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烤好的魚遞到韓諾手中,香氣直撲鼻間,山間野味另有一番滋味。“吃飽再干活。”
接在手中細細品償,此情此景仿佛就在昨天,心境卻已大不相同。曾經,在某年的某天,有兩個人興沖沖的去露營,相同的燒烤場景,然他們剛生起火就被護林員大叔一桶水澆滅。當然這兩個人就是韓諾,跟她家的蕭林,最后還是蕭林請她吃一頓大餐才了事。韓諾回想著,抿嘴笑了,慕容謹并沒有尋問。
兩人填飽肚子,繼續尋找病源。日光西斜,山中風大起,除了他們二人跳上跳下的腳步聲周圍一只活生物都沒有。
“那是?”兩人小心跳到被炸開的石洞下,冰涼的溪水漫過腳面濕了衣衫。左側的石壁底部有并排三個碗口粗的泉眼,噴涌著甘冽的山泉水。泉眼一側沖刷出深溝,沙石凸出,上面累積一堆白骨,就在不遠處的石頭縫中不斷有種銀白色的液體流出,混合在泉水中直瀉山底。
帶好手套彎腰摳起一些放在手心里辨別,韓諾不由興奮得大叫起來。“真是皇天不付苦心人,我們沒有白忙一場。”
“這是什么?”慕容謹拉著她玄身跳到一旁干松的巖石上,俯身先替她擰干裙擺,又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
“是水銀,這根本就是水銀中毒。”終于可以松口氣。
慕容謹曾聽自己的師傅雪上人說過這種物質,卻不十分了解。“水銀的毒性強,被稀釋之后長期食用同樣會慢性中毒,所以才無一幸免。”
“沒錯,水銀慢性中毒一般會有頭痛頭暈惡心等反映,大多數人根本不在意。隨著中毒越深人的神以系統也會中毒 ,情緒焦燥無常。”
“如此說他們并沒有人直接接觸到水銀都是慢性中毒,但大夫應該都會有所查覺,為什么他們如此遲鈍。”慕容謹說的在理,身為醫者對毒物都有較高的認知。
韓諾把手上的水銀在樹干上抹掉,沉思一會說:“也許是他們對水銀毒性的認知不深,還有種可能就是混有其他物質中毒。”
“何以見得?”對于治病救人慕容謹是實足的門外漢,跟在韓諾身邊到是學習到許多東西。
“簡單,我自小試過的毒物連自己都數不清,自身抗藥性比一般人強,但我只是用水洗過蘋果就出現中毒反應,水銀還沒這么強的毒性。”韓諾邊思考邊說。“先把溪水截住再說。”
泉眼不止一個,水流湍急依山勢傾瀉而下,磊石疊壩轉眼就被無情的水流摧毀。
太陽已沒入西山坳,天色漸暗。兩人背靠背坐在地上,滿身汗味,他們算是真正領教了自然的偉大 ,人力的渺小。
“這樣不行,只要泉眼還在流水還是會沖垮堤壩。”慕容謹重傷痊愈后許久沒感到今天這等疲憊。
“對呀,看來我們做一下午無用功,累死了。”與其說韓諾在說話,不如說在哼,蚊子一樣的聲音很難聽清楚。唉,要是有水泥神馬的就好了。
慕容謹抬手摸摸她被汗水打濕的頭發。“誰說的,起碼現在河水中的毒已經減少幾分,說喪氣話可不是你性格。”
韓諾望著天空,一片白云被夕陽染成紅色,如紅蓮盛開在頭頂。“羨慕的人真是傻的可愛,當你身不由已去做不得不做的事,還被人們無限夸張的吹捧,那樣的日子過一段時間刺激,一直過下去除了枯燥,無聊,害怕,厭煩,真找不出好的詞來形容。”韓諾突然想起了何晴,語氣無限的惋惜哀怨。她雖強悍,卻只渴望做個幸福的小女人,但天不隨人愿。也曾以為自己很強大,現在才明白,有些事并不是自己拼命努力就可以辦到的,比如眼下。
“這就是人生,沒有這些不稱心,生活豈不如白開水一般,索然無味。”慕容謹對她的跳躍性思緒早已適應,他熱愛生活,他努力用自己的力量讓更多人的生活幸福快樂,所以無論他遭遇到什么都不會抱怨。
“沒錯,過去的日子我任性妄為犯了太多錯,幸好父母的堅持讓我的生活充滿挑戰,也成就了今天這個人人頭疼的我。”回味過去歲月,已沒有了抱怨厭惡,只有甜蜜的微笑。
慕容謹用肩膀撞她一下。“喂,怎么越說越傷感。”
“OK,繼續為人民生命安全而奮戰。”韓諾自地上彈起來蹦到慕容謹面前,也許這就是她的本能,想到有人命等待自己拯救就充滿力量。
慕容謹也站起身,圍著石壁觀察。“讓開點。”
“你要干嗎?”
