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馨羽在院子里打理秋菊，一瓢一瓢的清水淋下，菊花顯得更加艷麗，水珠點點，瑩潤燦爛，黃的、白的、紅的、在陽光下閃耀綻放，給秋日的玉緣閣增添了一絲絲春日的清爽。

歐陽玉卿在院門口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色：一個身穿白衣的仙子，站在一片菊香里，細細澆水，像是天上的菊花仙子在給王母娘娘的菊花布施仙露，身姿輕盈，美麗卓然，迷了他的雙眼。

揮手退下丫鬟，他就這樣遠遠的看這她，看著這個落入凡間的仙子。

“莫姑娘的丫鬟韻兒被茗月樓的齊燕軟禁，弟弟莫塵在三個月前回過茗月樓一次之后就再也不知所蹤。”竹風的話瞬間回蕩在耳里，狠狠的驚醒了歐陽玉卿。自己這是在干什么，這朵看似清逸的菊花仙子，跟本是一朵帶刺的薔薇，是二皇兄安插在自己身邊的奸細，清醒吧，歐陽玉卿告誡自己，不要忘了今天的目的。

甩甩頭，歐陽玉卿斂下心思，神情如常的跨入玉緣閣的大門。

“馨羽很喜歡菊花。”

其實在綠櫻下去的時候，莫馨羽就知道歐陽玉卿來了，在門口站了很久，看他有心觀察自己，莫馨羽也裝著很配合的沒有發現他。

歐陽玉卿這時出聲，她也不好繼續裝下去，放下水瓢，轉身行了一個很正規的禮，道：

“見過殿下，不知殿下駕臨，有失遠迎，望殿下恕罪。”

歐陽玉卿并沒有上前扶起，也沒有叫起，仿佛沒想到莫馨羽會行這么一個正式的禮，一時愣了一下，不過也很快回神，淡淡說道：

“不是說過不用多禮的嗎。”沒等莫馨羽回答繼續說道：

“聽下人說你喜歡菊花，今日看你院子里的秋菊開的這么盛艷，想必也是你悉心照料得來。”

“閑來無事，就擺弄一下。”

“風滿亭的秋菊開得也很艷麗，馨羽若是空閑的話，不如去哪里賞玩一番。”

“風滿亭的菊花確實爛漫，有幾盆墨菊更是明艷灼灼，不知道殿下有沒時間，可否與我一同賞玩。”

“既然馨羽相邀，本王豈有不去的道理？”

莫馨羽簡單收拾了一下，就隨著歐陽玉卿往風滿亭走去。歐陽玉卿在面，莫馨羽緊跟在后，誰也沒有說話，后面遠遠的還有歐陽玉卿的侍衛竹風和她的丫鬟綠櫻。

明明是他找自己，可還得自己邀請他，莫馨羽暗自腹誹，哎。官大壓人啊！

歐陽玉卿突然停下，還好莫馨羽反應夠快，不然肯定撞上。

歐陽玉卿轉過身喚來遠處的綠櫻吩咐道：

“去拿披風來，給莫姑娘披上。”

又對著莫馨羽道：

“雖有一點點陽光，可亭子里四面透風，你穿這么少容易著涼。”

“我還好，謝殿下關心。”親疏有度的回答，聽在歐陽玉卿耳里，有些刺耳，好在，喜怒不形于色一貫是他的強項。

“你對墨菊也有研究嗎？”

“了解一點點。”

“上京的姑娘大都喜歡薔薇，不然也是桃花、荷花居多，馨羽怎么會喜歡菊花呢。”

“這還難住我了，喜歡就是喜歡啊，還需要原因嗎？”

“呵呵，馨羽說的是，倒是本王膚淺了，喜歡就是喜歡，是不需要原因的。”

“殿下恕罪，馨羽大膽了。”莫馨羽連忙微蹲請罪，歐陽玉卿稍有愣怔，一年前，東郊山林里的堅韌女子，消失了么？

也對，她們現在的身份該是如此相處的。

想到這里，歐陽玉卿跨步上前扶起莫馨羽道：

“你有什么罪可恕的呢，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剛剛不是才說過嗎，不用這么多禮數的，又忘了？”

莫馨羽很不習慣，歐陽玉卿怎么突然這么溫柔了，是的，他的語氣是溫柔的，不同以前的冷漠，像是在攬月居那晚一樣，嘴角還掛著淺淺的笑意。說完也不等莫馨羽反應，拉著莫馨羽的手繼續往風滿亭走去。

風滿亭的菊花確實開的很燦爛，特別是那幾盆墨菊，枝干尺余，花梗如掌，色澤濃郁而不重，紅中帶紫，紫中透黑，花盤碩大，花瓣中空末端彎曲，在色彩繽紛的秋菊襯托下，凝重不失活潑，華麗不失嬌媚。

歐陽玉卿拉著莫馨羽在風滿亭的石凳上坐下，石凳上墊了一層軟墊，石桌上也鋪了一層桌布，上面擺放了幾盤水果，還有清風樓的糕點。看來這些下人的確會做事，在莫馨羽出玉緣閣時就遠遠的看見這邊亭子里在布置，這么快就布置得這么用心，很是不錯。

