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比之以往來的更早,也顯得更加蕭條,寒風瑟瑟,荒蕪凄清,越往南走,景象也不見得好轉。
安靜的大街上,除了北國士兵緊密的巡視之外,這曾經繁華似錦的偌大渭城,居然沒能見到一起擺攤的商販。街上的商鋪也是大門緊閉,偶有個別不得不購置生活必須品的百姓瞻前顧后的前去敲門,店家也會先探個頭出來瞧瞧,確定不是生人的情況下匆匆賣些物品給人家,像是害怕惹禍上身似的匆匆打發了,匆匆關門。
造成這一景象的,除了天災,還有人禍。
渭城乃北國與南國交界的邊城,所以從開國起,這里就駐扎了眾多北國軍隊,主要是阻擋南國入侵,但是自從三年前北國拿下南國十座城池后,渭城的作用就轉變成,為前線供給糧草。
這幾年,北國皇帝年歲漸漲,對待侵占南國沒了先前的激情,也不再繼續攻打南國,擴張領土。就連守護先前攻克南國的幾座城池也不大上心,若不是沈毅均的足智多謀和剛毅堅守,那就不會只被南國收復兩座城池那么簡單了。
要說這后勤的工作的確是個肥差,短短三年時間,這渭城郡守連同以下大大小小的官員的斗志及良心都已被酒池林肉給腐蝕了個干干凈凈。
臨界的吟風城兩個月前連續下了五日的特大暴雨,暴雨之下必有泥石流,沖垮了房屋,淹沒了村莊,死傷上萬人。吟風城本是南國的郡城,被北國占領后卻沒有得到北國人的尊重與愛戴。災難發生之后,個個官員怕擔責任,故而隱瞞不報,死傷之人沒有得到及時的安置與處理,幸存之人也沒有得到及時的賑災與救助,不到一月,瘟疫盛行,更是波及到了相鄰的吟月城、麗風城。
三個郡城的災難也沒能喚醒這些貪生怕死之輩的良心。有權的,有錢的在瘟疫之初就早已背了包袱跑了路。幸存的百姓不辭幸苦的翻過南北國交接處的渭吟山脈來到糧食物質充足的渭城希望能討得杯水之解、安生之所,奈何還未進城就已被攔截在外。
如今渭城里如此安靜,也是因為百姓們害怕有難民混進城里而躲避在家。軍隊加緊巡邏除了防止難民流進之外,還有另一個重要原因:南國余孽。
歐陽寒空是真的發怒了,自從莫馨羽逃跑后,為了抓住莫馨羽,不僅在每個關口設了埋伏,連山野小路也不落下,追擊的死士一波接著一波。莫馨羽受傷嚴重,加上又淋了雨,離開上京與閆唯云匯合后就生了一場大病,避開歐陽寒空的部署順利逃到渭城時,已經是兩個月后了。
三天前莫馨羽一行人來到渭城,閆明在渭城也有他自己的情報點,就像莫馨羽一行人現在居住的地方——張記米鋪。
這間米鋪在繁華的渭城并不起眼,店主是一對夫婦,外加兩個打雜的小二哥,都是閆明的人,主要就是負者發送情報。米鋪雖不大,但后院還算寬敞,遇上官兵查尋,莫馨羽等人就藏進地窖里,也不會被人發現。
在莫馨羽與閆唯云匯合后,就分為了兩路人,莫馨羽、莫塵、閆唯云、駱奎和另兩個死士一行,其余的死士負者引開歐陽寒空的追兵。
米鋪地處渭城南門邊上,距離上是方便莫馨羽等人出城,可也因為是難民源頭的方向,使得這里的守衛比之其他城門更加嚴密。莫馨羽站在二樓窗臺邊上正好看得見城墻上站崗的侍衛,偶爾還能見到一兩個侍衛對著城外怒吼,雖然聽不清怒吼的內容,但也能猜到一二。
城外的樹林里這幾天陸陸續續來了好些難民,他們大都不敢靠近城門,因為稍稍走進便有城上的士兵對其射箭。但是他們沒有藥物,沒有糧食,就算有面對利箭也不得不拼一把,以為對著城上的士兵說說好話,哭訴一下慘烈的境況,這些士兵就會好心放他們進來。可是無論他們說得多么悲慘,哭的多么撕心裂肺,換來的卻還是城門緊閉,甚至是恐嚇與利箭。
閆唯云說,他已經給他祖父閆明送了消息去,等這里的守衛松懈下來,大家就可以離開渭城回南國東河城了,東河城是閆明現下駐守的郡城。
莫馨羽并沒有告訴閆唯云,她沒有回南國的打算,也沒有告訴他,她不屑做什么南國公主,她要帶著莫塵單獨離開。好不容易逃離了權力斗爭的旋窩,她不會在傻傻的跳入另一場斗爭。
她想好了,出了渭城后沿著渭吟山脈往東走,在北國和江國交界處落腳,安頓好莫塵后,再回北國救韻兒。
莫馨羽始終相信,韻兒還活著。
救出韻兒后,她們三姐弟就直奔江國,然后在江國定居。江國的實力是三國之首,就算他們以后知道她在江國,也不敢貿然前去。何況自己不過一個小小的公主,南國和北國應該也沒有閑心來為難一個什么都不是的公主。
只是,要等到城門的守衛松懈,那就不知道要等到何時了。照目前的情況看,就算歐陽寒空不再捉拿她們,而撤銷軍隊的大勢搜尋,城外的那批難民也沒這么快得到解決,南門的城門也不會這么快打開。所以,莫馨羽也不急,等完全養好傷后再走也不尺。
