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正吃早飯的時候,管役司的太監忽然來到奴役局,奉安公公的急命前來傳報:嬰王會在早朝之后到奴役局選人!
太監沒說嬰王選人去干什么,但是有一點完全可以肯定,那就是:王上選宮奴絕不是為了寵幸!
周祗王嬰弓為人殘暴,剛愎無德,聽說這個消息之后奴役局內炸開了鍋。
幾乎處在一種人人自危、人人驚懼的恐慌之中,這一頓早飯大多數人都吃不下去了,生怕這倒霉的厄運一會就降臨到自己的頭上了。
看著念兒正不慌不忙地夾起一根筍絲放進嘴里,咀嚼得十分香甜,桂娥急得連一口飯也吃不下去。
她聽見這個消息就急得不行了,王上要來奴役局,這可是破天荒的頭一回,她入奴役局這一年多也沒見宮里哪個妃嬪涉足這個冷僻臟亂的地方,更別說王上了。
而且,桂娥懷疑王上就是來找念兒的,因為念兒是他親自送到管役司的,過了這許久,嬰王終于想起念兒這個宮奴了,所以突然心血來潮地要來奴役局看看。
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推測沒錯,想到宮中流傳的各種王上的傳聞,桂娥只覺得脊背發冷、渾身開始冒汗……
正月,王上在正央宮議政后看中了一名女官,便在殿中要了此人;后不知因為什么又命人將她扔進了一口很深的枯井里;
三月,王上請王后在祈年殿外面的草甸牧場放風箏,特意做了三只巨大的風箏,把三名宮奴用鐵絲拴在風箏下面,看風箏是否能將人帶到半空,三名宮奴被大風箏牽引,活活吊死;
四月,王上把兩名死刑犯的頭顱割下,用腐藥泡了半月后拿出白森森的頭骨掛在了自己的寢室,說是可以防鬼魅近身;
六月,王上讓一名侍奉的美人渾身涂滿蜜汁站在花從中,引來蜂蟲毒蟻無數;
……
關于嬰王的喜怒無常、毒辣狠戾,后宮之人無不懼怕,凡見了王上的人頭不敢抬,目不敢視,渾身抖動如篩糠。
剛剛動手將碗筷收拾干凈,紊娘就進來了。
“怎么還有心情吃飯啊,快些準備著吧,都到外面的園子里站著。”
她心中也極不安,嬰王已有兩年沒親自到奴役局選過人,每次都是由管役司將人提走,要什么人都由安公公說了算,不知這次安公公有沒有插什么話。
“隨便穿幾件舊衣裳就好,也不用梳洗得那么利落!”見桂娥和念兒準備換衣裳,紊娘又交代了一句。
念兒套上了一件淺黃色的裙子,因為是舊裙,已經洗得發白,雖如此仍然襯得她粉面桃腮,嫵媚動人。
桂娥胡亂穿了一件草色的半身裙,上身穿了一件齊腰的短褂,灰不灰白不白,已經看不出先前的顏色了。
“一會你就站到我旁邊,低著頭別讓王上看見你!”桂娥叮囑念兒。念兒不比自己,穿什么衣裳都能穿出嫻雅靜逸的風情,哎——但愿這次能躲過!
花園子里站了許多人,四十八人排成了前后八排,每排站了六個人,前后排之間距離三尺遠。
安公公侯在旁邊,對宮奴們指手畫腳地吩咐:“這邊來——你,就說你呢!個子長得高還老往中間站!還有你,老低著頭干什么,站第一排去!”
安公公,名叫安樂仁,任管役司的掌司已經有二十多年,也是周祗王宮的老人了,略有些駝背,說話聲音尖而沙啞。
看著這一群人都穿著破衣爛衫,眉眼不畫、鬢角不理,心思都是一樣的,生怕被王上選了去!
把所有人的位置都安置好,安公公陰沉著臉站在隊伍前面,手里拿著一卷名冊對著各人的臉逐一審視,隨后道:“告訴你們王上要來,是要你們好生準備著。怎么,各個都穿得象饑民似的是要打公公我的臉嗎?”
安樂仁的視線在念兒和桂娥的身上掃了過去,“除了念奴和桂娥,都給我回去換衣裳。把你們最好的衣裳給我穿出來接駕,若是掃了王上的興致,沒你們好果子吃!”
一群人見安公公發了飆,呼啦一聲都散了,一路跑著回去換衣衫,只剩下念兒和桂娥還有掌役紊娘。
“紊娘啊——”安公公側了半個身子,對著紊娘詢問:“這念奴的身體好了沒有啊?”
“回公公,能走路了,但也還沒好利索。念奴身體嬌弱些,不像我們,生就是奴才的身子!”紊娘低頭回話。
“嗯,咋家知道了。”安公公說著,眼角又乜斜著瞟了念兒一眼。
宮奴,地位最為下等,在宮中凡有品階位分的宮人都是不屑于和她們講話的,和宮奴講話不但貶低了自己的身份,還會給別人留下話柄,說是自輕自賤。
這是安樂仁不直接問對面的念兒,而是通過掌役來了解情況的原因。
等到眾人重新換了衣裳站好,也已經到了下早朝的時辰。
這次,紅裙綠襖、環肥燕瘦的,將體面的衣服穿上,再往這處花香飄逸的園子里一站,可是奴役局里極少出現的美麗場景。
奴役局門外,有響亮的馬蹄聲嘎然止住,嬰弓帶著人走進大門。
“奴才給王上請安。王上千秋!”安公公帶頭遠遠的跪倒,身后花紅柳綠的默默跪倒了一大片,卻無人出聲。
在主子面前,宮奴們永遠沒有張口說話的權利,除非是主子讓說,否則絕不能開口,更不能表達自己的意愿,因為那會惹惱了主子,除非你是不想活了。
“安公公先起來——”嬰弓十分新奇地看著面前跪倒的一大片宮奴,“這些都是奴役局的宮奴嗎?”
“回王上,一共四十八名,都在這了!”
“我倒沒想到連王宮的宮奴都穿得如此鮮艷體面,甚好甚好!”嬰弓背著手,繞著人群轉了一圈,他根本看不清楚這些人的臉,但又不能讓她們抬頭,那就不成體統了。
“久將軍,可有看中的人?”嬰弓點手招呼剛才跟隨在自己身后的一名年輕的將軍。
久沐離望著面前一聲不響跪倒的一大片宮女,輕輕搖頭:“王上自選喜歡的,沐離無所謂!”
一只有拇指大肥肚的斑腹黑翅黃蜂忽然從一朵盛開的紅芍上飛起,扇著兩片翅膀在人群的頭頂轉著,落在了桂娥額前的發上。
眼皮上有涼風掠過,黑乎乎的一只大黃蜂到了眼前,桂娥嚇得一屁股癱坐在地,出聲驚叫起來:“啊!”
額前一陣刺痛,斑腹黑翅毒蜂的尾針刺進了桂娥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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