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柳蕭蕭的這番話之后過了幾日,慕容融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柔兒看著自家小姐苦惱的樣子,忍不住勸慰道:“其實小姐何必要趟這渾水!這是他們三個人的心結,解鈴還須系鈴人,不然終究也是個死結?!?/p>
聽到柔兒的這番話,慕容融輕笑,看著她道:“想不到柔兒看事情是越來越通透了。”
“不是我看事情通透,而是小姐你心里有事?!比醿荷裆珦鷳n地看著她。她打小跟在小姐的身邊,小姐的一舉一動,她的習慣脾性都是知曉個十之八九的。
心事?慕容融訝然,連她自己都未察覺。她向來置身事外,今番碰上柳蕭蕭之事,反倒看不清格局,原來是自己心不在焉,難怪看事情總是像隔著霧一般,模糊不清。
想到自己的心事,慕容融的心中一直記掛著那夜凝華鏡中的一夢,真真假假,實在難以參透。可是真假又有何意義?她始終就是她,即使沒有了慕容這個身份,她難道就活不下去了嗎?
她雖然喜歡楚霆,可是在她的心中始終留了一寸地。不管未來之路如何,她都要坦然地走下去,這才是慕容融!瀟灑自在,才是她的本性。若是被束縛了,就會失了理智,這樣于她,沒有半點的好處!
連著幾日沉悶的心情頓時柳暗花明,先前的陰郁之氣也一掃而空,豁然開朗。
心情通暢了,想事情自然也不會被拘束了。忽然想到這幾日自己都甚少出門,覺得也該出去散散步了。
“小姐,你去哪兒?”柔兒看著忽然轉變的小姐,心情似乎特別的好,忙喊住她急欲離去的身影。
此刻心情甚好,回頭對她笑笑,說道:“走走,看看?!?/p>
慕容融這走走,看看,不小心就逛到了云府的小亭子附近,也還真是趕得早不如趕得巧。
只見趙青紫攜了侍女倚在亭子的美人靠上,一手拿了個小甕,一手抓了魚食投向池中。魚食投入池中,立即引得魚兒競相爭搶,好不熱鬧。
亭子里就她們兩個人,慕容融腳步停了停,覺得自己和她也沒什么交情,而且趙青紫的身份也很特殊。她與柳蕭蕭不睦,自然也不會喜歡她,于是便準備離開。剛轉身,眼角似乎瞥見遠處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瞇眼細細一瞧,正是幾日不見的云忻,正款步走向趙青紫所在的亭子。
她向來不是八卦之人,云府的恩怨情仇,她不過是一個旁觀者,自然不必陷于其中。
樹的遮掩下,亭子里的人似乎并未發現她。慕容融望了望湛藍的天空,又朝著亭子的方向望去,正好瞧見趙青紫抱著云忻的一幕。忍不住低聲“咦”了一聲,表示十分地震撼和驚訝!
這還不是最驚訝的,更讓她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她竟然瞧見在不遠處的地方有另一個白色身影,長衫飄飄,阿彌陀佛,竟是云朗!
只瞧清他的側臉,卻未見憤怒之色。她原以為這個時候云朗應該上前去,先將云忻一拳打倒,以示警告他不可以覬覦兄長的女人,然后是趙青紫愕然驚醒,跪下求饒,哭得梨花帶雨,大聲哭訴云忻如何如何地勾引她,脅迫她,這樣才能坐實云忻這個“壞人”的名號。
而且,云忻向來擅長做“壞人”這個角色,對他來說演戲就是小菜一碟,演壞人更是信手捏來。
可是事情的發展總歸沒有朝著她心中預演的那條道路發展,云朗著實是個沉得住氣的男子,見到自己的女人和弟弟抱在一起,竟然不聞不問,眼皮都未動一下,就這么離開了。
倒是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后來一想,這關她什么事?摸摸鼻翼,興致盎然地離開了。
她剛離開,云忻便推開了抱住他的趙青紫,微不可跡地朝著慕容融離去的方向瞧了一眼,方才對著趙青紫說道:“你這樣做又有何意義,他可是未曾動半分的情緒。”
“我知道。”趙青紫望著云朗剛才站立的地方,神色憔悴不堪,心如死灰一般,連最后的一點希冀都落空,“可是我能怎么辦?你不曾有過心愛之人,當然不明白?!?/p>
云忻冷然一笑,道:“天下美人何其多,我何必為了一個女人傷神費力?”
