想到,明明前幾日都沒認出自己的沈毅均居然在今天這樣一個美人多得迷人眼的宴會上認出了她,更是尾隨她的身后,在御花園的假山后截住她。
本來也沒什么,她一個打死不認,他也沒有辦法,可好死不死的居然被歐陽玉卿撞見。撞見就撞見唄,可沈毅均這時居然還抓著莫她的手,這讓莫馨羽想說成是無意碰見他沈大將軍都是不可能了。這也就算了,沒想到歐陽寒空也來湊熱鬧,還不溫不火的說了句:
‘就算是老情人見面,也別這么急著敘舊,不顧身份,還得顧惜性命吧!’
莫馨羽真是無語了,老大,誰都知道著沈毅均曾和上官冰兒有婚約,差點就成夫妻了。沈毅均的老情人很明顯指的就是上官冰兒,你這不是暗示別人么。到底是誰不顧惜性命了,自己的身份可都是他一手撤換的,被人查出,他第一個跑不掉。
再看歐陽玉卿那張實在不知是喜是怒、是恨是厭的臉色,莫馨羽的心已經涼了半截。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調整心態,然后用力甩開沈毅軍抓住她的手,斜眼瞟了幾人一眼,語氣冷傲:
“本宮告辭,你們自便。”
這樣的情景,她沒有心思虛以委蛇,只能用這冰冷的外表去掩飾心底的那絲驚慌,她很不想讓歐陽玉卿見到這樣的情形,很不想。
不等三人答復,莫馨羽快步離開這讓人窒息的地方。
她不想去分析歐陽寒空嘲諷話語背后的含義。
也不想去揣測歐陽玉卿的心思。
至于沈毅均,
法會那天,她可以肯定沈毅均沒有認出自己,今天到底受了什么刺激,不但認出了自己,反而還一副痛苦的樣子。聽到自己否認身份時,眼里的那一瞬的落寞,她可以肯定,她絕對沒有看錯。
沒走多遠,心蕊找來了,說是淑貴妃見她不再,就問了一聲,心蕊擔心待會淑貴妃會再次詢問無法應付,就出來尋她。
剛出御花園,迎面走來一位桃色宮裝美顏,后面跟著一位宮女。莫馨羽上前行禮:
“貧妾見過紅婕妤。”
紅婕妤看著半蹲的莫馨羽,沒有答話,也沒有叫起。氣氛有些靜謐,莫馨羽想,難道自己得罪過她,沒有吧!之前都還好好的啊!
隔了一會,紅婕妤才淡淡開口讓莫馨羽起身,然后紅婕妤在前,莫馨羽隨后往宴會的地方而去。
走了幾步,突然,紅婕妤回身對著莫馨羽說道:
“莫美人溫婉嫻靜,在宮里也不嬌寵,甚至折辱也不變色,可是怎么能夠做那糊涂事呢?”
莫馨羽面色不變,心里卻一陣疑惑,糊涂事,她做什么糊涂事了?
“就算不為自己打算,也得為心里的那個人著想。”紅婕妤留下這么一句頗含深意的話便大步往宮宴走去。留下莫馨羽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心里那個人?她是指誰?
歐陽玉卿?歐陽寒空?還是沈毅軍?
有點意思,莫馨羽嘴角微挑!這事可得好好想想,說不定,還能挖到大新聞,有利于她。
不過當下,還是先回宮宴處吧!
