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各懷心思，有片刻沒有說話。

許久，只聽到周海一個人自言自語：

“暗夜之燈，熄滅在天亮之前，卻點亮了思念的火把，羨慕飛天的女神，冷眼俯瞰腳下的滄桑，嘲弄我折翼的思緒，沒有墜落的方向。想朝覲在你面前，向你仰望，不敢追問，只祈求賜我一次邂逅，就像夜對黎明的期盼。倘若你我前世有個約定，今生要為自己亮一扇天窗，為何現(xiàn)在總讓我駐足卻步？我生如浮塵，沒有你的世界是否還有亮光？觸摸不到你的溫度，是否還能嗅到芳香？停住跋涉的腳步，莫再憂傷迷惘，陪我一起，將每個午后的那抹醉人的斜陽輕輕收藏。”

“你是在對我說話嗎？”肖敏敏聽到這番話像是對自己說的，又不像是對自己說的，總之像說夢話。

“這里還有第三個人嗎？”周海反問。

肖敏敏看著周海那張英俊的臉，深黑色的眸子閃動著純潔的光芒，殷切的目光足以融化一顆封凍起來的心，喚醒青春少女真實的情感。

她以為周海是個只知道跑跑跳跳的大男孩，卻不想到從他嘴里可以聽到如此動聽的話，她喜歡聽他講話。

她脫口而出：“我知道的，你想什么我一直知道。但是我的真實情況你不了解，我從小住在暗淡無光的簡陋的牛毛氈房中，家里一年四季都靠父母給別人洗臟衣服維持生計，還債臺高筑。那種生活你是想象不到的，我們本來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其實我的夢想是當(dāng)一名建筑園藝師，可惜我連學(xué)費都付不起。更重要的，是……我不夠干凈，我不再純潔，我不想做擋你光芒的烏云，我希望你得到最好的，你配得到最好的。”

“是烏云還是陽光，得由我來判斷。‘玫瑰不叫玫瑰，依然芳香如故’，我不在乎那些凡俗的玩意兒。如果你曾經(jīng)受到過傷害，我更有責(zé)任保護你，是噩夢，就把它忘掉，讓我彌補那些缺憾?！敝芎Ｒ话炎阶⌒っ裘舻氖郑钋榈卣f。

肖敏敏從來沒有聽到那么好聽的話，讓人感動，讓人溫暖，感覺胸腔內(nèi)那顆心在歡騰，在燃燒。她立即產(chǎn)生一頭撲進周海懷里的沖動，聽他說更多好聽的話語，即使一個字不說，她也覺得是世間最幸福的人。

但是，她又在擔(dān)心：“他到底聽懂了我在說什么了嗎？如果直接告訴他，萬一他知道真相后，還會用這樣的目光注視我嗎？會原諒我嗎？我不能冒這個險，現(xiàn)在不能，起碼不是用這種方式，好吧，我以后再告訴他?！敝芎５纳袂樽屗詰僖沧屗裏o法當(dāng)著他的面說不出來，始終羞于啟齒。

肖敏敏收回欲伸將出去的撫摸周海臉頰的雙手，把書往書架上一放，跑回宿舍，她再也無法面對周海那張將所有盼望寫在臉上的純潔的臉。圖書室里，周海還坐在原來的地方，看著那幅《白日夢》，這個時候，他的眼神由于失望顯得比畫中人物更加頹廢懊喪。

舞廳的燈白日里只是一個個圓形的小球，布置在天頂?shù)乃闹?，到了周四晚上八點到十點學(xué)校舉行例行舞會，這些黑色小球就會射出七彩的顏色的光束，它們?nèi)倭鹊匦D(zhuǎn)，奇異的彩光束拉著大廳和跳舞的人群也跟著旋轉(zhuǎn)。第一次參加這種舞會的人在進入舞廳的時候，會因為視覺的關(guān)系而失去重心，必須先找到一把椅子坐定。

在舞會上，男生女生可以破例合法地牽手，互擁著跳，管它什么舞，只要你愿意，跳貼面舞也沒人限制。舞會開始前，總是女生們最激動的時刻，這個時刻她們一定會到衛(wèi)生間的大鏡子前仔細查看自己的裝扮哪里還有瑕疵。

