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疾步走出了休息室,甚至連頭也不敢回,一切就好像是夢魘里面遭遇到的那些情景,我和國王大人錯身而過,形同陌路。
電梯內,鏡面映著我有些邋遢的白裙,如此的狼狽不堪的我,根本不屬于國王大人的世界吧?就好像是涇渭分明的兩條河,即便交匯在一起,卻始終是各自流淌。
電梯門開時,我才知道自己到了負二層的停車場,正準備回到一層時,我不經意的一瞥,看見了一群穿著西裝的人拖住了一個穿著黑色紗質短裙的少女。我心中一凜,那個女孩子不是芙兒嗎?!
“芙兒,小芙!”我疾步沖出了電梯,向芙兒跑了過去,“你們干什么!”
眾人怎么也沒有想到我的出現,似乎吃了一驚,立刻,有幾個人便向我跑了過來。
“閉嘴!”一個帶著面具的年輕男人走上前來便捂住了我的口,把我攔腰扛在了肩上,把我扔進了一輛SUV車內,芙兒躺在車內另一側。我發現芙兒一點反應都沒有,心里有些害怕,她不會有什么事情吧?我立刻伸手去握芙兒的手,發現她的手心溫熱,還好!可是,怎么會這樣,這些人是什么人!
“媽的,這個女人是從哪里來的!”坐在我旁邊的男人有些憤恨的瞪我一眼,向身邊的人問道:“這女人怎么辦?”
“帶回去吧,等冷然出現再說!”另外一個戴著面具的男人瞥我一眼,冷冷道。
天啊!這群人,居然是綁匪!
坐在我旁邊的男人伸手捏起了芙兒的下巴,輕聲笑道:“這女人長得還真是不錯,冷然那個混蛋身邊的女人真是一流貨色——”
說著,他的手慢慢地伸向了芙兒的脖頸處,一雙粗糙的大手輕輕摩挲著。
“喂!你快放開她!”我急得大叫起來,竟忘記了對方是窮兇極惡的亡命之徒。很快,那人就朝我看了過來,透過面具,他一雙眼睛兇狠得就像是掛在門梁上的燈籠,他瞪著我,道:“你說什么?!”
我嚇得我七魂去了八魄,噎住一般尷尬的咳嗽了幾聲,“我是說,我是說——”
他一把掐住了我的手腕,“說什么?”
“我是說,嗯,先生,你知道的啊,冷然那個混蛋,他玩了無數女人,身子早就染了些不好的病,所以呢,他用過的女人,你如果碰了的話,說不定——”我說著,咽了咽口水,“先生,你懂我的意思吧?”
那人停頓了一下,松開了我的衣領,啐了一口,“惡心!”
我長舒一口氣,慢慢將身子挪到了芙兒身邊。怎么辦啊,這群人似乎就是沖著國王大人來的,要趕快想辦法逃走才是吧?可是,他們這么多人,芙兒又一直是昏睡著。
“你在看什么?!”坐在我身旁的那個男人推了推我,我的雙手被束縛住,身子承不住重量,向后一靠,整個人就跌倒了座椅下,痛得我青筋都彈了起來。
“媽的,你這女人怎么笨手笨腳?!”那男人似乎意識到自己出手太重,氣惱的沖我嚷道。
這個人!他推了我,怎么還敢來罵我笨手笨腳?!就在這個時候,我看見了座椅下面有支電話——天!這是我的電話!肯定是他們推搡芙兒的時候,從芙兒的手袋里面掉出來的!
我伸手,想要去夠電話,卻發現電話離我太遠,根本抓不到。這時,推我的男人又輕踢了我一腳,“還不快滾起來,想要裝死啊?”
我怕他發現電話,便只好咬著唇坐了起來,靠在了芙兒身邊,一定要想辦法通知國王大人才行啊,雖然不知道他們想要做什么,但是一定不會是什么善茬兒。我低著頭,看著手上纏著的繩子,如果有辦法解開繩子的話,說不定就可以夠到電話了。
我抬起了頭,對身前的人說道:“先生,我口渴了,我想要喝水。”
“哈?”那男人似乎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一般,哈哈大笑了起來,“怎么?你以為你是千金大小姐啊?想要喝水,難道我要服侍你么?”
