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鋼是一段孽緣,如果說有結局,那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悲劇。
后來遇上南柯,有了短暫的婚史。
南柯不在了,孩子不在身邊,我的回憶變得十分自由。記憶從來沒有這么清晰過。
如果說我曾經有過初戀,那么與鋼的這次就是。
還記得那晚我們實在是興奮難抑,我又怕鋼難以自控,因此說,帶我到北??纯匆咕啊?/p>
鋼也嫌屋里太熱,便說,走吧,我們到一個地方去。
鋼是本土人,他熟悉北海的每一個角落。
坐上鋼開的車,出發了。
當我們從車里出來的時候,發現一輪皓月掛在天心,潔白圓潤像一枚閃光的銀幣。
鋼也被明月吸引住了,我們靠著車身抬首望月。
仲夏的滿月,只要一回憶,月亮的樣子還在眼前。
月亮沿著山脊游走,仿佛是一個頑皮無事的孩子,半夜出來閑逛。山脊上是一排尖尖的樹,排成了一線。山脊的輪廓就是由這些樹勾畫出的。
到處都是蟲鳴,開闊地上長滿了狗尾巴草。
這倒讓我想起家鄉了,家鄉的小路邊也是這樣及膝的狗尾巴草,小時候我們擼去其它籽,只留頭上的幾粒,用它釣田雞。
多年后,畫家與我也遇見過狗尾巴草。他考我,知道它的學名嗎?
我說,它這樣的,有名字就不錯了,還學名。
畫家說,大自然間的萬物都是可愛的,草與草,草與花,原來不應該有貴賤美丑。
我說玫瑰花與狗尾巴草相比呢,美丑不是很分明嗎?
玫瑰花是比不了狗尾巴草的生命力的。
我點頭??墒?,它又叫什么呢?
叫麥娘。
麥娘?是小麥還是大麥的母親?
畫家哈哈大笑說,丫頭好有想像力。麥娘真的就是麥子們的媽媽。不然,怎么都是一個模樣呢?
畫家又問:麥娘有花語呢,你猜猜。
我說,難不成是失戀?
畫家問,為什么叫失戀呢?
我說,玫瑰花都談戀愛去了,狗尾巴草只有失戀了。
畫家說,丫頭果然聰明,麥娘的花語就是暗戀。暗戀更美呢。
我無語。多么智慧的狗尾巴草,愛是自己的事,不愛是別人的事,它只暗戀,所以保護了自己,又不至于失戀。
家鄉也是青山綠水,一點也不比北海差。
我回身望望鋼,他正凝視著我。
他問,你在想什么?
我說想家了。
是不是想回家?
我點點頭。
一會兒又搖搖頭。
鋼說正好還有幾天就放暑假,我請了假陪你回去。
我盯著鋼的眼睛看,問道:真的?
當然真的。
鋼把我摟到懷里,輕輕地吻著我的頭發。他說,我要到你家去,親自謝謝你父母。
我跟鋼很少提及我的父母。其實在心里,我根本不想家。更不要說大熱的天趕那么遠的路,讓鋼一起遭罪。
沒幾天放假了。
我一個人過起了輕松的假期生活。鋼天天都來,晚上經常與我同宿。對家里就說是值夜班。的確,他是經常值夜班的。大概一個多月后,我病了,渾身無力,有些低燒。身體也好像有了變化。
鋼看我天天病懨懨地,說我帶你看病去吧。
到了醫院看內科。醫生才問了幾句,就說,看計生科吧。
一聽這幾個字,我頭都大了。我當然明白了什么事情可能會發生。
一查果然如此,我懷孕了。
沮喪著出了醫院門,眼淚一直沒停過。
我怪自己為什么這么大意。
鋼開著車,安慰我,不要緊,我回去跟媽媽說去。
鋼把我送回學校匆匆吻了我一下,就開車回去了。
我一個人忐忑不安地在宿舍里。反復想起醫生的問話,要這個孩子嗎?
當時我一愣,然后機械地說,要。
醫生接著說了一些注意事項,我一點也沒聽進去。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我坐立不安。
第三天,鋼還是沒來找我。
一周了,不見鋼的影子。
我擔心了,平時鋼哪天不來?我這樣了,他反而七天不來。
一刻也不能等,我決定去找他。
他家我只去過一次,那時那樣的別墅區在BH市是獨一無二的,推窗見景,一律白瓦紅墻,占地一畝多。我相信一定能找得到。
找到鋼家的時候,我渾身都濕透了,天氣悶熱,人發虛。
我雖然生于貧困家庭,但身體不至于嬌氣如此,像個病西施。
電動大鐵門開著,院子的地面是酒紅的花崗巖。我怯怯地站在院子里喊鋼。
鋼在家。還有幾個人在一樓玩牌。
見我來找他,鋼慌忙把我帶到樓上,說,你怎么找來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他,只問他,你怎么不來找我了,我要死了。
鋼說,別亂說,我正在跟媽媽商量呢,她不同意我們好。
為什么?她又不認識我。
鋼說,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可能她認為我們還太小了。
正說著,有人敲門,問可以進來嗎?
鋼說,是我媽,你別怕。
進來一個中年婦女,很胖,很濃的眉毛,臉色有些紅,個子不高。
鋼說,這是我媽媽。他又指著我說,她就是。
他連名字也省了。
鋼的母親很會說話,但在我看來還是掩蓋不了粗俗,勢利。她說,你也看到了,我們這樣的家,鋼找什么樣的對象都很容易,既然你們相好了,就要從長計議,不能懷了孩子進我家這門是不是?而且你父母都不知道啊。這樣吧,過幾天讓人陪你做了,然后養養身子讓鋼陪你回家一趟,這樣的事一定要父母同意的,否則是我們家不懂規矩了。
我胡亂地點頭。不管怎樣,她說的話很有道理。
鋼讓我洗下澡,濕了的衣服已經干了,我自己都能聞到汗酸味,身體依舊很虛。
洗了澡,穿了鋼的媽媽的衣服,一件白套頭衫,很松的穿在身上,一條家常的花睡褲。
到了晚上,家里又來了幾個人,鋼一一介紹,說是大姨媽,二姨媽,還有外婆。
我坐在鋼的房間里,心里七上八下。
我希望鋼能帶我出門走走,我六神無主,想知道他家人的看法。
一會兒,鋼的二姨一手拉過我,嗓門很大地說,真是仙女一樣的,多漂亮啊,難怪我們小鋼喜歡。這么俊的姑娘,小鋼有眼光。
聽了她的話,我也開心了一點點。
二姨把凳子端到我面前坐下來說,真是個好姑娘,文文靜靜的。然后就開導我,說,你現在肯定不想做媽媽是不是,你多大了?
我說二十三了。
她又問,幾月份生日?
我說,十二月。
她立馬說,你可真是糊涂,二十歲出頭的人,又是才工作,哪能就結婚生孩子了呢,你是知識分子啊。
幾句話說得我萬分羞赧。
二姨說,我有一同學是本市最好的婦科大夫,今晚我就帶你去把它做掉,了卻你的心事。好不好?
我直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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