快到宮宴門口時,心蕊的聲音在莫馨羽背后響起:
“娘娘,奴婢說過,南國五公主美貌絕倫,溫婉動人,只要見過的人無不難以忘卻,娘娘就算不承認,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
莫馨羽不為所動,繼續往前走,心蕊的聲音再次傳來:
“娘娘,現在除了奴婢和沈大將軍認出了你之外,在這宮里,還有一個人知道你的身份。”
莫馨羽震住,轉過身,眼神凌冽的看著心蕊,心蕊心里一顫,她知道自己這是惹怒了莫馨羽,可她沒有退縮,微笑著說道:
“在沁和宮里,住著一位沁昭儀,她叫上官沁兒,你世上唯一的妹妹”
莫馨羽心里松了一口氣,原以為她說的那個人是塵兒,在這宮里,完全知道她身份的人只有塵兒。自己被懷疑不要緊,只要她們不知道塵兒的真實身份,就算她們有任何的證據證明自己是南國五公主都沒關系。
若自己出事,只要不牽連塵兒,莫馨羽相信,投了這么多心血在塵兒身上的歐陽寒空定會保住塵兒。
莫馨羽看著心蕊認真說道:
“心蕊,這里是北國,曾經我說過,南國是我們的敵國,我不管你曾經來自哪里,有怎樣的過去。
現在,你進了洛伊苑,在我身邊做事,我希望你忘記過去。不管你想做什么,我幫不了你,也不會幫你,出了任何事,也救不了你,我也不會救你。
至于你所說的五公主,不管她是與我,是長得像,還是性格像,我都希望你不要混淆,你只要記住,我,叫莫馨羽,是北國圣上親封的美人。”
說完不等心蕊回答,就轉身踏進宮宴大門。
剛才莫馨羽是起了殺心的。
對于心蕊,一開始,莫馨羽以為她是歐陽寒空或者歐陽玉卿派來的奸細,曾是想過滅口的,可是后來知道她不是,就再也沒有想過要殺她。可是,就在剛才,她真的想殺了她,如果心蕊威脅到了自己要保護的人,她會毫不猶豫的動手。就像當初做特警一樣,對于傷害自己保護對象的恐怖分子,開槍迅速,決不手軟。
心蕊震驚了,這是以前那個心性純良,天真無邪的公主嗎,天真褪卻,純良不再。到底經歷過什么,才有泰山壓頂而不畏的處事之風,才有對人對事絕不手軟的狠絕之心。心蕊知道,剛才自己的小命就在她的一念之間,還好,最后她放過了自己,背上一陣冷汗,閉了眼,定定神,再次睜開眼,抬步跟上莫馨羽。
一連過了幾天,心蕊都沒有再在莫馨羽面前提起五公主的事,只是最近的她總是神不守色,做事也沒了以前的機警,常常走神。
這天,莫馨羽給莫塵和十二殿下送了點心后,由于平時來回的道路在做花草移栽,故而改了道回洛伊苑。路過一座宮殿時,心蕊突然指著前面一座宮苑說道:
“娘娘,那就是沁和宮。”
莫馨羽順著心蕊指的方向望去,一座破敗的宮苑映入眼前,莫馨羽順著路往那宮苑走去。突然,心蕊伸出手,拉住莫馨羽的袖子阻止莫馨羽上前。
莫馨羽轉頭看著心蕊說道:
“你引我到這,不就是這個目的嗎,現在是打算放棄了?”
