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一早就被舅舅喊去喝酒,我們與他面也沒見著。
與姐姐姐夫打個招呼,坐上車,我頭也不想回。閉上眼睛,一任鋼把車開出了小鎮。
淚水長流。
流個不止。
這就是我的家,我的父母,我的家鄉。
此生我還要不要回這個地方?這是我的家。可是,我必須流浪。
我開始信佛。這世間沒有什么是我可以希望的。
自從與畫家在寺里見過面,我認識了僧,有時痛苦難耐會跟他說兩句。他說,都會好起來的。
年初,我開始上網,并在同事的幫忙下申請了一個QQ。
我的QQ里只有一個人,他便是在BJ的小高興。
他比我小了10歲,叫我姐。
小高興知道我受過的苦,他總是說,姐姐,你要開心啊。
隔兩天,小高興會問,姐,你沒有理會僧吧?
他知道除了他我最知心的朋友就是僧。
我說,理呢。
立刻,小高興傳了一個憤怒的小人頭像來,可不,正是光頭的和尚。
他高呼,打倒禿瓢!
有些咬牙切齒了。
我說,你這樣,姐姐要不理你了。
小高興立刻就是一個箕踞而坐兩眼淚水直淌的樣子。
他說,姐姐不理我了,讓我死掉算啦。
小高興總是提醒我不許與僧交往太多,要正視現實。
聊了幾句,我對小高興說,姐要寫東西了。
小高興立刻就是一句:不許聽《空》。
我答應肯定不聽,小高興才開心地說再見。
二胡曲《疏梅弄影》。這是我愛聽的一支曲。以前聽總是流淚,后來我便一遍一遍地聽,聽到十幾遍的時候,我的眼淚終于流不出來。
怎樣的傷心欲絕都是舊年往事了呵。
現在說來,感覺已淺。還是順著故事說下去吧。
后初四,我與鋼從我家出來,往北海趕。
可是才離開小鎮沒多久,鋼說頭疼。我們把車停下來,摸摸他的額頭,滾燙。
他的感冒一天也沒有好,在我家受了氣,又著了寒。只是他一直隱忍著。
于是我們改變了方向,決定到省城去,到醫院先看病。
在省城找了一家旅館,條件一般,不過有熱水24小時供應,我們也就滿足了。等安頓好,下午我們便打了的去看病,緊接著掛水,等兩瓶水掛完也不過是下午五點的光景。
省城到底不一樣,下晚的時候已經有逛街的,商場也開了不少家,賣氣球的就更多了,過年的氣氛很濃郁。
買了些吃食我們便回到旅館。掛了水,鋼的狀態好了些,兩個人說說話,但說著說著,不知為何竟吵起來。
這是我們第一次爭吵,吵得天翻地覆。鋼罵我在家沒有一點地位,讓他備受冷眼。他說我父親的眼神像刀子一樣,我母親是天底下最沒有母性的女人,說我的姐姐沒有一點長姐風范,整個一個呆女人。說只有我姐夫還有點人樣,不過卻是外姓。
我原本不想吵的,但一個男人這樣破口大罵,終于惹急了我,我說,你媽媽不也是一樣,無知愚蠢封建勢利,不是她,我哪會吃那么多苦。
鋼突然就是一巴掌打過來,他手勁很大,我趔趄了一下,向后退了一步,接下來便是上前要打他。
鋼發怒了,接下來又是一巴掌,這一巴掌打得我眼冒金星。
我捂著臉哭了。這些天來的遭遇,已經讓我生不如死,他這兩巴掌把我積攢起來的愛全趕跑了,更有,他原來也是一個伸手就打女人的人,父親掄起拳頭打我們的母親,打我的兄姐,打我的奶奶,情景一一再現。母親生活在驚恐里,膽小如鼠,性格扭曲,我們害怕得臉色蒼白,牙齒打顫。而只要一開頭伸手打人,這以后打人便是家常便飯。
我不能要這樣的人。這不是我要的婚姻,徹底清醒帶來的是徹底絕望。
鋼一言不發。也許累了,他默默地沖了澡便躺下了。
我坐在那里,已不能流淚。晚上,服侍鋼吃藥吃飯,我什么也沒吃。
深夜,突然感到餓了,取了一只蘋果削皮。看看鋼,他睡得很好,眉宇間卻郁結了仇恨似地。我越看越氣,一股血氣涌上心頭,想到這大半年不人不鬼的日子,不都由于他嗎,他是我命中的劫難。
我舉著水果刀真想刺向他,脖子,臉,還有心臟。如果我狠心,只要我眼睛一閉,什么事情都解決了,我也就超脫了。
心猿意馬,我不知道這樣行不行。腦子里飛快地旋轉,我要解決他,最后同歸于盡。我們沒有未來。即使有婚姻,他會打我,他打了我,卻連一聲道歉都沒有。
打女人是不是他的天性?
我真是心寒了,刀尖離他的脖子只有一寸了。
突然鋼一個鯉魚打挺,一聲劃破空間的嚎叫。鋼在意識還朦朧的時候突然坐起,水果刀刺進了他的脖子
一切發生在千均一發之際,我本能地扔掉手里的水果刀,抱住了鋼的頭。
血,流淌不止的血。
除了血便是我的哭聲。
哭聲驚動了服務員。于是110瞬間到來了。
我殺人了,我是不是殺人了?我的心怦怦直跳。
我仿佛瘋了,抱著鋼的頭不放,血流了鋼一脖子。
鋼怒目對我,他氣急敗壞,指責我是一個喪心病狂的瘋女人。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