“將泉眼封死。”
“哦。”她提著慕容謹的劍乖乖退到十步外隱身樹后,他既然信心滿滿一定是有妙計,韓諾樂得輕閑。
一陣地動山搖,仿佛天塌地陷一般的感覺過去,韓諾揮去塵土扶著樹干站起來。突兀而出的天然屏障已消失不見,深潭被石塊填滿,潭水四溢而出,慕容謹全身被水濺濕,泉眼也終于被堵住了。
靜夜,風止了,潺潺水聲也逐漸在耳邊消失。慕容謹幾個凌空翻轉,正落在韓諾面前。
“我的神啊,山下數千百姓的再生父母。”韓諾一陣心喜,世上沒有比成功的喜悅更幸福。“你干嗎不早點這么做,累得我臭死。”隨后韓諾就補上自己的埋怨。
“你以為這么做很容易啊,真沒良心。”以人力去摧毀一面厚厚的崖壁豈會是舌頭碰碰牙齒那樣簡單,慕容謹手撫著胸口,覺得有些郁結,應是運功時不小心傷到了氣門。
韓諾賠笑,拿出調理氣血的藥讓他服下,迅速升起一堆火,把他換下的濕衣服一件件烤干,一氣呵成的做下來真有幾分小媳婦模樣。
一支藍綠色的信號彈升上夜空,妖魅的藍光外裹著陰森的淡綠色,在夜幕中閃了三下后隕落,無論誰只要看到這熒光都會心生懼意,因為那是鬼魅在人間集合的號角。
這是魅族三大首領集結‘族人’的信號,光波所輻射方圓百里內魅族人必須無條件向號源集合。
人命關天,兩人不得不匆匆借著月色下山。韓諾討厭走夜路,討厭黑夜,拉著慕容謹的手深一淺一腳,害得他也一路磕磕拌拌無可奈何。
旭日東升,趕來的‘魅族’人已在溪水入河口處筑好一道水壩,這是以防萬一。韓諾與慕容謹并肩靜靜的站在堤壩之上,所有人都在等待著命令,他們眼中見到是一位可愛的女孩和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三宮主。
東清河上游,水流湍急,河水過處涼風席席。風中有股醉人的香氣,讓人忍不住想去一口接一口的呼吸。
正在此間,遠處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向眾招手,似乎嘴里呼喊著什么。慕容謹飛掠出去,幾個起落人已帶到韓諾面前。
“你怎么了?”
