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咬牙,跟了上去。
書生走的很快,到了半山腰的時候,卻不再繼續往上,而是從山腰處沿著青石徑往后山去了,齊汐遠遠的跟著,體力已經有些不支,卻又不敢放松,她雖不能確定這個書生的身份,但也猜出,只怕那高聳入云顛的地方,便是那個神秘莫測的無極殿,又走了半盞茶的功夫,卻看著眼前的情景有些怔住。
月華如水,周圍是矮矮的灌木叢,邊上姹紫嫣紅,全是齊汐不曾見過的花花草草,一眼望去并無不妥,可是面前卻是石壁,那個書生,是怎么不見的,難道他已經發現了她嗎?!
齊汐心下一驚,剛要施展輕功折返回去,那方石壁卻忽然一聲轟隆,裂開了一道石門,青衣書生走了出來,石門應聲落下,她隱身樹叢,不敢動作,那書生該是沒有發現她,直直的順著原路折回了。
她一直趴伏在樹叢之中,直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才喘息著走了出來,她疑惑的看著眼前光滑的石壁,頭巾包住手掌,輕輕的在石壁上摸索,這里看起來似乎是個機關,她認真的探查,一只壁虎從光滑的石壁之上掉了下來,正好落在她的手背上,她差點驚叫出聲,在最后一刻用另外一只手掩住了嘴,倒退了三步,心中的驚嚇之感尚且沒有過去,只聽一聲清脆的咔嚓聲,眼前的石門卻忽然開了!
僵了半晌,她一步步的走進了石洞,方一進門,那石門唰一聲落了下來,洞中歸于一陣黑暗,深吸一口氣,她摸著不太光滑的墻壁一步步的往前走去,走了好一會兒時間,黑暗漸漸褪去,覺得越來越熱,她不敢繼續貼著石壁,強忍著不適往前走去,既然那個書生可以走出去,她也一定可以!
炙熱的甬道持續的并不久,卻又越走越冷,比寒冬冰窖更為嚴酷冷寒,她緊抱著雙臂,眉毛眼睫已經開始變白,甚至連雙腿也有些打顫,終于到了甬道的盡頭。
她扶著滿是冰碴的墻壁蹲了下來,雙手捂住嘴巴,哈著熱氣,這是一處晶瑩剔透的冰雪天地,四個方位分別是玄武、青龍、朱雀、白虎四神獸雕象,冰壁前放著檀香木書柜,中間一汪冰泉,冒著森冷的寒氣,泉水中央,是一方玉色圓臺,雕著古老的圖騰。
然后,她看到了他——
圓臺之上,是以千年寒玉打造的椅子,晶瑩透亮,他坐在椅上,一身黑衣,微微露在領口的肌膚瑩白如玉,下巴線條明快,像是最上好的青花瓷間那一點最優美的轉折,卻更具力度美感,薄唇微抿,是安逸的弧度,挺直的鼻梁帶出英氣不凡,少一分則文弱,多一分則偉岸,長眸低垂,看不清楚神色,修長的眉毛逸飛,如墨般的長發用檀木簪高高束起,透露出不一樣的高貴威儀,骨節分明的大手中,捏著一冊書卷。
然而,這些都不及齊汐下一刻的震驚,他抬起手臂,翻了一頁,帶出了一陣叮當聲,齊汐發現,他的手腳竟都被千年寒鐵鍛造的鎖鏈鎖了起來!
這冰火兩重天,是一個囚室,而這個如王者般愜意的男人,就是這個囚室的囚犯!
齊汐受不住的低呼一聲:“你……”
低低的聲音,讓看書的男人微微抬頭,那是一雙如汪洋大海般清湛悠遠的黑眸,他看了她一眼,隨即又低頭看書。
男人自在的神情動作,仿佛她是個可恥的闖入者,齊汐的震驚并未持續很久,不過片刻,便開口:“抱歉。”
男人沒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無事。”說完,又翻了一頁。他的音質,不高亢,也不低沉,如流泉清風,清潤干凈,卻又透著毫不掩飾的冷漠。
氣氛其實有些詭異的尷尬,齊汐抱著胳膊半晌,左右打量了下,打了一個噴嚏,她牙齒打顫的用雙臂抱緊自己,嘴唇都凍得有些發紫,也是這時候才發現,男人的衣衫似乎單薄的不像話,可他的面色卻沒有一點冷的意思。
她扶著冰壁往外走去,想要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身后那個人卻道:“現在走不出去。”
她皺眉,也沒再出聲,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抵制寒冷上面,尋了個角落坐了下來,雙臂摩擦著取暖,這樣的冷,只怕她堅持不到能出去的時候,她真的太莽撞了。
沉沉的喘息和牙齒打顫的聲音,在這一塊安靜的存在顯得異常刺耳,男人輕掀眼臉:“很冷?”
齊汐已經說不出話來,不由自主點了點頭。
他看書的動作停了停,手掌輕輕向前一推,原本掛在書柜上的一件黑色大氅,便如長了翅膀一般的飄了過去,十分巧妙的包覆在了齊汐的身上。
突然的溫度,讓齊汐心中一暖,“謝……謝謝你了”她斷斷續續的說完,連忙用大氅包住了自己全身。
她的頭埋在大氅中,雪白的小臉和純黑的黑狐毛皮形成了鮮明的視覺效果,只是微微露出的面頰,卻有明顯的紅印和傷痕。連日來,無窮盡的噩夢擾的她不能安睡,在這里,那些刻骨的恨,似乎稍微遠了些,她用全副心思抵御寒冷,竟然在不知不覺中陷入了夢鄉。
男人抬起眼簾,拿書的手平平一推,書卷便飛回了檀木架,便閉目入定。
……
——我是分割線——
當刺眼的陽光照到齊汐臉上的時候,她猛然坐了起來,她躺在隱蔽的灌木叢中,身下是厚厚的落葉。
疑惑的掃視四周,她低頭,手捻起襟口黑色的絲線,細細端詳,如果不是這根絲線,她真的以為自己做了一場夢。
她將那跟絲線小心的收了起來,此時天已大亮,這里……她抬眼望去,不遠處,還是那道通入云霄的臺階,只是如今,每隔幾丈便站了一個黑甲武士,她到底是怎么出來的?或者,有人看到她了嗎?
她來不及想這么多,小心翼翼的起身離去,休息了一夜,體力也恢復了些,不過半柱香的時間便回到了蓮城,只是,到了醫館的門口,她卻無法向前走去。
齊大站在那里,冷峻的眉目依舊,魁偉高大,一身粗布衣衫裹在身上,前襟開到了胸口,露出健壯的胸膛,唇角緊抿,一雙如鷹般的眼眸犀利異常,仿佛要看進人的心里面去,他打量著眼前的齊汐,明目張膽。
齊汐道,“謝謝你救了我,我要走。”齊大沒有說話,微一點頭轉身離去。
齊汐遠遠看著,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太過無情,不管他的身份如何,他救了她是事實,不由開口道:“救命之恩,他日必報。”
話音剛落,只覺得垂著的手中掉進來某件東西,她反射性的握住,抬起來一看,原來是一錠銀子,等她再次抬頭的時候,齊大已經走的很遠,背影也有些不清楚了。
沉沉的吸了一口氣,齊汐的視線轉到遠處的蓮花館,一切,就從這里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