這個人的樣子真的好兇啊,我的心跳得飛快,生怕一句話沒有說好,他又會把我推倒。可是,不能放棄啊,一定要撿到電話才行!我蹙著眉,有些執拗道:“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我真的口渴了,我想要喝水。”
“你他媽的沒聽懂我說話么?!”他見不得我這樣執拗,竟有些生氣要來扇我耳光。他身邊的人阻住了他,似乎看不慣他對我的口氣,“你他媽給她瓶水會死嗎?打女人你還是不是男人?!”
“媽的,老子什么時候要打她了,不過就是嚇唬嚇唬她!”那人被人刮了面子,顧自啐道:“也不知道哪里鉆出來的臭女人,竟是整些幺蛾子,犯潮腫!”
潮腫?!這個人,說的是東北方言!
他沒好氣的扔了瓶水扔在了我的身上,我沒接住水瓶,水瓶“咕嚕”一下便掉到了下去。我深呼吸一口氣,輕輕一踢,將水瓶踢到了座椅地下。我盡量壓抑著自己的喘息和悸動,又看向了坐在我對面的男人,“先生,不好意思,請幫我撿下水瓶,它滾到車座下了。”
“你!”那人見我又吩咐他做事,怒斥道:“你他媽找抽!要喝水就自己去撿,少他媽來煩我!”
太好了!我心里歡呼一聲,可是我沒有立刻彎腰去撿水瓶,而是坐直著身子,“先生,謝謝,麻煩你側一下身子。”
他瞪我一眼,但還是側開了身子,我彎腰匍匐在地毯上,伸手夠向車底的電話。可是我的兩只手被繩索綁住,怎么樣用力卻都離電話差一點點距離。我開始有些著急起來,怎么辦,如果時間拖太久的話,他們肯定會要起疑心了!
我咬住了嘴唇,將自己的手使勁向前一推,立刻,我就感覺到了手背上被座椅底的鐵杠劃破的刺痛感,但同時,我的手中握住了一堅硬的方塊!
太好了!我拿到手機了!
我快速的把手從底座中抽出來,并且把電話迅速的塞到了鞋子里。這才發現,我的手背竟被那鐵杠劃出一道很深的印記,幾乎已經可以看到白骨。我倒吸一口涼氣,但還是勉強的坐起了身來。
“媽的,你的手怎么了?!”對面的男人看到我手上汩汩流出的血,嚇了一跳,他身邊的人也是有些驚訝。他們找來紙巾,想要止住我的手背的流血,可是似乎根本不管用,血似乎是越流越多,多得連我都有些害怕起來。
“你這個女人是不是瘋了,為了喝瓶水干嘛那么耍死——”
耳邊,似乎還有著這些無關緊要的人的驚呼和咒罵,可是我的眼皮卻越來越沉,就好像是氣球被慢慢的抽走空氣一般,我再也無力去支配自己的身體。
2
夢——
從前,有位英俊無比的國王,他住在豪華的城堡內,享受著奢華的生活,吃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穿世間最精美的服飾。
可是,他卻并不快樂。他的不快樂,并不是因為他的國土還不夠寬闊,亦或者他還不足以富裕。群臣想了許多的方法,希望討得這位英明睿智的國王的歡心,可是這位國王卻越來越冷漠,越來越孤獨。
沒有人知道,這位英俊的國王到底想要什么?
群臣找到了一位年老的智者,這位先驅告訴群臣,你們的國王只有不做國王,才能快樂起來。群臣不敢聽取這位先驅的意見,他們希望聰明睿智的國王領導他們的王國更加富強昌盛。
國王呢?
每到傍晚的時候,國王便會靠在了窗旁,他靜靜的數著窗前的那棵梧桐樹葉。他的人生之中,似乎會產生變化便只有這棵梧桐樹的樹葉的多少了。
——
我從夢中漸漸醒來,那孤獨的國王的容貌已經模糊,可我,卻清楚的記得這位國王靠在窗前的落寞。這夢,已經不是第一次。
我睜開眼來,發現身邊的芙兒已經不見,而我也已經不在車上,似乎是在一間倉庫內。突然,只聽男人一聲謾罵,女人的哭聲便大了起來。
這哭聲——是芙兒!
怎么回事!我大叫道:“芙兒,小芙!”