此人武功不弱,自己封住穴道調整氣息道 :“那邊似有古怪,我路過時突然一陣眩暈,眼前總是浮現似有似無的景象。”他不時揉著太陽穴。
“有什么不一樣?”韓諾扔給他一顆解毒丹。
“岸邊有種十分艷麗的黃花。”服下丹藥,從懷里掏出一朵剛摘下的花,不愧是魅族的人,做事就是嚴謹,韓諾頗為滿意。
韓諾接過,仔細打量,臉上升起一絲略帶愁容的喜悅,眼神交際后,慕容謹心領神會,隨便點幾個使劍好手一起向所說地點奔去,其余人留地待命。
滿目爭艷的黃色喇叭形花朵,晨光中隨風搖曳。綠葉掩映下,好似羞怯剛出浴的少女,那樣清純。越近,香氣更加濃郁,盡管大家吃了‘回露’,依舊覺頭暈恍惚,就連慕容謹也覺心口發悶喘不過氣。
傳說中的‘天使之號’竟會在這兒出現?抬頭四望,在河道兩岸這花竟綿延一里多地。雖是初秋,許多花都謝了,但這里地理條件獨特,氣候溫暖濕潤,花還如盛夏般燦爛,還在繼續作惡。
“這是什么花,怎么花香如此特別,像醉酒一般。”有人問。
“此花被稱作‘天使之號,’形似牽牛花屬曼陀羅類,是一種不用提煉的高效迷幻劑,無論是服食還是聞到花香都會導致精神錯亂,神智失常,抑制交感神經出現幻想甚至死亡。”一些被風吹倒的花枝浸泡在水中,卻依舊開得燦爛。‘天使之號’形似喇叭,容易誤導人們。華麗的外表是它們博得寵愛的籌碼,就正如絕世美人卻有一顆蛇蝎之心一樣。
“宮主,那怎么辦?”他們請示慕容謹。
“斬草除根!”慕容謹揮手,十幾名用劍好手揮動長劍向‘天使之號’撲去,劍光到處這惡魔的陷阱皆被連根拔起。
兄弟同心,齊力斷金。魅族神秘卻不邪惡,他們夠狠卻更博愛。團隊的領導都是前行的標桿,她的魅力是眾人信服的源泉,她的理念就是團隊維護奉行的精神。
魅族人雖彼此并不相識,穿起那件戰袍他們就是親人。傾刻間一里多地的毒花被連根拔起扔進早已掘好的深坑,讓它永遠沉睡在大地之中。
“把這個用水稀釋然后,沿途灑在花生長的地方,就算寸草不生也好過生靈涂炭。”韓諾把一瓶藥水給他們,她喜歡植物,自己的房間是天然的植物園,業余也兼職為植物看病,配制殺蟲劑,除草劑對她而言絕對小意思。
安排妥當之后,片刻不停率領眾人直奔三清鎮。早有魅族人把全鎮人集中起來,熬好湯藥挨個灌下去,這可是個偉大的工程。
三青鎮這場瘟疫根本就是因水源污染而引發的慢慢中毒,可恨他們只會把解不了的問題嫁禍給鬼神。
韓諾整整在蚊蟲都不愿接近的患者群中忙碌三天,眼里布滿血絲,直到最后一個人恢復意識才停下倚在墻角休息。
“毒這么容易解?”慕容謹則與死尸打三天交道。
“這兩種毒停了之后,再配合上基本的藥物治療慢慢就會恢復。”
“真是不幸中的大幸。”慕容謹對她越來越佩服,也越寶貝。
韓諾無奈的搖搖頭,望著月亮長長的嘆氣。“凡事來過,必留下痕跡,這次給他們留下的恐怕是生生世世的痛苦。”
“什么意思?”韓諾說的幽怨,慕容謹也嚴肅起來。
“毒是解了,命是留住了,但毒對他們造成的傷害恐怕是短時間恢復不了的。”韓諾已經做了最大的努力,但她必竟不是圣人。
“比如說?”
“比如說腎臟綜合癥,很可能引起遺傳性的問題,靠日后的調養,或許有恢復的可能。”她的聲音越來起小,最后沉沉的睡著了。
七日之后,三青鎮漸漸恢復往日面貌。商鋪重新開業,生活重新開始,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重生的喜悅。
回首一如往昔的小鎮,韓諾與慕容謹轉身而去,帶著自己的夢想繼續前進,從此江湖盛傳他們的故事,魅族更受尊重。
然事雖已過去,留在韓諾兩人心中的疑問卻越來越深。水源豐富的小鎮,為何要去開山造渠?為何河道邊生長著‘天使之號’?又為何盛傳黑貓精和藍靈的消息?更讓兩人不解的是,借宿的一家三口如人間蒸發一般,不知所蹤。
有些事答案不可尋,但有些事卻有跡可追。魅族深入調查得出的結果隱含著些許苗頭,但沒有韓諾想要的信息,似乎一切都不關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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