莫塵在院子里練習拳術,莫馨羽站在旁邊指導。莫塵的確聰明,不論文武,他都有相當高的天賦,只要稍稍提點,他就能理解并舉一反三。過了年,塵兒就13歲了,比起剛見他時瘦弱天真的模樣,現在的塵兒,身體健壯了,心思也沉穩了,除了見著莫馨羽時,能夠笑著喚她姐姐外,面對其他人總是一副冰冷的表情。
莫馨羽想著,以前在北國皇宮里也是,那時她一心策劃逃跑的事宜,對莫塵的關心也不夠,現在空閑下來,就得好好與他交流一下。13歲,正是天真無邪,活潑可愛的年紀,可塵兒卻早早的經歷了冷暖人情,家破人亡,見證了尊卑存亡,所以才練就了這樣一副冰冷的面具來保護自己。
聽著閆唯云說,那時駱將軍帶著高燒不斷、昏迷不醒的自己與他們匯合后,因著歐陽寒空的窮追不舍,大家不得不躲進深山,沒有機會上街求醫買藥,自己的病也越加嚴重,最后竟然是塵兒不顧危險去了一趟附近的鎮上,買來了傷寒藥,才勉強治好了自己。
這個當初順便救起的孩子,一次、兩次用他單薄的身子,為她化了災、擋了難。
“好了,塵兒,今天就到這里,休息一下吧。”莫馨羽說著,上前用準備好的熱帕子給莫塵擦汗。
“恩,好的,姐。”莫塵也放心的讓莫馨羽為自己忙碌,這樣的相處是莫塵心里早就可望的相處,不像在宮里,處處需要避諱,連姐姐也不能叫。
“塵兒,拳術又精進了不少。”
“是姐姐教導的好。”
“你就給姐姐灌蜜吧,姐姐教過你多少,姐姐還不知道嗎?”
“是真的,塵兒也是聽姐姐的指導,才會的這些近身搏擊的呢?塵兒要練好武術,以后保護姐姐,再也不讓任何人欺負姐姐。”
莫馨羽笑著給莫塵穿上外衣說道:
“好,塵兒長大了保護姐姐,可現在你還小,得好好吃飯才能長大,所以,走,姐姐做好吃的給你吃。”
“恩,我要吃姐姐做的菊花糕。”
說著兩人便牽著手往廚房走去。
二樓窗戶邊,駱奎看著離去的姐弟倆轉身對著桌邊的閆唯云說道:
“咱們這個公主真是不簡單,不但武功高強,心思更是縝密,這次全靠公主的機智,才能順利避開北國的追擊。”
“公主那個弟弟,你查到是什么身份了嗎?”閆唯云喝了一口茶問道。
“他能有什么身份,不過是十二殿下的一個侍讀,因著公主喜歡,才認了弟弟。”
“不,這個莫塵不論是氣質上,還是言行上都不像是一個侍讀這樣簡單。”想他遇事冷靜,沉著應對自己試探時的冷漠態度,閆唯云可斷定,這個莫塵不簡單。
“啊!”駱奎驚訝,想了想道:
“他在成為十二殿下侍讀之前,曾是歐陽寒空的義弟,該不會是歐陽寒空派來的臥底吧!”
“他曾是歐陽寒空的義弟?”閆唯云皺眉。
“是啊,是在御前救了十二殿下,立了功,才被皇上指給十二殿下做侍讀的,還是公主提議的。”
“有這等事,之前你怎么不說?”閆唯云看著駱奎說道。
“我以為不重要啊!”駱奎心想,你也沒問啊。
“駱將軍,從現在起,任何關于這個莫塵的事都要調查的清清楚楚,一絲不漏。”
“難道公主的這個弟弟真有問題?”看著閆唯云嚴肅的樣子,駱奎也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若真是歐陽寒空派來的奸細,看公主對他的重視與緊張,到時可不好對付他。
“不知道,但我想他應該不止是公主的義弟,一切還等調查結果。”
“哦,好吧,那我們什么時候走,在北國耽擱了快一年了,撿回一命,真是我們的幸運,城南的事情也聯系得差不多了,也該早日回去了吧。”
閆唯云看了駱奎一眼,愚挪道:
“你是想你那媳婦和兒子了吧!”
“去,我哪有,我是想我們閆太師了。”被閆唯云看穿心思,高大威猛的漢子也不好意思了,連忙隨口找了個借口。
看著好友臉紅,閆唯云心情大好:
“但愿你見到祖父時,也這么說。”
“算了吧,太師那思想,我說想他,他還不拉著我說教半天。”想起上次自己無意對閆唯云說了句“其實,我也挺喜歡你的。”被閆太師知道后,批評了半天不說,硬是一個月不準閆唯云與自己私下見面,怕自己的“斷袖之癖”也影響了他的好孫子,自己媳婦兒子都有了,怎么可能是斷袖呢?
“呵呵…看你以后還敢不敢拿祖父調侃。”
“嘿嘿…不敢。不敢。”
“準備一下,明晚我們就出城。”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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