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利度過了第一個學期，寒冬也過去了。

肖敏敏放假回家。

本來她計劃每月回家去給母親當當幫手，反正離家又不遠，母親不讓，李黑夜讓肖敏敏一心一意讀書。更何況女兒不但沒讓她交一分學費，還掙了兩千塊錢捎回家來，她是既高興又驕傲。

肖敏敏踏進家門，李黑夜像迎接省親歸來的賈元春一樣，既有對女兒的思念，臉上的榮耀更是盡顯于表。好久都沒做紅燒肉吃，這回她一口氣買了五斤三線肉，做了兩大盤子，還有肖敏敏愛吃的臘腸。這些讓她那沒考上大學的小弟肖斌很不舒服，雖有不滿，肖斌從心底里還是很喜歡這個姐姐的，從小姐姐對他最好，他只是不滿父母總是輕視他，不把他放在心上。

放假的日子肖敏敏沒閑著。李黑夜出去找衣物洗去了，母親走后，肖敏敏把拐杖拿給父親，讓他多出去走走，她看到父親近年來頭發白了不少，因為長期只有一條腿走路的關系，整個身體都變了形，腰越來越佝僂了。父親的牢騷也開始多了，她常聽父親念叨自己沒用，如果沒有瘸腿，他不知道已經帶著他的隊伍建了多少條軌道，架了多少座橋梁。肖敏敏安慰他說，這些事他不做，別人也會做的。

她系上圍裙開始搓洗母親收來的衣物。

肖強一直在外務工，很少回家，這回來信說準備回來結婚了。李黑夜一邊高興，心里又急，高興的是兒子的婚姻大事終于有了著落，急的是家里巴掌大塊地方，怕嚇跑了別人家姑娘。她只有拼命的找活干，萬一女方要彩禮錢，多少也拿得出。年紀大了，做苦力的工作不好找，近來餐館也不雇傭上年紀的人，只有洗衣服的活不選人。小鎮的旅社、部隊招待所、企業單位都是她常去的地方。

全家只有肖斌游手好閑，他對父母給別人洗衣服的工作嗤之以鼻，他經常說，這種活只有舊社會的老媽子才做，終有一天，他會成功，現在只是時機未到而已。“瞧著吧！我肖斌終有一天會讓你們都刮目相看！”他總這樣說。

天空開始變得不那么灰暗，雖然初春乍寒未暖，還殘留著冬的余寒，但是春天意識里的欲望，已經在萌芽破土，歸來的燕兒，開始綻放的花兒，讓人們心情變得愉悅，精神為之振作。一個多月的假期結束了，肖敏敏又回到了學校，當然，她每次走過學校的樺樹林，都會駐足觀望。這半年來，她看到了滿目的金黃的樺樹葉片片凋零，當時的那些落葉早已入土成泥了，現在樹稍上在冒尖尖的綠芽：

“我看到了它的一個輪回，來來往往之間，不知它又看到了多少個生命的輪回？”肖敏敏正出神地想，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回頭一望，原來是經濟系的周海，周海和她同級，但是專業不同，他和室友郝琳琳一個系一個班。他的另一只手還抱著籃球，好像剛打完籃球回來，頭發汗津津的。

這個周海，全校的人都認識，是個頂招人注意的人，緣由是他的外形高大，相貌英挺，高高鼻梁，眼神睿智，籃球打得好，是學校學生會的主席，在全校非常活躍，老爸據說曾經是省公安廳廳長，副部級干部。頗有見解的人給周海起了個綽號——‘周郎’，說他很像周瑜，而且都姓周，美姿容周公瑾當年迷倒了小喬，如今能不成為全校女生的焦點？從進校的第一天，便有許多女生主動跟他搭訕。全校聽講座課時，肖敏敏還看到有不少女生偷偷遞紙條給他，有的還是高年級的，反正周海身邊經常有姑娘跟蹤。要是看到某個姑娘單獨和他在一起，人們就開始議論開了，由于嫉妒還會在一旁說些詆毀的小話，以減輕心里的不平。肖敏敏就經常聽到女生們在議論常和周海走在一起的全校最漂亮的女生郝琳琳。

“郝琳琳運氣真好，如果我也像她那樣漂亮就好了，那周海就屬于我了。”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長了一副狐貍精的模樣嗎？”

“你們聽說了嗎？以前郝琳琳就和別人談過戀愛，還被別人甩過，周海肯定不知道。”

“那我們要不要告訴周海？”

“長得漂亮，家里有錢，哪個男人不喜歡？”

……

肖敏敏覺得這些議論很無聊。不過她對周海也沒有什么好印象，她聽說周海是憑借父親的關系才到這個學校的，因為這個原因她覺得周海根本是個繡花枕頭、腹中草莽。上個學期和周海說過幾句話，因為老師安排給她一件差事，讓她送一份名單給周海。

“肖敏敏同學，你很幸運，被選中和我們班九名男同學組成籃球隊，參加全校‘綠橄欖杯’籃球聯賽，記得今晚七點半來籃球場練習，不準遲到。”不等肖敏敏回答，周海像放連珠炮一樣說完扭頭拍著籃球就跑了。

肖敏敏知道這次聯賽，所有系之間打循環賽，每支隊伍要求必須有一名女生參與，也可以邀請其它系的女生。周海是本次比賽的組織者，也是他們班的籃球隊隊長。肖敏敏想叫住周海，解釋自己不能參加籃球隊，也不會打籃球。可轉眼周海早沒影了。回到宿舍她想了想，今天晚上是要去賈家補課的，不能食言，于是找到男生宿舍。　　　　　　　　　　　

肖敏敏輕敲了一聲門，沒人應，又敲了兩聲，還是沒人應。門是虛掩著的，便推開門，沒想到被眼前的狀況給嚇傻了：周海此刻正光了身子從宿舍浴室里出來，下身連條褲衩也沒穿，周海也沒料到肖敏敏這個時候會出現在男生宿舍里，他打完籃球出了一身臭汗，便在衛生間隨便沖了一個澡，本來他是關上門的，可能是同宿舍的室友出去后忘記鎖門了。

肖敏敏尷尬地站在門口，忘記了自己是來做什么的，急忙轉身跑出宿舍。她覺得臉膛灼熱，一邊跑一邊想，這回臊死人了，以后該怎么面對周海？越想臉上的灼痛感越強。

一看表，補課時間快到了，敲了敲自己的頭，強迫自己把剛才的尷尬忘掉，匆忙趕到食堂隨便吃了點稀飯饅頭。

“真不要臉！大白天的洗澡不關門，周什么郎？我看該叫周扒皮，一身白花花的豬皮。”雖然肖敏敏不讓自己去想剛才的那一幕，一邊埋頭吃飯，還是忍不住低聲地罵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