可是卻沒有人回答,我愈發著急起來,“小芙,小芙!你在哪里!發生什么事情了!小芙,小芙!”
“嘩啦”一聲,倉庫的閘門被拉開,門外卻已經是如墨暗夜。一個帶著面具男人拽著芙兒向我走了過來,一把將芙兒扔在了我的身邊。她那嬌俏的妝容早就零落得無比狼狽,一頭秀發也被人扯散,亂糟糟的搭在耳旁。
“芙兒,你沒事吧?!”我趕緊靠了過去,想要去抓芙兒的手,可是她卻一把甩開了我的手,那純凈的臉蛋上帶著一絲怨毒的瞪著我,“賤女人,你居然敢詆毀我!”
站在我門跟前的男人向芙兒身上啐了一口,“哼!婊子,有病不早說,差點害老子也沾上這倒霉病!”
芙兒聽到男人這樣說他,更是氣得過來打我,“賤人!你居然敢這么說我!我要你不得好死!”
“芙兒!芙兒!”我一邊躲著,一邊叫著芙兒的名字,卻不敢向芙兒解釋辯白,生怕那男人會知道芙兒沒病,又要欺負她。
“住口,誰準你教我的名字!”芙兒揚手,“啪”一聲,便扇了我一耳光。
我整個人被芙兒打得向后一仰,嘴里有了些許腥甜的咸味。好痛!
“瘋女人!”那男人又啐了芙兒一口,便懶得再看我們,轉身出了倉庫,拉上了閘門。
芙兒見到男人要走,趕緊向門口追了過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可以給你們很多錢,你們要多少錢,我就給你們多少錢!放我出去啊!”
可是,門口卻跟沒人在聽她說話。芙兒拍門拍了許久,終是知道不會有人來開門,整個人一癱軟,便倒在了地上,坐在地上嚶嚶哭泣起來。
我見芙兒這樣,撐起身子向她走了過去,輕輕地拉住她的手臂,“芙兒,你沒事吧?我扶你起來!”
芙兒一把甩開我的手,怨恨的瞪我一眼,“誰要你扶,你給我滾開!”
我微微瑟縮了一下,但卻還是扶住了芙兒的身子,輕聲問道:“芙兒,那些人沒有把你怎么樣吧?”
“滾開!滾開!”芙兒無力再去掙脫我,只是口里咆哮著,“他們罵我是賤種,是爛貨,你高興了嗎?你高興了吧?陳笑容,你怎么這樣狠毒,居然說我得了病?!”
“我——”我想要解釋,卻怎么也說不出話來。無論是身體上的屈辱,抑或心理上的屈辱,對于芙兒來說,都是災難吧?她是那么純潔可愛的女孩子,她理應和漂亮的洋娃娃一樣,住在漂亮的公主房內,被人裙簇擁在中央,受眾人的寵愛的。可是現在呢?卻因為我的一句話,卻讓她收到這樣大的屈辱。我哽咽著,“對不起,芙兒。”
“閉嘴,賤人,滿口謊言的賤人,我不要聽你說話!”芙兒甩開了我,踉蹌著靠到了墻邊坐了下來,將頭埋在了膝蓋間。
芙兒一定是在哭吧?
我心里十分難過,勉強支撐著身子,坐到了離芙兒一步遠的墻邊。“芙兒,對不起,我知道,一句對不起實在太單薄了。可是,真的很對不起。不要哭了,好么?”
芙兒沒有答話,依舊埋著頭。
我的手背上的傷口還在刺痛著,傷口似乎被人粗略的處理過,雖然止住了血,可是卻依舊十分的痛。我甚至感覺到,這致命的疼痛正在侵蝕著我的清醒。
安靜的倉庫內,芙兒抬起了頭,她那圓圓的眼睛滿是淚霧,她咬著唇,看向了我,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怨恨,也帶著一絲凄楚,“陳笑容,我真的很討厭你,你知道么?”
我手背上的傷口就似是一條惡龍,狠狠地鉆著我的痛感神經。我感覺自己的嘴唇有些干澀,我舔了舔,只能勉強保持清醒,卻沒辦法去與芙兒交談。
3
當我以為自己快要死去的時候,我才真正的察覺到,即便是死亡,亦不能將你我分割。因為,只要你還活著,我便活在你的心中。有了你,我才是繼續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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