“這是清風樓的糕點吧！”莫馨羽拿起一塊菊花糕說道。

“一眼就認出來了，你對清風樓的糕點很熟悉？”歐陽玉卿拿起一塊放進嘴里。

“是啊，酥軟清香、甜而不膩、入口即化是清風樓糕點的獨特之處。”說完也放入嘴里細細品嘗。

“看你這么清楚，以前也是常去光顧吧。”歐陽玉卿吃完之后道。

“一月去一兩次，一般都是在二樓邊喝茶邊品糕點，但我以前的丫鬟到是經常去給我打包回來。”

“‘打包’？這詞到是新鮮，也很貼切。”

“那里的茶也不錯，清新潤雅。”

“是啊，都是頂級的龍井、鐵觀音”

“不過要說茶，我還是比較喜歡花茶，比如菊花茶、茉莉花茶之內的。”

“這我到是聽說過，一些閨閣小姐都喜歡花茶類的。不過她們都是喜歡梅花、桃花、或是桂花制作的花茶，因為比較沁香，喜歡菊花茶的到是很少。”

“菊花茶性寒、味道微苦，喜歡它的自然少，但菊花確是很好的。它可以入藥，對于眼睛疲勞，視線模糊有很好的功效。以前我的丫鬟韻兒不但制茶技術好，還會做菊花粥，菊花糕，絕對不會比清風樓的茶水糕點差。”

“家宴那天，你晚上不休息說是有心事睡不著，是因為晚宴上看見清風樓的糕點想起了你的丫鬟了？”

莫馨羽心底暗驚，沒想到歐陽玉卿的觀察力如此細微。

晚宴時，他們提到清風樓的糕點，她的確是走了神，并不是覺得他們也喜歡清風樓糕點有什么，而是想起往事感概了一下。再說能夠找到一個同自己一樣吃著清風樓糕點就不吃飯的同道中人，她的心里自然也稍稍愉悅了一下。

那天晚上，她倒是有借著說有心事睡不著，故意提起韻兒一事。只是那晚歐陽玉卿離開得突然，她的想法胎死腹中。

歐陽玉卿這時提起，正好適合繼續那晚的話題。

于是，莫馨羽醞釀了一下情緒，開口道：

“她不光是我的丫鬟，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是她在我身邊陪著我、照顧我，她就像我的妹妹一樣。本來說好要照顧她一輩子的，可是我卻食言了…。”

歐陽玉卿見莫馨羽低下頭，心情有些難過，口氣也很低落，便安慰道：

“馨羽，你也別傷心了，她會照顧好她自己的。”

“恩，讓殿下見笑了”莫馨羽抬頭勉強扯出一絲微笑，適可而止是最明智的做法，羅馬也是一天一天修成的。

歐陽玉卿走到墨菊旁，輕輕拂弄其中一朵，說道：

“既然是來賞菊的，就別讓其他事擾了興致，看看這墨菊，開得的確是嬌艷，給這蕭條的院子也增加了一些生氣。”

“‘不爭春色不爭芳，不媚時歡做紫裳。

朵朵如拳深墨色，秋風舞罷斗寒霜。’①

說的就是墨菊這種樸實無華的隱逸品性罷”

莫馨羽一邊說道，一邊走上前，把一朵傾斜的墨菊扶正。

“馨羽不光琴彈得好，詩也寫得好。”

“這不是我寫的，不過是一位。朋友寫的，我不過是借鑒而已。”

“那馨羽的這位朋友也很喜歡菊花么，把墨菊描寫的這么生動。”

“也許吧，不過我知道另一位很喜歡菊花的人，他寫了很多詠菊的詩。并且還把自己比之菊花，謂之隱士。”

“哦，有這么一個人嗎，那本王可要認識認識，是茗月樓里的人？有時間，馨羽可要引薦一番。”

莫馨羽心里失笑，面上卻很認真說道：

“不是茗月樓的人，只是我小時候在茗月樓里見過的一個客人，好像姓陶，是個書生，偶爾聽過他念的幾首詩，也是在那時候對菊花有了一定的認識。后來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所以殿下想要認識，馨羽也是有心而無力的。”

“那真是可惜了”

這邊歐陽玉卿和莫馨羽細細聊天，遠處李管家匆匆走來，走進后對著莫馨羽微微點頭，朝著歐陽玉卿說道：

“殿下，六殿下來了。”

“六弟來了。”歐陽玉卿緩緩說道，像是不明白這個一天只知道吃喝玩樂的花花公子怎么會來自己府上一樣。

李管家看了莫馨羽一眼繼續說道：

“說是得了一支上好的翡翠笛子，上次聽聞莫姑娘的笛聲久久不能忘懷，所以想請莫姑娘鑒賞一番。”

歐陽玉卿看了莫馨羽一眼，慢慢回身坐到石凳上，

“那就請六弟到這里來吧，本王也看看是怎樣的一支翡翠笛子，需要六弟親自送來。”說著端起茶杯細細品嘗。

莫馨羽一頭霧水，自己和這個六殿下并無交集。據歐陽寒空給的資料顯示，六殿下歐陽策軒和歐陽玉卿也沒什么往來，確切的說，是和各位皇子都不親近，但也不排斥。

因為，除了吃喝玩樂，他基本上沒什么建樹。

難道六殿下暗地里是歐陽寒空的人，今天來是幫歐陽寒空給自己帶話？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先看看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