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敏敏不同于前者,有別于后者,她對考試成竹在胸,至于分到什么單位只等命運的安排。與其焦急等待,不如悠閑地呆在圖書室她的秘密小天地里,還有幾本喜歡的書沒看完,在畢業之前,她必須把它們看完。
像往常一樣,她嘴里念念有詞:
“‘美得純粹,美得懾人心魄的納木錯湖,像個神秘仙子,那一片晶瑩的色彩,湖藍、酞青藍、普蘭、青蓮、深藍、孔雀藍、碧綠,將色彩魔幻般發揮到了極致,頭頂是湛藍的天空,炙熱的陽光照射到灰褐色的念青唐古拉山上,山頂覆蓋著皚皚白雪,陽光反射,就像是一座座金山,納木錯和念青唐古拉山,這一對神仙眷侶,就這樣相對而居,相依而眠……’”
“你若喜歡,我們也可以到那里去做一對神仙眷侶。”周海腳步輕輕的走過來,蹲下來看著她。
“世上真的有如此絕美的風景?縱是用盡一切贊美之詞都差堪比擬?你真的會我和我去尋找這道風景?哪怕餐風露宿、清風白水?陪一只不純潔的丑陋的丑小鴨,那是不值得的。”
“不要再打那么多問號了,這不像你,值不值我心中有數。如果你是說關于那些陳舊的貞操觀念或者金錢啊什么的,就不要自尋煩惱了,不管發生什么,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把那些痛苦的回憶埋在過去,要知道天天都有陽光,烏云總是會散的,我們都要向前看,關鍵是要看你自己的態度。”周海直率地說,眼神深邃,透著真誠的情意。
肖敏敏不語,周海接著說:“我要回家把我們的事告訴父母,當然這之前我要先征得你的同意。他們原本希望我出國去學習,幸好沒去成,國外有什么好?國內同樣有很多知識值得我們去學習。有你在,做什么事我都有信心,仿佛有使不完的勁。如果他們知道我遇到了你,應該會替我高興的。你不知道,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運,如果你愿意,畢業后我想和你結婚。”
肖敏敏沒想到周海這么早就主動把結婚這件事提出來,可見他的坦蕩和真心,這個男人是個寶藏,被她挖掘到了。
他的父母她從沒見過,但是肖敏敏預感到他們不會喜歡她。她一無所有,還……,不過肖敏敏沒想那么遠,能和周海在一塊,已經是上天最大的恩賜,何必太貪心。
她微微一笑:“我們都還太年輕,一無所有,結婚的事還早,現在你我還沒畢業呢。”
“你說得對,我是急了點,因為我想你一直在我身邊,而且我要讓我父母也知道這一點,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我家嗎?”
“……”
見肖敏敏面容露出難色,周海知道她在擔心害怕,他安慰著說:
“傻姑娘,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我父母是最知書識禮也講道理的人,他們會喜歡你的。畢業后,我們一切從零做起,共同創造一個屬于我們的家,什么時候你想結婚了,我就把我免費送給你。從此,我們一起看日出,觀日落,不然相對傻笑也成,一直到牙齒全部掉光的那一天。”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同不同意。”
“對哦,那么這個星期你先回家去,告訴他們你和我的事,看看他們的意見,我找個機會去拜訪他們,然后一起去我家見我的父母。”
周海醞釀的完美計劃仿佛讓肖敏敏感覺眼前有千萬朵鮮花在綻放,抑制不住滿心歡喜,興奮萬千。本來她以為這種向往永遠都不會再光顧她,她連幻想的資格都沒有了,今天,幸運之神突然降臨,反倒讓她措手不及。肖敏敏忍不住把頭向周海肩上靠過去,不讓他看到她眼里泛出的淚光。還有什么可說的?她如獲至寶地伸出雙手緊緊摟緊周海。原來幸福沒有唾棄她遠走,她多么幸運,眼前這個人男人的心胸多么寬容,他金子般的心如此純潔,這樣的男人竟然屬于她。她覺得充滿霞光的燦爛的未來,這些美好的幻想又回來了。她告誡過自己,不要再流眼淚,但是現在她不需要偽裝,哭原來也是一種幸福。
臨到畢業了,還有兩周畢業考試,接下來是實習,根據成績的優異聽從學校分配。這兩周老師不再上課,自己寫畢業論文和做畢業設計,肖敏敏利用這個空檔回了趟家,懷揣著一個令人喜悅的消息,她要把和周海商量好的告訴父母。
所以一路上她都在歡笑,水果攤前的大娘,賣白菜的小販,一個剛下火車的旅客,見到每個人都覺得親切,鴨壩火車站的一切事物在她眼里都變得可愛起來。
走到李伯家的蜂窩煤作坊時,看到一群人圍在那里,吵吵鬧鬧。肖敏敏上前一探究竟,原來是附近的居民在給環保局的人反應,蜂窩煤作坊嚴重破壞社區環境,危害居民健康,要將鴨壩火車站的蜂窩煤作坊、牛毛氈等建筑全部清除,建設文明社區。以前居民燒塊煤的人家多,每戶家門口都堆放著亮錚錚的烏黑的煤塊,不花一分錢,這些煤塊是到火車皮上偷來的,這是每家心照不宣的秘密,那個時候煤炭價格也低廉。后來多改燒蜂窩煤,因為煤資源價格越來越貴,管理也越來越嚴格,居民很難再偷到塊煤。于是出現了很多蜂窩煤作坊,五分錢一個蜂窩煤,但是煤粉在沒稀釋前總是無孔不入。凡是制作蜂窩煤的地方,都覆蓋上一層厚厚的煤粉,下雨的時候,地上到處是黑水,走過作坊,難以下腳。再后來,鴨壩火車站要創文明先鋒號車站,牛毛氈房在逐漸拆除,人們開始用燃氣用電,燒蜂窩煤的少了,一切臟亂差現象都是眾矢之的,肖敏敏家以前住過的牛毛氈房也被催了好幾回,讓其搬遷。
環保局的人對李伯說,居民們都在抱怨他的作坊污染大,勒令他盡快將蜂窩煤作坊拆除,否則采取強制手段。
人群滿意散去了,他們的抗議奏效了。人走光后,肖敏敏見李伯蹲在煤堆旁抽煙。
肖敏敏家以前也常來此買蜂窩煤。李伯她很熟:
“李伯,在做蜂窩煤呢?”
李老伯原本皮膚就黑,煤粉敷在臉上,一張嘴說話,露出白亮白亮的牙齒,特像一非洲老頭。
李伯認出她來:
“喲!是敏姑娘回來了。”
“是啊李伯,我看到環保局的人要您拆掉作坊。”
“唉!我知道這作坊影響了車站的形象,大家都在怨我。我也是沒辦法啊,不做這個沒活路,我是地道的本地人,修建車站占去了土地,沒本事,沒錢做生意,只會和煤泥巴,家里床上躺著個癱子老太婆,拆了這作坊,我拿啥養她?”
“您把情況給環保局的人說了嗎?”
“說了,他們讓我辦個低保,那個能抵多大個事?給老太婆抓一副藥也要好幾十塊錢。”
“您的情況特殊,再向他們反應反應。”
“沒辦法,我看也只有這樣。哦!你來得正是時候,你家正在搬家呢?”
肖敏敏心里一驚:“搬什么家?我家幾個月前不是才搬家嗎?就是那所糧站附近的平房。”
李伯看了一眼肖敏敏,他好像很替肖敏敏高興似的,只聽他說:“你快回家去吧,回家什么都知道了,或者是好事也說不定,敏姑娘你家要過好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