趙青紫收回暗淡的視線,將目光轉到云忻的身上,這個外表看似放蕩不羈的云家二少爺,實際上他才是云家心機最深沉的一個。外人都當他不務正業,卻是云府里最清醒的一個。
因為沒有牽掛,所以可以肆意。如果有一天他也會生氣或者傷神,那必然是因為他有了在乎的事,在乎的人。
只是不知道能讓他在乎的人,會是怎樣的人。
“不務正業的云家二公子自然不必擔心這些,是我奢求太多了。”
云忻不屑于她那種楚楚可憐的模樣,站起來直視她道:“既然要試,就該是一劑狠藥,不痛徹心扉,怎么曉得什么才是最在乎的?”
趙青紫身子一顫,美目中露出一絲驚訝:“二公子的意思是……”
“作戲就要做全套?!彼麅A身,附在她的耳邊。
一字一字落在她的耳朵里,片刻,她還是猶豫不決。
“如果不是狠藥,你永遠要活在陰影當中!要的東西,就要自己去爭??!”這話像是狠狠敲打在趙青紫的心頭,猛然一驚。待她抬頭去看云忻時,云忻早已轉身翩然離去,只留下頎長的背影。
自己,爭???
可以嗎?
雙手握拳,趙青紫的眼中閃過決絕之色。她要賭一把,如若成功便是最好,如若失敗,她也可瀟灑離開!
慕容融一路逛著出了云府大門,秋日蕭瑟得竟然連街上都是人煙稀少。雲城從前好歹也是一個繁華之城,雖然比不上景城,可是如今的模樣,倒真有一種秋日寂寥之感。
走在略顯空蕩的大街上,偶爾有幾個瘦削的身影在不起眼的角落出沒。她隨意一瞥,注意到是一些乞丐裝扮的人,在地上尋找著什么東西,或者是在一些堆雜物的巷子口里翻找東西。
不過幾日而已,怎么就這般境地了?她心中疑惑,忽然聽得響亮的嬰兒哭聲,夾雜著辱罵聲和乞求聲。
順著聲音的來源找了找,原來是從一家藥鋪里傳來的。
“求求您,小兒發了高熱,急需用藥,求您行行好,給我點藥材吧!”
“走走走,我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還施舍給你?”
跪在地上的婦人含著淚指著他身后的藥柜說道:“這里面明明都是藥材,為什么不賣給我呢?我有錢,我有很多錢!”她哆嗦著從懷中掏出一把銀票,遞到掌柜的面前。
掌柜的冷冷看了那些銀票一眼,很快垂下了眼皮說道:“買藥可以,拿銀子來!”
“這些銀票就是我從錢莊里兌來的,你為什么不收?”婦人指控道。
掌柜的有些不耐煩,他低下身子,從柜臺里掏出一大把的銀票,“砰”的一聲拍在了桌子上,吼道:“我這里要多少有多少,你去外面看看,這銀票值不值錢!”
婦人眼圈紅紅的,手里的一疊銀票猶如催命符,面值再大也買不來退燒藥,又有何用?
她將它們扔在一邊,懷抱著孩子膝行至掌柜的面前,磕頭懇求道:“求您了,孩子沒有退燒藥會死的……”
“我還怕我下頓沒了吃的,活活給餓死呢!又有誰來可憐我?趕緊走趕緊走!”
“求您了……”
“你再不走我就要喊人了!”
“求您……求求您……”
慕容融跨進店鋪,厲聲道:“她不過是求一劑藥,你何苦為難她?”