“艾梅，你看我這條裙子好看嗎？不是普通的裙子，我表姐送的，聽說是巴黎時裝周上展示過的新款?！崩钕荚谛l(wèi)生間里拉著裙擺轉(zhuǎn)著身子問艾梅。

“哇！真的，很漂亮。怪不得這種款式我覺得特別。”艾梅也拉起李霞的裙子仔細欣賞。

“是很美?！蓖跤曷兑舱f。

劉薇薇不改一貫的尖酸：“王雨露，這種話你也信，我看是哪個小店仿冒的吧，你看過巴黎時裝模特嗎？人家那身材，她們穿過的裙子能穿在李霞腰圍二十六的水桶腰上，款式嘛馬馬虎虎，就是擋不住李霞兩條大象腿，沒有男人會喜歡的，不如脫下來當(dāng)抹布?！?/p>

李霞氣得臉漲紅，粗著嗓音也接起劉薇薇的短來：“劉薇薇，我忍你很久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短處，你的丑事我全知道。第一個學(xué)期就和男人上床，死乞白賴的跑到別人家鬧，結(jié)果被人趕出來，弄得自己到醫(yī)院墮胎，知道是誰散播的嗎？就是當(dāng)初和你上床的人，被別人耍了還蒙在鼓里，人家還說你是他見過的最恬不知恥的女人，看著你就惡心?！?/p>

此話一出，女生們的目光一起匯聚到劉薇薇身上，有驚奇的、有同情的、有蔑視嘲笑的，劉薇薇臉色鐵青，嘴唇發(fā)紫，全身顫抖，差點站立不住。王雨露艾梅過去伸手扶她，劉薇薇把她們的手推開，像只斗敗的喪家犬，一聲不響地走出去了。

“你太過分了，李霞，這種話怎么說得出來，太傷人了?！卑仿裨沟貙钕颊f。

“你們也聽到了，是她先說我的?！?/p>

“那也不能把這種事說給大家聽。”這個善良的姑娘真擔(dān)心劉薇薇，李霞實在太大嘴了。

其實李霞一說出那句話就覺得錯了，尤其是看到劉薇薇的表情，她更是后悔，但是她是想都沒想就說了，現(xiàn)在后悔也來不及，懊悔地說：“我……，是不該那樣說，好吧，我出去向她道歉?！?/p>

李霞、艾梅王雨露出來，想找劉薇薇，舞會大廳已聚集了很多人，人頭攢動，舒緩的片頭曲伴著柔和的暖色調(diào)的燈光，也照亮了一張張興奮的臉。舞池中翩翩起舞的，旁邊三三兩兩湊近耳邊私語的，目光來來去去找人的，獨自躲在角落里垂頭喪氣的，塞滿了整個大廳。

找不到劉薇薇，正好看到肖敏敏進來了，她一個人。別的女孩子把彩虹穿在了身上，她不同，穿了一條漆黑的長裙，襯得臉很白，像只高貴的黑天鵝。她一進來，敖大鵬第一個沖上去，他已經(jīng)等很久了，壯碩的身軀令其他人望而生畏，他討好地指引肖肖敏敏坐到他為她霸占的椅子上，等待肖敏敏同意跟她共舞，他的隊員們因為比賽勝利獲得的特權(quán)，現(xiàn)在都在擁著漂亮的女生在跳舞。其他男生握著拳頭在旁邊生著悶氣。

艾梅本來想過去問肖敏敏看到劉薇薇沒有，這時有兩個男的過來邀請她和李霞，是足球隊的，受寵若驚讓她們忘記了剛才的不快，順從地跟著進了舞池。舞池中最耀眼的一對男女是大家都熟悉的，男生是周海，女生是郝琳琳，像童話中的王子公主，要多配有多配，他們已經(jīng)連跳了兩只慢舞。柔和的燈光轉(zhuǎn)換成忽明忽暗、一亮一滅的七彩光束，照在年輕的面孔上，一張張笑臉燦爛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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