心蕊眼里閃過驚訝,閃過掙扎,最終她放開了莫馨羽的袖子。
推開沁和宮的宮門,破磚爛瓦、雜草重生、斑駁陸離就是眼前景象的全部寫照,沒想到在如此金碧輝煌的皇宮里還有如此破敗頹廢的地方。莫馨羽踩著雜草往屋里走去,心蕊站在門口為莫馨羽守住大門,宮里是不允許嬪妃私自來此的。
莫馨羽站在院中,透過半開的窗戶看見一個白衣女人躺在躺椅上。仔細一看,真的是上官沁兒,那個與她相處過一個多月的七皇妹。只見她頭發松散披在身后,臉色蒼白無光,眼睛直射前方,眼神空洞毫無生息,兩只手臂自然下垂在兩側。與兩年多前相比,上官沁兒五官更加漂亮了,只是少了幾分靈動活力。
莫馨羽沒有走進去,轉身出了沁和宮,這個時候,她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上官沁兒,不管她還認不認得自己,她都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身份去見她。
“她瘋了。”剛走出沁和宮不遠,心蕊的聲音就在后面響起。
“什么”莫馨羽回頭看著心蕊,她知道,既然心蕊帶她來這里,自然不是單單見一個打入冷宮的妹妹,更不是讓自己來和妹妹敘舊的。果然,下面的話讓莫馨羽呆住了。
“她是如何被封為昭儀的,奴婢不知道,只知道大概一年半前,她試圖刺殺皇上,沒能成功,被挑斷腳手筋。”
“什么,挑斷腳手筋?”莫馨羽聽到這里很驚訝,難怪剛才看她手和腳都怪怪的,原來如此。
心蕊沒有理會莫馨羽的驚訝繼續說道:
“半年后,卻經太醫查出,她已懷孕兩月,皇上卻賜紅花落胎。”
“懷孕,皇上的?”莫馨羽不確定,那個時候,她還會讓皇上寵幸她。
“是,皇上的,在那以后,她就瘋了。平常都是安安靜靜的樣子,只要一見到皇上或是聽到‘皇上’‘孩子’這些字眼兒就會發作,身體亂動亂撞,雖然腳筋手筋都已斷裂,不能傷著他人,卻幾次都傷到自己。皇上下旨,除宮人一日三餐定時伺候和每日為其梳洗妝容的時間,其余時辰一律不得有人踏入沁和宮,更不得傷其身體及性命,包括她自己也不可以,不然就以伺候不周杖斃宮人。”
莫馨羽沒有想到,上官沁兒居然受了這么多的折磨,當初那個刁蠻的小公主已經不再了。那個遇事膽小得只會哭的小丫頭居然會去刺殺歐陽振宏。
挑斷腳手筋還不夠,更失了孩子,就算她恨歐陽振宏,可是孩子沒了,她也一定傷心死了,不然怎么會瘋。莫馨羽緊握手指,骨頭咯咯作響,這個封建的社會,這些個殘忍的制度,這個權力至上的時代,為什么,女人總是如此的悲涼,自己是,上官沁兒也是,被男人踐踏尊嚴,踐踏命運。莫馨羽發誓,她一定要離開這里,離開這個權力大過一切的宮廷,離開這個為了權力相互廝殺的漩渦。
看著莫馨羽的表現,心蕊知道,莫馨羽是氣憤了,恨透了這個害得自己國破家亡的君王,恨透了這個害了自己妹妹的男人。她想著,這下要說動公主為南國報仇應該很輕松了。
“現在,娘娘愿意與我們合作了嗎?”
“你們?”
“對,我們,我是為南國做事的,娘娘與我們合作,也是在幫南國。”
“幫南國?”
“是的,娘娘是南國的公主,是南國人,應該為南國做些事。”
“我現在過的好好的,為什么要去冒險,幫什么南國。”
“對,現在娘娘地位是不錯,可是,娘娘,你并不受寵,不是嗎?當然,娘娘美艷絕倫、多才多藝,想要得寵,也很簡單。可是娘娘,你也明白,北皇畢竟五十多了,也活不了幾年,可娘娘你還年輕,難道你能接受歐陽振宏死后為他殉葬的命運。”
“…。”
“退一步講,當初南國破國,娘娘,你也是要負一定責的,現在就當你為南國百姓及自己的父皇母后做的一點補償吧。”
“哼,補償…。”莫馨羽冷笑的看著心蕊,沒有反駁,轉身留下一句話,便往學堂方向走去。
“你先回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她需要好好理理頭緒,這個心蕊不簡單,留在身邊早晚是個禍害。她想讓自己與她合作,其實說白了就是利用自己達到她,不,是她背后人對付北國的目的。不管成功還是失敗,只要自己沒有了利用價值,那么自己絕對死路一條。
難道自己臉上寫著“云滄細作第一人”,莫馨羽心里苦笑,不然,怎么人人都想著利用自己。
歐陽寒空是,歐陽玉卿是,連南國也想著如何從自己身上得到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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